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青看著四下裡的水,感覺頭皮直髮緊,一條河就懸在你的頭頂,流在你四周,任誰都不能無視之。
他正自猶豫是否迴轉,身後突然隱隱傳出一聲咳嗽!
衛(wèi)青將火把往地上一擦,按滅了火,另一隻手已經(jīng)握住赤霄劍。
在黑暗的河底,四周都是死屍,突然間身後有人咳嗽,如果有人說不怕,第一個可能是他在說謊,第二個可能,他是瘋子。
衛(wèi)青既不會說謊,也不是瘋子,所以他真的很害怕,但現(xiàn)在無論多害怕也沒有用,除了那個神秘的咳嗽的人,只有衛(wèi)青一人在這裡。是鬼是魔都只能由他一人獨力應付。
他靜靜的站在黑暗中等待著,不知道將發(fā)生些什麼事。
一片黑暗之中,一個碧油油的綠光閃動起來,那情形看著就象鬼火一樣,這光就在齊衛(wèi)青腰的高度一閃一閃的,慢慢的向前移動著。
衛(wèi)青的呼吸開始發(fā)緊。他將赤霄劍握在手裡,隨時準備拔劍出鞘。
綠光曲曲折折的走著,一下子東一下子西,但大方向是慢慢向衛(wèi)青接近。衛(wèi)青的心突然一緊:這綠光進行的路線正是他走過的路線,這東西是在跟蹤他!
衛(wèi)青蹲下身體,心中狂跳,不知道將面對什麼樣的妖魔鬼怪。
綠光越來越近了,衛(wèi)青的手握緊赤霄劍柄,只等綠光再近幾步就合身撲上去擊刺。
綠光突然停下,自綠光後面發(fā)出了一聲呼喊:“衛(wèi)將軍,你在哪裡?”
“石遷?”衛(wèi)青一屁股坐在地上。
綠光跳動,石遷喜滋滋的跑了過來,對衛(wèi)青笑道:“唉呀,這裡可真難走,這麼多死人,要找一個活人可真是太難了。”
衛(wèi)青只好苦笑。
石遷得意洋洋的的舉手中的綠光:“衛(wèi)將軍,你看,這可是我的寶貝,綠磷石,無需有火,可以照亮,當年我做這地下的沒本錢生意時,這東西可有用處呢。”
衛(wèi)青心中一動,問石遷道:“這地下的情形很怪,你可知是什麼緣故?”
“當然知道。”石遷說道,“這種情形我碰到過三四次呢。這是地震所致的奇景,整個地面快速塌陷下來,水將氣都包裹住了,這氣無處可走,就這麼頂著水,水就落不下來,所以就形成了這個空中之河,我估計著這就是淮河。”
衛(wèi)青點頭:“我猜也是。看來當初的傳說還是不大準確,七鯊幫的人一直以爲這城是陷入了湖底,其實是陷入了河底,怪不得他們找遍湖濱也找不到這泗水城的入口呢,這位置差的也太遠了。”
石遷笑道:“衛(wèi)將軍這話說的可就不在行了。大地震顫之時,誰能看清位置?何況就算當時是在湖底,地正在移動,原本在湖底的後來也可能不在湖底了。”
衛(wèi)青皺眉道:“其實這裡的屍骨大可移出安葬,只是不知爲何進來時好象有人手推住,十分艱難。”
石遷笑道:“這個正常。地下相對密封,氣被壓住,人走到這個氣密之處自然會感覺難走,只要適應了倒也沒事。衛(wèi)將軍要將這些人移出安葬自然是好事,只是要警告進來移屍之人不可碰觸四面的湖水。”
“爲什麼?”衛(wèi)青問道。
石遷答道:“這湖水就好象一堵牆,如果不碰,這個大氣泡不會破,此城自然就不進水,一旦碰了這湖水,這個牆就破了,氣有了出口,水會一下子落下來將此城徹底淹沒的,那時此城就真的成了名符其實的水底城了。”
衛(wèi)青的心中靈光一閃,“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原來如此!
此處正是淮河之下,淮河解凍時會堆起很高的水位,水淹淮南城,那麼如果將這個大氣泡弄破,上面的水整個落下來呢?水位自然也就下來了,如此一來,也就解了淮南之危。
衛(wèi)青心中暗自感嘆,不知道這算是偶然還是天意,如果說是偶然,爲什麼這麼巧?如果說是天意,只是爲何老天要讓他費這麼大力氣來解決這千萬人的生命問題?
“走吧,”衛(wèi)青說道,“白將軍派你下來找我,一定是因爲我下來的時候很久了,咱們快些回去吧,否則白將軍又要派人來找你我了。”
石遷笑道:“衛(wèi)將軍還真是夠聰明的。正是如此,你都下來近兩個時辰了也沒上去,白將軍快急死了,只好把我找來了。”說到這裡石遷突然神色大變,連連叫道:“糟了,這下可糟了!”
“怎麼了?”衛(wèi)青的一顆心又懸了起來。
石遷的聲音裡充滿痛苦:“白將軍怎麼會知道我善於這地下的營生?難道他知道我以前是幹什麼的了?”
衛(wèi)青撲哧一笑:“走吧,你不妨上去再問白將軍。”
上去之後,石遷沒有去問白不信。因爲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了。滿城的居民一聽到泗水城居然可以由此下去,一時間人心浮動,都想看上一眼。要知道那裡有許多死者是自己的親人,人們哪能不想看上一看?這一下讓衛(wèi)青十分爲難。他本是想著把死者都移出來安葬的,但城中哪裡有這許多地方做墳地,而城外又被金軍圍困,一時無法可想。
衛(wèi)青坐在房內(nèi),左右爲難。院落外數(shù)個被推舉出來的民意代表守候著,想向衛(wèi)青請願,希望能將屍骨移出,衛(wèi)青卻哪裡敢接見他們,如果接見而不同意,自是逆了民意,如果同意,卻不知擡出這上萬的屍骨該安葬在何處?
門一響,一個人走了進來,正是琪木格。琪木格的手裡小心的端著一個茶杯,嘟著嘴有些生氣。
“琪木格,怎麼了?”衛(wèi)青問道。
琪木格將茶杯放在桌上答道:“外面那麼多人,弄的我這茶都差點灑了,難得弄到點好茶,要是弄灑了,你可就喝不到了。”
衛(wèi)青笑道:“一杯茶而已,何必生氣。”
琪木格已恢復了神態(tài),也笑了起來,問道:“外面這是怎麼回事啊?怎麼有許多百姓在那裡等著?你以前可是不會讓百姓們等那麼久的。”
衛(wèi)青嘆息一聲,將事情說了個大概,說道:“我哪裡敢接見他們?接見了他們,是讓我答應他們的要求還是不答應?”
琪木格烏溜溜的黑眼睛一閃,慢慢的說道:“我聽說外面圍城的軍隊裡有親善軍的部隊,那些人好象有不少都是淮南一帶的人吧?”
衛(wèi)青點頭道:“的確如此。當初那何郡守的所做所爲傷了淮南百姓的心,金軍一來,有一些偏激之人就投了金軍做漢奸了。”
琪木格望著衛(wèi)青,問道:“他們雖然做了漢奸,但對親人應當總不會忘記吧?”
衛(wèi)青一愣,隨即明白了過來,心中大喜,一把扳過琪木格的脖頸,就在琪木格的嘴上親了一口,笑道:“你可是解決了我的大麻煩了!”
琪木格掩口而笑:“你還不快接見民意代表?”
數(shù)日後的早上,天氣已經(jīng)轉暖了,南門外,圍城的親善軍部隊已經(jīng)後撤了五里,約三百名親善軍士兵不著盔甲,不執(zhí)武器,靜靜站在門外等候著。他們是親善軍所派的代表,來觀察漢軍是否真的要把泗水城死者的屍體運出。
城門打開,哭聲大起。一批百姓身披重孝,哭著走了出來。在他們身邊,是一具又一具屍體。那都是泗水城的居民。這些淮南的百姓認得了自己的親人,連夜制孝,著孝衣送親人入土。
三百親善軍士兵靜靜的看著,只見一具具屍體擡出,百姓們紛紛相隨,哀聲動於野。
“爺爺!”當一個乾枯的男子屍體被擡出時,親善軍中一個士卒一眼就認出了自己的爺爺,不由得大叫起來。他也不顧自己是哪一方的士卒,直撲過去,在擔架邊連連磕頭,一路膝行,放聲痛哭。
“娘啊!”又一名親善軍士兵大叫起來,衝出隊列。
南門外,哭喊之聲四起。到後來已經(jīng)分不清是軍人是平民,是漢軍還是金軍了,所有人各種尋找自己的親人,放聲哭喊。
衛(wèi)青在城上看著這一幕,也感覺鼻子發(fā)酸。
他心中實在不懂,天災難免,人禍卻是可避的,爲什麼人與人一定要如此相互撕殺?一次天災,雖然泗水城滅頂,也不過死亡萬人,而這種天災可說千年也難有一回。但戰(zhàn)爭這種人禍,一次戰(zhàn)役下來就是幾萬人的傷亡,爲什麼人們就安然處之?難道被天殺死是痛苦的,被人殺死是正常的?
城外,親善軍與漢軍並肩,百姓與軍人共攜,都在挖坑,以便安葬死者。
突然間,號角聲起,一隊金軍士兵跑了過來,邊跑邊連連大叫,將一衆(zhòng)親善軍士兵紛紛踢倒在地。
漢軍士兵們立刻列成陣勢備戰(zhàn),卻見那些金軍士兵並不向漢軍士兵攻擊,而是肆意的鞭打著親善軍士兵們。原來親善軍放下武器與漢軍一同安葬死者,這消息惹惱了完顏雍,他立刻下令派人來懲罰親善軍士兵,要求他們立刻回營,以便防止?jié)h軍趁機發(fā)起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