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從前院回來的時候，告訴林閒，林老爺答應(yīng)他，林閒和林周都可以跟著他做事。
林閒不用犧牲自己成全林周。
林閒當(dāng)時，笑比哭難看。
夜很快來了。
衆(zhòng)人回了柴房睡覺，林閒和馬周各自抱著一牀新被褥。
被褥是林老爺賞給平安的，平安又賞給他們二人。
柴房還是柴房，衆(zhòng)人卻都有了被褥。
舊被褥是高管家給的，新的被褥則是新來的管家給的。
林閒與馬周進(jìn)來時，其餘家丁正聚在一起商量什麼，見林閒進(jìn)來，便各自散開。
林閒回到自己的牀鋪時，發(fā)現(xiàn)一塊被烏黑油紙包裹的桂花糕。
身後的家丁們伸脖探腦，表情各異。
林閒微微一笑，小心將桂花糕收起，將嶄新的被褥鋪上，坐在被褥上望著房間中的家丁。
這些人發(fā)覺林閒在看他們，要麼別過目光，要麼背過身去。
林閒盤腿坐在被褥上，油紙鋪在腿上，一點點剝開。
房內(nèi)安靜，油紙被剝開的簌簌聲引人側(cè)耳，令人心中期待林閒有沒有在吃，桂花糕好不好吃。
林閒捏了一塊桂花糕放嘴裡。
啪嘰，啪嘰。
背對著林閒的家丁們，紛紛咕嘟咕嘟往下嚥口水。
林閒覺得好笑：“你們能忍到什麼時候？”
林五罵罵咧咧：“林閒，早知道就不湊錢給你買這塊桂花糕。”
“要吃便吃，哪這麼多事？”
林閒打了個哈欠：“你們不吃，那就算了。”
嘩啦！
撲簌！
本來安靜的柴房，瞬間躁動起來，所有家丁掀開被褥，湊到林閒面前，伸出黑手去摸桂花糕。
“這便是桂花糕的味道，好吃，比老胡的炒肉好吃。”
“真甜啊，比糖好吃。”
“你還吃過糖？”
“那有啥，把糖丟進(jìn)水裡攪拌，好喝的很。”
一塊桂花糕吃完，幾人坐在了一起，林閒將油紙對摺，對著嘴巴，將裡面的糕點渣全部倒進(jìn)來。
林府家丁丫鬟一共十一人，除卻林閒，馬周，方孝孺，還有四名家丁，分明是林三，林四，林五，林六。
他們四人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取名的方式倒是大同小異，哪天出生的便是名字。
月光順著破爛門窗，照在幾名家丁臉上，林閒難得漏出笑臉。
月光下的林閒笑得很乾淨(jìng)，馬周第一次看見林閒臉上出現(xiàn)如此乾淨(jìng)的笑容。
他還以爲(wèi)林閒拿出這些糕點，是有所圖謀，所以剛剛林閒要吃糕點的時候，他都沒敢去吃。
結(jié)果，什麼事都沒發(fā)生。
林閒忽然一字一句叫幾人的名字：“林三，林四，林五，林六，林周。”
幾人同時看向林閒，不知道林閒爲(wèi)何叫他們的名字。
“以後在林府，不管前院的人如何說，後院的人要緊密團結(jié)在一起。誰也不許背後捅別人刀子。”
林閒的語氣堅定：“高管家的事，我?guī)湍銈儓A回去了，別再有這樣的事。”
“睡覺。”
林閒倒頭便睡。
幾名家丁心中暖洋洋的，看著林閒的牀鋪，表情逐漸堅定：“林閒，以後外面老爺最大，屋裡你最大。”
“不說客套話，我們確實拿了東西去變賣，拿去孝敬高管家。”
“如果不是你，我們現(xiàn)在都在兵馬司關(guān)著。”
撲通！撲通！
幾名家丁紛紛對著林閒磕頭，然後才起身去往各自的牀鋪。
馬周看到家丁們心齊起來，似乎想明白什麼。
收買人心！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小到林府，大到整個大明。
如果林老爺是皇上，那林閒就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貴。
馬周笑容慘淡，若真讓林閒知曉自己是虞王，還有誰能擋住他登上那個位置？
……
日出。
天亮之後，院中少了林三春拿著豬毛牙刷蹲在院中刷牙的場面。
今早起來，有些事情隱隱變得不同。
洗臉漱口的時候，林閒是第一個，其餘人比林閒起的早，卻無人上前去。
等到林閒洗了臉，漱了口，其餘人才上前來。無意之中，已有身份高低。
平安今日換了身白衣，依舊是環(huán)臂抱劍，看人時眼神凌厲，頗像一位世外高人。
“林閒，林周，你們兩人今日出府採辦。”
平安遞過來一張紙和一袋碎銀子，紙上列好了清單。
一息，兩息。
平安的手晾在空中三息，林閒都沒有去接。
平安表情有些錯愕：“林閒？”
林閒這才硬著頭皮接過來，接的時候，只捏住紙張和錢袋的一角，與平安白皙的手指隔著半尺遠(yuǎn)。
“去吧，早去早回。”
兩人從後門出，走出一大段距離後，林閒交待馬周：“以後，林管家給東西，你去接。”
馬周愣了下，雖不知道林閒何意，仍是應(yīng)聲：“知道了，公子。”
今日是茶攤開張的第一天，也是趕巧，有了出府的機會。
林閒準(zhǔn)備去茶水?dāng)偰沁吙纯矗吘故撬麃淼酱竺麽岬牡谝粋€生意。
天水橋邊。
“噼裡啪啦。”
爆竹聲中，人流逐漸向著茶攤匯聚。
依照林閒所說，藍(lán)玉等人買來一些破桌子，每張桌子上擺著茶壺茶碗。
樸萍萍坐在茶攤前面，面前擺著醒木。
啪！
醒木一拍，面白如雪的樸萍萍開說：“北宋年間，有一男子名叫喬峰，乃是丐幫幫主，會的一手降龍十八掌。”
樸萍萍的聲音尖銳，且穿透力強，很快吸引到很多人駐足聽講。
林閒站在樹樁處，這個位置居高臨下，能看見整個茶攤的全貌。
茶攤剛開張，只有一人點了茶水，那人老態(tài)龍鍾，面向說書人，腳邊擺著幾個鳥籠。
“是他？”林閒看見老者的模樣，想起了賣鳥之人。
正是這位老頭一兩銀子賣給林閒八哥，幫林閒省了不少銀兩。
林閒對藍(lán)玉幾人的辦事能力頗爲(wèi)讚賞，說書人找的不錯，茶攤剛開張，最主要的就是說書人。
說書人找的好，茶攤就成功了一半。
天水橋上趴了一排人，從上面往下看，有的是看熱鬧，有的是真聽書。
林閒身邊也圍了幾圈人，專心聽樸萍萍說書，這時代的娛樂項目不多，能幾段新故事，堪比後世的露天電影院。
也是這時候，人羣中擠出四五個人，領(lǐng)頭的是個髯虯大漢，面漏兇相。
那人罵罵咧咧：“奶奶的，哪個在天水橋做生意，不先給老子打聲招呼？”
“反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