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洪彥點點頭, “今天大理寺的事務處理完了?!比~洪彥坐到葉嫵身側,探頭看了看葉嫵羅列的屍檢項目,微嘆了一口氣, 道:“本以爲是連環殺人案, 沒有想到卻是模仿作案。”
葉嫵起身拿起茶壺, 爲葉洪彥添了一杯茶, 道:“模仿作案不外乎三個目的, 一個可能是致敬,殺死沈妍的兇手仰慕敬佩殺死探春的兇手,想要通過模仿傳達自己的敬仰;另一個目的可能是示威或者警示, 殺死沈妍的兇手想要傳達一定的訊息給殺死探春的兇手,比如我回來了或者我知道你是誰之類的。至於爲何是沈妍, 暫不得知?;蛟S沈妍與殺死探春的兇手熟識, 或許沈妍只是枉死;第三個目的很簡單, 單純就是爲了嫁禍。無論是哪個,兇手都應該是心理變~態失衡, 沒有哪個正常人想要模仿這種作案手段殘害一個無辜少女?!?
葉洪彥深以爲然地頷首,道:“不管是哪個目的,很明顯,他模仿的很成功,差點兒連大理寺都蒙過了。不過, 現在當務之急, 是弄清楚殺~死沈妍的兇手是如何知道殺~死探春兇手的作案手法的。雖然在嘆春樓有不少花娘看到了屍~體, 但是探春身上有紅紗掩蓋, 身上的刀痕不明顯, 更不用說腳底板的傷痕和穢~物。殺死沈妍的兇手連這些細節都一清二楚,很明顯不是在嘆春樓簡單的觀察獲得的?!?
“若是爲了栽贓嫁禍, 那麼大理寺內必隱藏著同夥或者兇手?!比~嫵想了想,說道。
“若是前兩種目的,很有可能發生過類似的案件?!比~洪彥接下葉嫵的話頭,道:“不過話說回來,殺害沈妍的兇手爲何要在她身上劃一十八刀?連腳底穢物都知道,沒理由不知道探春身上有一十三刀?!?
“兇手可能真的在傳遞什麼信息。如此說來,發生過類似案件的可能性很大?!比~嫵眼睛亮了亮,看向葉洪彥,她也不希望大理寺內出現內鬼。
葉洪彥起身向外走去,“我去察看一下大理寺的案卷?!?
葉嫵目送葉洪彥走去的背影,映紅轉出廊亭,朝著葉洪彥行了一禮,似是說了什麼,映紅答應一聲,朝著書房走來。
“小姐,前廳有一位韓公子說要找您,剛纔與老爺稟報了,老爺說讓我來找您。”映紅快步走進書房,拿起茶壺剛準備給葉嫵續上一杯茶,摸了摸茶壺,噘著嘴道:“小姐,您怎麼又喝涼茶?天已經涼了下來,冷茶對身子不好?!?
葉嫵三下兩下折起手中的紙連同炭筆一起塞進袖子,腳底抹油就往外走,生怕走晚了又要聽映紅說喝冷茶的壞處,“我先去前廳見一下韓公子?!?
…………
韓逸一身白衣自我感覺良好地負手站在前廳中,心裡想著如此背影會不會顯得風流倜儻,要不要稍微露一下側顏,他覺得他的鼻子長得還是很高挺的。
葉嫵邁進前廳,就看到一個臃腫的白色身影,身材豐腴之人穿白色會顯得更加圓潤,尤其是韓逸爲了追求纖腰的效果收緊了腰線,肚子上的贅肉被分成兩節,好似沙漏般站在那裡。
“韓公子,找我何事?”葉嫵移開了視線,實在是慘不忍睹,還是別看了。
韓逸清了清嗓子,自認瀟灑地半轉了一圈,順勢坐到葉嫵對面的椅子上,整了整衣衫下襬,方纔道,“小生前來,多有叨擾,葉姑娘恕罪?!?
葉嫵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擡了擡手,對一同跟進來的拂冬道:“去泡一壺班章茶來?!狈鞫戳艘谎垌n逸,抿脣一笑,低頭出去了。班章茶可是小姐吃撐了的時候纔會喝的茶,小姐說這茶刮脂效果實屬上乘。
韓逸卻是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葉嫵,剛纔那個小丫鬟偷看了他一眼還偷笑了,他果然應該聽他爹的,白色顯得人玉樹臨風,就連之前對他不假辭色的葉嫵小姐都願意給他班章茶喝,聽聞此茶有蘭香之氣,每每沖泡,杯底留香,實屬不可多得的茶品。
“不知韓公子來此所爲何事?是有關於沈妍的事情告訴我嗎?”葉嫵打斷韓逸的臆想,問道。她與韓逸不僅沒有交情,反而算是有怨仇,她實在是想不到韓逸找他除了談沈妍還有什麼別的可敘。
韓逸嘿嘿一笑,從袖中拿出一把畫著海棠美人圖的扇子,“唰”地打開,故作懸疑地搖了兩下,道:“自是有重要線索提供,不知道葉小姐肯不肯跟在下走一趟?”
“在此處無法說?”葉嫵忍住心中對韓逸的厭惡,道。
“自是如此,一個只我一人知曉的線索,換葉小姐賞臉食爲天一敘,在下自認找不到更加實惠的買賣了。”韓逸輕搖摺扇,悠然說道,根本不怕葉嫵拒絕他,因爲除了他之外,真的是無人知曉此事。
葉嫵垂眼想著,食爲天是京城最大的酒樓,也有不少公子小姐在樓中吃喝,如此公衆場合也不怕他做什麼,帶著拂冬去好了。
拂冬手上託著一壺班章邁進了廳中,韓逸一臉志在必得地搖著扇子,而葉嫵低眉,白皙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椅子扶手。
拂冬起手倒了一盞茶擱在韓逸手邊,濃郁的茶香順著茶盞飄了出來,溢滿整個廳室。
“好。”葉嫵思忖了一番,如今絲毫線索也無,似是走到迷霧籠罩的峭壁邊,往前一步是懸崖,向後又看不到方向,她需要能夠撥開迷霧的線索,而今很有可能這個線索就是韓逸。
韓逸深嗅香茶的動作停了停,執起茶盞將班章一飲而盡,抹了一把嘴巴,道:“三日後食爲天,不見不散。”而後起身搖著手上的扇子像一隻鬥勝的野鵝一般雄赳赳地走了。
拂冬上前收起韓逸用過的茶盞,嘴角抽搐道:“豬八戒吃人參果?!睂⒉璞K收回托盤,拂冬道:“小姐,你爲何答應他?”
葉嫵細細品了一番脣齒間留香的班章,道:“三日後,你與我同去?!?
拂冬抿了抿脣,猶豫了一下道:“需要告知王爺嗎?”
葉嫵手指輕輕摩挲著茶盞,道:“不必,他最近在忙,這種小事不必讓他費心。既然韓逸約我去食爲天這種酒肆,應該不會有危險。”
拂冬擡手接過茶盞,沒有說話。
…………
三日後,葉嫵一身茜素青色窄袖長衫,腰間碧色玉佩隨著腳步輕搖著,頭上簡單地釵著一根碧色連雲簪,沒有刻意掩蓋女子的體態。身後拂冬板著臉跟在後面,彷彿對面的人欠她三百吊錢。
韓逸這次沒有穿白衣,倒是穿了一身芙蓉色廣袖長衫,廣袖上繡著一株蓮花,衣衫倒是華貴無兩,可惜穿在韓逸身上,恍若一隻乳豬坐在對面,疵著牙看著二人進來。韓逸身後也跟著一名小廝,歪戴著帽子,壯碩的身材好似跟在豬玀身後的屠戶。
葉嫵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雅間,雅間裡沒有燃任何薰香,葉嫵稍微放心一點,畢竟薰香是最容易做手腳的。
“葉小姐賞臉來,韓某不勝榮幸?!表n逸起身執壺,爲葉嫵添了一杯茶,葉嫵輕點了一下頭,將茶盞湊到脣邊碰了碰,沒有碰到茶水就放了下來。
“韓公子,我已經應約過來,線索總可以告訴我了吧?”葉嫵將茶盞放到桌上,問道。
“葉小姐要不要試試食爲天的招牌?聽聞還不錯?!表n逸眼神閃了閃,沒有接葉嫵的話。
葉嫵嘴角上翹,眼神中絲毫沒有笑意,道:“既然韓公子不想說,那我就先行告辭?!?
韓逸急忙道:“慢著,我現在就告訴你?!?
葉嫵緩緩坐回座位,韓逸方道:“依我之見,何秀才是最有殺人動機的人。”
“何秀?”葉嫵猛地擡頭看向對面,不料韓逸的身影卻模糊搖曳了起來,葉嫵心中大呼不妙,一旁的拂冬已經栽倒在地不省人事。未及呼救,葉嫵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拂冬!拂冬,醒醒!”似乎有人在拍著她的臉,人中處一陣銳痛,拂冬猛地翻身坐起來。
茗煙見拂冬醒了,趕忙讓開身子。
拂冬一眼望去,只見夏侯玄面有急色地站在她面前,眼底還有淡淡的青色,月白色的衣衫下襬略微有些皺,一看便是長途跋涉後趕過來的。
拂冬神志漸漸回籠,看了一眼周遭,她還在原來的房間中,而小姐和韓逸不知所蹤,拂冬順勢改坐爲跪,語氣頗急促地道:“王爺,韓逸請小姐來此地一敘,說是有重要線索,沒說幾句話,我就暈倒了?!狈鞫詢删涞卣f完,以頭搶地道:“求王爺搭救!拂冬萬死難辭!”
“嘩啦——”茶盞砸碎在拂冬不遠處,拂冬一動不動地趴跪在地,夏侯玄揮了揮手,“起來?!?
拂冬重重地磕了一個頭,方纔爬起來,額頭上已經青紫,拂冬恍若不覺。
“讓遠竹給本王滾進來!”夏侯玄拍案道。
一個圓滾滾的身影從外邊邁著短腿跑了進來,一進門“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食爲天的大掌櫃遠竹一張臉皺成包子,低耷頭著不敢看夏侯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