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丫頭,你來了啊。”董太夫人的聲音,略顯疲憊。
澹臺靜輕捻裙襬,在董太夫人跟前坐了,從羅漢榻的暗格中,拿出一個小鐵盒子來,手指輕挑,拈了一點點淡黃色的膏體來,在董太夫人的太陽穴上抹了些,素白的手指微微翹起,在董太夫人的太陽穴上輕輕按揉,不多一詞。
澹臺靜知道,此刻的董太夫人要的,也許僅僅是安靜一下罷了。
董太夫人長出了一口氣,帶了笑容問道:“你二姐姐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澹臺靜輕輕點頭,嗯了一聲,原本並不願意多說的,可又想著,也許讓外祖母分分神,也是好的。
這般想著,澹臺靜便湊在董太夫人跟前說道:“大姐姐被攆回任府去了,大伯父說,輕易不讓大姐姐回府,大伯母的中饋之權,被老夫人奪了,暫時交給朱姨娘管著,說是等著我的新母親入了府,再將府裡的頭的事情,交給我母親管著。”
“還有,二哥哥,二姐姐與四妹妹的婚事,祖母不許大伯父與大伯母插手,要親自相看了。”
“這次二姐姐與文姨娘雖說是受了些苦,但是卻是值得的,最起碼二姐姐與武博候府的婚事,大伯母暫時是出不得手的,還有大姐姐,大姐姐這次在任府怕是愈發的不好過了,想要再回府裡來,怕是不容易。”
董太夫人聽著澹臺靜徐徐說著澹臺府的事情,倒也被她帶了過去,輕聲說道:“你祖母當真是個不易的,府裡亂成了這個樣子,只靠她一個人強撐著,那個朱姨娘倒是個好的,可惜……”
董太夫人是知道朱姨娘的身份的,那是董珺昊當初安排過去的人,說不得是奔著要將澹臺府拆散的心思去的。
澹臺靜在一旁輕言細語的說道:“沒什麼可惜不可惜的,這府裡若是沒有祖母在,說不得會變成什麼樣?我這次瞧著,我大伯父與父親實乃一丘之貉,朱姨娘在不在府裡,都是一樣的。”
董太夫人聽了這話,倒是一愣,旋即才笑道:“你倒是個想的開的。”
澹臺靜抿了抿脣,微微垂首,說道:“外祖母,逝者已逝,過去的事情,便讓它過去吧,當年的事情,不能怪到勇郡王爺身上。”
“你懂得什麼?”提及當年的事情,董太夫人立時不悅起來,只是想到面前的澹臺靜還小,這才收斂了些情緒。
澹臺靜搖了搖頭說道:“不是靜兒不懂,是外祖母深陷局中,沒有想通透,就拿澹臺府的事情來說,難道來日我父親落得個身死的下場,要怪到朱姨娘身上嗎?”
澹臺靜擡起眸子,直視董太夫人,“不應該怪到朱姨娘身上,若是有一日我父親出事,怪不得旁人,只能怪他太貪得無厭,爲了自己向上爬,自私到了極點!”
“莫說是我父親,便似大伯父也是一樣的,祖母她正是因爲看透了這一點,纔會要管著二姐姐幾人的婚事……”澹臺靜還沒有說完,董太夫人便不悅的說道:“靜丫頭,這話實在不該從你的嘴裡說出來,我一向以爲你是個懂事的,竟然在背後這般說你的父親與大伯父,若是讓旁人聽了去,會如何想你?”
澹臺靜愣在那裡,一時張不得口,因爲她潛意識裡覺得,她的父親是個不可靠的,所以她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將澹臺善昌當做一個父親來看待了。
但凡她還掛記著澹臺善昌,當初根本就不會讓朱姨娘進府。這是她與董太夫人默認的事情,所以,澹臺靜在董太夫人身邊說這些事情,也沒有什麼顧忌著的,可卻沒有想到,董太夫人今日竟然會爲了這樣的緣由斥責於她。
澹臺靜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因爲董太夫人從未跟她說過這樣的重話,可董太夫人此刻卻似乎有些煩躁,站起身來說道:“罷了,我去歇一歇。”
澹臺靜愈發的慌亂,連忙站起身來,一臉的不知所措,江媽媽生怕澹臺靜會再說些什麼,惹得太夫人不悅,忙衝澹臺靜使了個眼色,又瞧了一眼桂媽媽,桂媽媽見狀,緊著到了澹臺靜跟前,衝著澹臺靜輕輕的搖了搖頭,澹臺靜微微垂下頭去,給董太夫人福身行禮,恭送太夫人入了內室。
等著澹臺靜帶著衆人離去,江媽媽端了一盞安神茶,給了太夫人,低聲說道:“太夫人今個兒可是嚇著三小姐了,三小姐長這麼大,您還是第一次說重話。”
“我說的是實情,那樣的話,不該從靜丫頭口中說出來,傳揚出去,對她的名聲不好。”董太夫人似是替自己辯解,又似是在說服自己方纔的做法。
可董太夫人到底還是偏疼澹臺靜的,聲音轉低,“靜丫頭哭了?”
江媽媽見董太夫人的氣勢弱了,方纔敢繼續說道:“哭倒是沒有的,不過三小姐著實是有些手足無措的。旁的奴婢倒是不知道,只是這三小姐在外人面前是不會說話的,也就跟您唸叨唸叨,斷然不會傳出這個門去。”
“今日您一下子便堵了三小姐的嘴,也不知道日後三小姐還會不會與您說話了。”江媽媽眼角瞥著太夫人的神情,試探性的說了這麼一句。
果然董太夫人焦急道:“那怎麼能成?她平日裡就是裝作是個啞巴的,不肯與人說話,再不與我多說幾句話,日後豈不是當真要成了個啞巴?”
江媽媽脣角帶了笑意,看了董太夫人方纔是一時動怒罷了,沒有想的那麼多,便感嘆道:“三小姐今日是想要安慰安慰您的,您可好,一竿子便將三小姐杵了個八丈遠,這勇郡王爺的事情,說不得就成了三小姐心裡的一根刺了,日後是再也不敢在您跟前提及了!”
“這事兒……”董太夫人嘆口氣道:“她如今年紀還小,不懂得,若不是因著我當年的事,我早就將靜兒與董珺昊定下了,我還沒有老糊塗,那董珺昊對我的靜丫頭存的什麼心思,我一眼就看出來了,只可惜……”
“罷了,罷了,我睡一會吧,你去給靜丫頭送了那個水墨蘭花帷帳去,她前幾日就瞧上眼了,一直不得空給她取,再安慰安慰她,就說……就說老婆子不是有意要兇她。”董太夫人心疼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