護國大將軍程頤爲了一個青樓女子敢抗旨的事情, 在京中傳開了。
雖然是小道消息,但是看到程頤額上顯而易見的淤青,衆人也都相信了。一看便是磕頭磕出來的痕跡。
挽月看到後, 又是心疼又是甜蜜的。她心疼程頤爲了自己抗旨被罰, 也甜蜜著程頤能爲自己這樣一個人, 去違拗天下至尊。
自己是何德何能, 能得到這樣一個人爲自己付出著, 自己也僅僅是個青樓女子而已啊,不值得。
“大將軍,奴家不值得您這樣。您額上的淤青, 還疼麼?”挽月心疼的伸手輕輕碰觸那瘀傷,彷彿是痛在她身上一般。
“無妨。”冰涼柔軟的手指觸上他的額頭, 他不易覺察的渾身一顫, 繼而拉下她的手道“別這麼說, 在我眼中,你是最珍貴的, 出身並不能說明什麼。”
“即便是公主,我不喜歡,對我來說也一樣沒有意義。”
“大將軍——”挽月感動得眼眶發澀,鼻子一酸,真的落下淚來“從來沒有人對奴家如此之好。”
“別哭。”長期握劍的手上有厚厚的繭子, 碰到臉上的感覺並不舒服, 卻讓人很是安心。從此後, 有這樣一個人爲自己拭淚, 她這一生還有什麼可求的!
“你以後可就是將軍府的主母了, 怎麼能動不動就哭鼻子呢?”程頤柔聲安慰著。
“奴家,奴家不會了。”挽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含羞帶怯,如同嬌豔的花朵,美麗不可方物。
程頤微微的笑著,目光中滿溢溫柔和寵溺。他看得很遠,很遠。遠到,那個他不能到達的地方。
二人正在脈脈溫情時,忽然門被大力的拍響“挽月姑娘在不在?”
挽月和程頤對望一眼,自從護國大將軍一擲千金的表示對挽月感興趣後,醉月樓再沒人敢讓她接客,每日只當貴賓一般供著,程頤來的時候,更是沒人來打擾。
“我在,誰啊?”
“是宮中來人,說要見挽月姑娘。”
挽月一下子緊張起來,不知所措的看著程頤。
“進來。”程頤示意她不必擔心,一切都有他。
看著程頤,挽月也安下心來。程將軍從來都是一個能讓人在任何情況下都能依靠的人。
“奴才見過大將軍。”進來的人竟然是小祿子。
“祿公公?”程頤知道此人算是徽明帝身邊第二的紅人了,不知他今日來是何意。
“皇貴妃要見挽月姑娘,特命奴才來請挽月姑娘入宮一敘。”小祿子不卑不吭的回道。
聽見後宮之主要見自己,挽月開始緊張了,用眼神哀求著程頤,希望他能給自己擋回去,她不想去。
“這樣啊。”程頤點點頭,對著不安的挽月道“你不必擔心,皇貴妃人很好相處,你就跟了祿公公去罷。”
見挽月想要拒絕,對她搖搖頭,道“祿公公稍後片刻,挽月她稍作收拾後就隨公公進宮。”
小祿子自然是知情識趣的“奴才在外面候著。”
“大將軍,奴家可不可以不去?”挽月絞著帕子,緊咬嘴脣道“奴家,害怕——”她怕這一入宮,就是有去無還,再也不能見到程頤了。
“你放心。”程頤安撫的拍拍她“若是不過這一關,怕是我們不能在一起。你也不必害怕,當日我和皇上提到此事時,皇貴妃是爲我們求情的。”
“可是——”挽月還是有著幾分猶疑。
但程頤堅持,她也無法,程頤口中的祿公公就在外面等著,她也只好略收拾了收拾,隨著他去了。
臨走前,她看到程頤拿了一錠銀子給了小祿子,心下稍安。起碼這個人不會爲難自己了罷。
鳳棲宮。耀輝殿。
段玉姝端坐在主位上,等著小祿子去把人帶回來。她倒是很好奇,到底是怎樣一個人,讓程頤心動。
唐景明命馬浩查過了挽月。挽月家原本也是個官宦書香門第,只是被親戚株連才被抄家,女眷被賣了。而且挽月素來都是賣藝不賣身的,纔出來也沒多久。
這樣唐景明才勉強同意了,讓段玉姝召進宮來瞧瞧,給個什麼身份合適。
“娘娘,人到了。”銀笙進來通報。
“進來罷。”段玉姝點點頭,不自覺又把腰板挺直了幾分,這種微妙的心理,她自己也暗暗好笑。
自從踏入著富麗堂皇的鳳棲宮開始,她又開始緊張起來,渾身繃得緊緊的,生怕出了什麼錯。
皇宮中果然不同於別處,那份尊貴那份氣勢,是外面無論多有錢都比不上的。金色的琉璃瓦幾乎晃花了她的眼睛,隱約的香氣讓她呼吸都可是不順暢。就連宮女們個個都是品貌不凡。
她一定不能給程頤丟人。
想著進來時公公教的禮儀,低著頭隨著引導的宮女快步走進耀輝殿。
“奴家挽月見過皇貴妃,皇貴妃千歲千歲千千歲。”挽月進來後,見主位上坐著一個明黃色衣裙的麗人,想來就是皇貴妃了。她立刻跪下,向皇貴妃行禮。
“免禮。”一個淡淡的女聲響起,帶著不自覺的尊貴和威儀,挽月起身後仍然是低著頭,不敢擡頭。
“來人,給挽月姑娘賜座。”
“謝娘娘恩典。”一個紫衣宮人搬來了一個繡墩,她先謝了恩,方纔坐了。
“姑娘不必拘謹。擡起頭來,讓本宮瞧瞧。”段玉姝見挽月緊張,也存了兩分憐惜。
“是。”挽月一點點擡起頭來,一張嬌嫩更勝似花朵的容顏,出現在段玉姝眼前。
說實話,這挽月的相貌是上上等。眉如遠山含黛,脣若朱漆輕點,雙眸若寒星粲然,面若桃花豔光逼人,真真是個美人兒。
淺粉色的衣裙襯得她更是清麗可人,靈動活潑。
而此時,挽月也在偷偷的打量段玉姝。皇貴妃自然是姿容姝麗,尊貴非常,氣度非凡。端得是粉面含春威不露,明明是笑著的,卻讓人生生覺得低了她一等。
雍容華貴。挽月此時只能想出這麼一個詞來形容了。
“挽月姑娘真是個美人兒,怪不得大將軍如此傾心。”段玉姝勾起脣角淺笑著,擡手撫弄著長長的鎏金護甲,讚道“就是本宮看了也心動。”
“娘娘謬讚,奴家不敢當。”聽到皇貴妃讚了自己,挽月雖然鬆了口氣,但也仍是謹慎的。
不驕不躁,也沒有小家子氣的扭捏之態。程頤看上的人,定然不會是差的。
“今日見了姑娘甚是投緣。”段玉姝心中已經有了計較,最恰當的也就是認作自己的義妹了,這個身份,也能配得上大將軍了。
“本宮原有一個妹妹,奈何遠嫁龜茲國,她是個苦命的,沒有兩年竟然香消玉損了。”說到這兒,段玉姝拿起帕子拭了拭那幾滴不存在的眼淚“身邊也沒個姊妹,姑娘可願意認了本宮這個姐姐?”
本來挽月還在詫異,爲何皇貴妃講起了這些沒用的,聽到最後她才明白,原來皇貴妃是要給她個足以和程頤匹配的身份。
“奴家,奴家謝皇貴妃擡愛。”挽月起身盈盈拜下,抑制住內心翻涌上來的喜悅。
“很好。不必多禮。”段玉姝走了下來,親自扶起了她,拍著她的手溫言道“以後就是自家姊妹了,不必客氣。”
說著,從手腕上褪下了一支翡翠鐲子,遞給挽月,“不是什麼稀罕兒物件,權且當個見面禮罷,妹妹別嫌棄。”
“這,太貴重了,奴家不敢要。”挽月也是見過些東西的,這支玉鐲水頭好,碧澄澄的很是通透,一看即非凡品。
“拿著罷。”段玉姝雖是和顏悅色的笑著,但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堅定,挽月只好接了。
“奴家謝娘娘賞賜。”挽月仍然恭敬的謝恩,她還沒傻到會以爲皇貴妃是真的看重她才認她爲妹妹。
不過是給大將軍一個臺階下罷了。
段玉姝滿意的點點頭,壓下心中她不願意承認的酸澀。這樣是最好的結局了。
不多幾日,挽月被端皇貴妃認作義妹的事情也都傳開了,這下子各個想要嫁給護國大將軍的小姐們也都死心了。皇上已經同意。
也足以見得皇上對大將軍隆恩非常,讓人更是羨慕嫉妒了。
挽月搬進了段府,名爲段挽月,成爲段府最小的一個女兒。而王氏見了,也是敢怒不敢言,想起自己慘死在龜茲國的女兒,不禁多哭了幾場罷了。
很快,賜婚的聖旨便下來了。十一月廿九,便是個好日子,就在那日二人奉旨成婚。
自然又是一番忙亂,將軍府和段府的佈置,段挽月要學的許多規矩禮儀,嫁妝聘禮的準備等等許多繁瑣的事情難以贅敘。
段挽月的嫁妝都是段玉姝給準備的,畢竟作爲段挽月名義上的姐姐,她也少不了要去幫忙操持。
婚禮那日,唐景明帶著段玉姝前去觀禮。
徽明帝和皇貴妃的駕臨,這不啻於是天大的榮耀了,還沒有哪位臣子享受過如此的待遇。
程頤一身大紅色的禮服,牽著蒙著鴛鴦戲水蓋頭的新娘,向二人行禮。
段玉姝看著這一切,有些恍惚,程頤牽著的人,原本該是自己不是麼?物換星移,這就是命運給他們的答案。
也只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