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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大人!守不住了!”傅潛幾乎是在哀求了:“現(xiàn)在退吧,左翼只有五千步卒,跟五千皮室軍根本就沒法打,咱們現(xiàn)在往中軍靠,還有一條活路,要是還釘在這兒,這五千子弟就全打光了……謝大人,撤吧……”
撤?謝慕華冷冷的看著傅潛,要是左翼一鬆,皮室軍趁勢掩殺,就再也無法阻止兩股遼軍匯合,現(xiàn)在楊延彬、孔守正在後陣殺得捨生忘死,就是爲了擋住乙室部的騎兵。若是左翼先崩潰了,那遼軍兩路夾擊,這大軍就算是完了,接下來的命運就只能是被耶律斜軫大軍分割,一口口吃下去……
謝慕華臉色陰沉的就像暴雨前的烏雲(yún),盯著傅潛的眼睛:“你要撤?”
“大人,不是末將貪生怕死,這先鋒軍跟著末將從太原到幽州,末將……”傅潛苦苦哀求,聲淚俱下。
“閉嘴!”
謝慕華刀指傅潛:“傅潛,我奉皇命監(jiān)軍。今日事關(guān)我先鋒軍生死存亡,要麼,你現(xiàn)在給我領軍堵上去,要麼,我現(xiàn)在就斬了你!”
謝慕華這話說的斬釘截鐵,傅潛的懦弱早就讓他忍不住了,要是這個懦夫再說個撤字,這馬刀就要當頭斬下。
傅潛臉上的神情漸漸冰冷起來,手中倒提著的長刀,刀尖微微翹起。
楊九妹大槍挺出,指著傅潛,槍尖竟然晃也不晃一下,冰冷的槍尖映照著奪命的厲芒映襯在傅潛的臉上。
楊八姐兩腿微一發(fā)力,馬兒向前踏出兩步,大槍當胸,護著謝慕華,她那雙絕美的眼睛冷冷的看著傅潛,楊家是將門世家,最見不得就是貪生怕死之徒。要是傅潛敢對謝慕華暴起發(fā)難,楊家姐妹毫不猶豫就給他捅個透心涼……
“好,”傅潛竟然笑了起來:“我去,我去!”
他拎起長刀,刀柄在馬臀上一敲,高呼一聲:“衆(zhòng)兒郎,隨我來!”跟隨在謝慕華身邊的三百多士兵各挺兵刃,大步向前衝去。
面對數(shù)千皮室軍,這三百多人只不過是杯水車薪,絲毫無法挽回宋軍的頹勢。謝慕華看著大宋士卒血肉橫飛,一個個不屈的身影倒了下去……他的牙齒咬得格格作響,這不是在後世裡看古戰(zhàn)場的影片,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在戰(zhàn)鬥,在廝殺,這些人也許昨天還對他施過禮,也許前天還爲他送過飯菜……
後陣的廝殺,謝慕華已經(jīng)無心去看,他只知道爲了守住眼前這片陣地,就連神臂弓手都已經(jīng)抄起腰刀投入戰(zhàn)鬥了……
遼軍的喊殺聲越來越近,左翼的宋軍已經(jīng)到了崩潰邊緣,再也無力抵擋契丹鐵騎的衝擊,殘餘的宋軍漸漸向後退卻,皮室軍已經(jīng)分出一隊,繞過左翼宋軍,開始照著後陣衝擊,整個宋軍大陣,岌岌可危!
“嗖!”
一支羽箭直奔謝慕華的面門,可謝慕華哪裡能抵擋得住?
九妹大槍一擺,把那箭撥落在地:“遼軍合圍了!”
左翼的宋軍已經(jīng)退到謝慕華的身前,實在無法責怪這些年輕的戰(zhàn)士,他們已經(jīng)盡了全力,但是剛剛討伐了北漢,只休整了十來天就北上幽燕。大戰(zhàn)耶律奚底之後,接連三天長途跋涉四百多裡,跟著就要迎戰(zhàn)遼國最強大的皮室軍……五千步卒對五千騎兵,能支持到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是雖敗猶榮!
方纔還是整整齊齊的隊伍,眼下還能站在謝慕華身邊的也就千餘人。
灼熱的太陽高高掛起在燕趙大地上,晴朗的天空連一片雲(yún)彩都看不到,謝慕華擡起頭看了看天,在後世,他習慣了每天揹著包上下班,擠公車地鐵,在鋼筋水泥鑄成的都市叢林裡,他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擡頭看過天了!
外圍的遼軍羽箭連連,拿著大斧,大刀的騎兵砍瓜切菜般的趕殺著宋軍。
謝慕華知道,這已經(jīng)撐不住了……
“殺出去!”楊家姐妹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九妹拉過謝慕華坐騎的馬頭,楊八姐馬鞭一揮,在馬臀上抽過一鞭,那馬兒吃疼,放開四蹄向中軍方向跑去。
八姐九妹兩桿大槍齊出,這楊家槍法施展開來,當真槍似游龍,擋者披靡。契丹騎兵圍攏上來,楊家大槍起處,紛紛翻身墮馬……
千餘宋軍跟著便往中軍跑,左翼陣地算是徹底崩潰了,傅潛拖著長刀混在亂軍之中,他也是渾身浴血,身上還插著兩支羽箭,一在胸口,一在肩膀,看樣子著實傷得不輕。
耶律斜軫立馬高處,青沙河邊的戰(zhàn)局盡收眼底。
“蕭統(tǒng)倬,哥哥今天先拿趙德昭的人頭來祭你。日後,必定用趙光義的腦袋爲你祭拜!”耶律斜軫默默的念道。
眼下,青沙河大局已定,皮室軍突破宋軍左翼,與乙室部的騎兵匯合,兩股騎兵把宋軍大陣分割開來,首尾不能相顧。契丹人是天生的馬背民族,一隊隊騎兵往來縱橫,宋軍已經(jīng)是一盤散沙,儘管主將還在竭力維持局面,但是大勢已去,他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茍延殘喘,再無回天之力……
“今日宋軍主將楊延昭是什麼來歷?”耶律斜軫問向身邊的南院知事耶律重恆。
耶律重恆跟隨斜軫多年,對西南面有名漢將如數(shù)家珍,當即答道:“大王,這楊延昭只不過是初出茅廬的少年。他的父親卻是赫赫有名,是當初駐守雁門關(guān)的劉繼業(yè)。太原城破,劉繼業(yè)投降了宋朝,改回原姓爲楊。楊延昭是楊繼業(yè)的第六子,天資聰穎,稱得上是將門虎子,不過他一直沒有獨當一面,所以聲名不顯!”
耶律斜軫微微一笑:“此子年紀輕輕,用兵卻極爲老到,看他弓弩結(jié)陣,騎兵誘敵,布陷坑放我騎兵入陣,就知道楊延昭是很下了一番功夫,絕對不是一勇之夫。假以時日,必是我契丹大敵!”
耶律重恆點頭道:“大王目光如炬,楊延昭在楊家七子之中評價最高。未免以後留了後患,不如今日就……”
耶律重恆舉起手掌放在脖子上,做了個砍頭的手勢。
“若是他願意歸降我大遼國,就是最好不過了!”耶律斜軫輕輕的嘆了口氣,遼國雖然是名將輩出,但是從他和耶律休哥之後,新一代的遼國將領或失於魯莽,或失於謹慎,真正的帥纔是越來越少了。
耶律重恆如何不知道斜軫的心意?當即佈置下去,對楊延昭,儘量生擒,不到萬不得已,不得殺害!
“當心!”
九妹驚呼一聲,她一路廝殺護著謝慕華往中軍走,但是遼兵衆(zhòng)多,自顧不暇,一分神間,就見一柄大斧照著謝慕華當頭劈下。謝慕華笨拙的在馬上一躲,卻險些摔下馬來,急忙抓住繮繩,可手裡的馬刀卻跌落在地上。
楊八姐大槍橫出,擋住大斧,槍身被壓得彎曲起來,。她絲毫不懼,手腕一抖,藉著那大斧的力道和白臘桿子的彈力,槍頭猛然刺出,迅如奔雷,直直捅進那遼兵隊長的咽喉。
謝慕華死裡逃生,驚魂未定,卻見楊延彬死命殺了過來,他身上鎧甲斑斑點點全是鮮血,也不知受了幾處傷,手中長槍倒是力道不減,硬是衝開遼軍,直殺到謝慕華的面前。
“謝大人,走吧!六哥和孔將軍護著武功郡王朝東邊突圍了。我們朝北走吧!”楊延彬畢竟只是個不滿二十的少年,說著話時眼圈都是紅的,不知道是傷心還是激憤!
這就打輸了?兩萬先鋒軍就這樣被耶律斜軫打得潰不成軍?
謝慕華的心裡清楚的很,輸了,就算突圍出去又怎麼樣?趙光義根本就不會放過他們這幾個敗軍之將,只怕連解釋的機會都不會給他們就直接拉出去砍了。趙光義要的不是得勝口,要得是趙德昭的命啊!至於是多少人爲趙德昭陪葬,趙光義根本就不在乎!
這絕境,根本就是趙光義一手造成的。
謝慕華的眼中就像要噴出火來,他恨,爲什麼人的生命從古代到他所在的後世都不能由自己做主?爲什麼帝王將相就可以手握他人的生死大權(quán)?說什麼,一將功成萬骨枯,難道那萬骨就天生賤命,天生該死,天生要做別人的踏腳石嗎?
如果真的只能這樣,那我謝慕華也要做那一將,絕不做萬骨!
“走!”
謝慕華心意已決,不管怎麼樣,先逃出去!
遼軍騎兵縱橫馳騁,殺得宋軍血流成河,這防線一崩潰更是兵敗如山倒。
跑?沒有馬匹的步卒能跑得過契丹鐵騎?打?已經(jīng)是筋疲力盡的士兵如何打得贏如狼似虎的遼國精銳?
忽然,遼軍後方喊殺連連,這不是那些讓謝慕華聽得頭昏腦脹的契丹話,而是大宋將士的喊聲。
謝慕華勒轉(zhuǎn)馬頭,舉目望去,一彪人馬斜刺裡殺出,一面迎風招展的大旗聳立在青沙河畔,上邊寫著兩個大字!
“呼延!”
謝慕華幾乎要叫出聲來。大宋將門有云:“金呼家,銀楊家”。這呼延一族,甚至要比楊家更加威風!
那絳紅色的戰(zhàn)衣,堅固的明光鎧……爲首一員大將,手持棗槊,威風凜凜,身後看不清多少將士,卻是侍衛(wèi)馬軍司的鐵騎軍旗號,那是大宋騎兵,清一色的騎兵!
“有救了!”
謝慕華欣喜若狂。
不待他吩咐,楊家兄妹紛紛調(diào)轉(zhuǎn)馬頭,又朝著遼軍最多的地方衝殺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