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同陌路(四)
一個人可以等別人等多久?
一年?兩年?
有人說:約定幾年就等幾年。
還有人說,只要還愛,就一直等下去。直到重逢。
直到重逢……
原本被強力撕裂的天空已恢復了清澈湛藍,大朵大朵的白雲羊羣般相互堆積,默等太陽散發的金紅色彩將它們渲染猶成初春的花瓣,然而美麗的色彩並未持續太久,此刻臨近傍晚,美好的時刻終究將隱去所有的絢爛光芒。
暗淡的暮色一點點顯露,當天地交接之處僅僅亮著微弱的一線橘色時,點點星辰便迫不及待的登上了灰藍色的空中,碎鑽般閃亮的灑滿半個夜空。
這漫天的雲捲風舞,均爲了一人的來到。
以及這重逢的時刻。
白哉來到落音面前,等待了十年之後的重逢,這一刻應該美得像童話,裡等待許久的王子,終於見到了失蹤已久的公主。
兩人遙距數十米,近得只需移動數步即可接觸,又像相隔忘川之河,遠得窮其一生也無法達到彼岸。
然而他還不知道,他的公主並不記得他們的過去。
美好的想象只是個易碎的氣泡。
只需一根殘酷的針將它刺破。
落音凝視著天邊佇立的清雅身影,久久一語不發,雙肩不自然的繃緊,連帶著雙眼也流露出一抹惶恐的警惕之色。
兩人遙相對望,但時間並未凝固。
“大哥,你總算來了!”
露琪亞看似不識時務的一句話,戳破了這個氣泡。也打破了緊張僵持的氣氛。
“兄長大人,實在對不起,請跟我來。”露琪亞急切的拉著自己兄長的衣袖,這可能是她一生中最大膽的舉動了,但她必須要這麼做。
白哉像一個才從沉沉夢境中甦醒的人般晃動了一下身體,他的目光從落音身上移開,低頭審視面前的妹妹,不明白她的意圖。
“請我來!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訴你!”露琪亞不依不饒,執著拉著白哉的手臂往一旁的街道拖起,甚至根本不容人拒絕。
落音見他倆要走,才如大夢初醒,變得著急,但又躊躇該不該叫住他。最後,還是隻能默默旁觀。
白哉回望向她,同樣一語不發。但他的步伐卻跟著露琪亞走動。
小露大膽的拉住白哉的袖子,覆在他耳邊說了什麼。白哉臉色微變,之後兩人的快速消失了。
他們已離開,落音還呆呆面朝那個方向的天空,直至天邊最後一片淡紅色的雲霞徹底消失爲止。
“瞳羽,他是誰?”
“他是朽木白哉。”該來的,終於來了。瞳羽用微嘆氣的語調說出了他的名字。
“朽木……白哉。”果不其然,落音緩慢而珍重的唸叨著這四個字,淚水緩緩落下:“該死……我這是怎麼了?”
她捂住臉,淚珠還是頑強的透過指縫滴落。
瞳羽把她摟進懷裡,輕聲細語:“我們回去吧。”
浦原並未阻攔,因爲他的大半心思正放在重傷的一護和雨龍身上,但在瞳羽離開時,投去了暗含深意的一眼。
事情的變化,顯然使人措手不及。大家都需要時間來慢慢適應。
和瞳羽回到了家門口,三個好事者‘咚咚’跑來出來,麻雀般嘰嘰喳喳吵鬧開去。
“好玩嗎?”
“那些虛真是來開食品博覽會的嗎?”
“我剛纔感覺到基力安的氣息,是不是連大虛也來了?”
“一定很熱鬧很玩吧?”
沒理會他們喋喋的吵鬧,落音將外衣扔到衣架上,越過三個破面的肩膀,徑直上了樓,走進自己的臥室。
然後‘嘭’一聲關上了門。
那聲音大得嚇得破面三人縮了一下脖子。
妮露轉過小腦袋,不解的眨眼問道:“她怎麼了?”
瞳羽摸著她的腦袋,說:“她需要休息。你們不要打擾她。”
落音把自己關進房間,抱著喜歡的兔子玩偶,蜷縮在牀上,大睜著眼瞳,擺出一副洋娃娃似的沒有表情的模樣。
那個人爲什麼看起來那麼悲傷?
落音翻個身仰面躺下,雙眸緊盯天花板,思緒遊離出了肉體,在空虛的二維思考中整理思路。
她知道他是朽木白哉,可她覺得他並不是她所認爲的那位漫畫裡的朽木白哉。
好像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在他們倆視線對視的那一刻,她明顯感到了自己從靈魂深處感受到了什麼的顫抖。
是記憶。
果然麼?她肯定是遺忘了什麼?或者說,是這個身體的原主人並沒有告訴她什麼?
究竟是什麼呢?和這位‘朽木白哉’有關麼?
回想起傍晚的情景,明明是已經莫名其妙思念了很久的人,可一旦見到了本尊,心裡不安非但沒減少反而像黑洞般擴大了,幾乎吞噬了她剩餘的理智。
只面對著他,就心情緊張,好像思想深處有一扇緊閉的大門即將打開。
是遺忘的記憶嗎?
“或許,等到了明天,去問露琪亞……或許……就會有解答……”落音喃喃自語,大睜的雙眼眨了眨,緩慢的一點點閉合了……
天曉晨曦,東方一抹魚肚白映亮了天地交接的遠處,活躍了一夜的繁星逐漸隱去了五色光彩,與雲霞一起迎接了新一輪太陽,灼熱的金芒即將俯照大地的每一個角落。
而出行的落音在這樣明亮晃眼的美景中,依然有些精神不振。
一夜未眠的後果不只是導致黑眼圈以及讓意識處於遊離狀態。
等到落音遊移不定的思緒終於飄回了本體,停下腳步,回望一眼,見那高挑的身影依然在距離三米遠之處,忍不住想揉太陽穴。
本來在出門前,心裡還念念不忘,不想走到半道便被這位思念了一夜的男人給尾隨跟蹤。
一路跟著她走,目前是通往上學的道路。幸好他是以魂魄的狀態跟來,不用擔心會有路人被嚇到。
她走一步,他走一步。
她快走三步,他也快走三步。
她停下,他也停下。
三米之遙,既不靠近一步,也不疏遠一步。像個探尋的距離。
落音並不想返回指著他的胸口質問:難道朽木家的家規允許他們隨便跟蹤別人?
總之,還是掉頭就走,不理會身後緊緊跟隨的他。
她不討厭被他跟蹤,但對方不說話,不靠近,不離去的態度實在惱人,簡直就像某種非暴力不合作運動的產物。
究竟爲什麼?
一人一魂魄,堂而皇之走進了學校大門。落在旁人眼裡,並沒什麼不正常。
不過帶著傷來上學的一護和雨龍、茶渡、織姬接二連三被落音身後三米外的背後靈嚇到,落音不得不連使眼色,才按捺下他們的好奇心。
萬幸的是例如龍貴、啓吾等人目前靈力不強,他們的第六感只會隱約覺得落音今天的氣勢不同凡響(?)而已。
落音進了教室,白哉的身影驟然消失。等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時,才發現男人已不知何時飛到另一邊教學樓的窗戶外,透著明亮的玻璃望過來。
高一的教室在三樓,距離地面至少十米。
落音的目光轉移,落到一護旁邊的空桌椅上——露琪亞居然沒來。可惜,她本想就白哉的事去問問她,看能不能差出些蛛絲馬跡。
毫不知情的老師,開始上課,毫不知情的同學們,依然學習的學習,開小差的開小差——認命吧,你能站起來對著窗戶吼:‘你不可以在外面!’嗎?
她打開課本的下一秒,一個紙團飛到她課桌上。攤開一看,是一護寫的。
一護問:窗外那個幽靈是誰啊?
落音瞅一眼窗外,男人似乎對她的舉動很感興趣,他彎下腰,貼近了窗戶,但還沒打算破窗而入。落音側過身,用左手和肩膀遮住紙條,提筆寫道:他是露琪亞的大哥,詳細情況你該問露琪亞。
一護收到紙團看了一遍,轉手扔給了雨龍。雨龍看後又扔給了織姬,織姬再給了茶渡。
落音無語。不打不相識,雨龍加入到一護團體的速度,比她預想得要快。
很快,一護又回扔紙團。
一護:我聽露琪亞說了,他是她的哥哥,但他爲什麼會來學校?而且我覺得,他好像在跟蹤你?
落音:那是你昨天靈力消耗過度所導致精神緊張產生的幻覺。露琪亞呢?她還在你家嗎?
一護:沒。她說有事要找木履帽子,要我幫她請假。
落音:她沒說是爲什麼事要找浦原?
一護:沒。
雨龍插嘴,扔來一紙團:那位綠衣服的大叔的身份很可疑,他不但爲朽木露琪亞提供儀骸,還提供了可疑的改造魂魄以及其他東西,我很懷疑他的商品恐怕是屍魂界的非法走私物……總之,他肯定不是個簡單的商人。
一護:雨龍,你到底想說什麼?
雨龍扶眼鏡:請稱呼我爲石田同學,我們沒親密到那個程度,黑崎君。
落音:雨龍君的懷疑很有道理,不過目前,你們應該更關注露琪亞。畢竟她喪失了靈力,按照屍魂界的規定,她犯了重罪。
雨龍:請叫我石田同學。
一護:好吧,如果你堅持。對耶,都是雨龍插嘴害我忘了原本要問的問題。落音你怎麼會知道有關虛和死神的事?而且你怎麼知道露琪亞犯重罪的事?
落音翻白眼:露琪亞沒告訴你我有預知能力?
一護&雨龍:你有預知能力?!!!
落音:……(你們還信以爲真了。)
茶渡也加入話題行列:你們說的那位朽木同學的哥哥,也是死神吧。
一護驚:茶渡你知道了?
茶渡:昨天,浦原先生告訴了我們一些事。一護,你剛纔說朽木同學犯重罪是什麼意思?
一護:……(猶豫)。
文靜的織姬也加入到紙團談話行列。織姬的文字和她的個性一樣羞怯又有些不明所指:落音,小露的哥哥一直在看你耶,他的眼神好嚇人。我覺得現在好有觀看恐怖電影的身歷其境的感覺耶。
落音大窘: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啊。他只是來考察露琪亞的現世生活環境而已,沒別的意思。
雨龍插嘴:黃泉同學,朽木露琪亞的哥哥也是死神,他來我們現世做什麼?和你有什麼關係?
落音:小露被一護奪取了靈力,所以她很久沒和屍魂界有聯繫。妹妹一個月沒音信,做哥哥的當然要來現世找人啦。
雨龍:可他爲什麼跟蹤你?
落音:我怎麼知道他爲什麼要跟蹤我?我就連露琪亞爲什麼總要跟蹤我我都不知原因。朽木兄妹倆的跟蹤狂癥狀或許是四大家族的精英教育模式培育出的副作用吧。
一護&雨龍:四大家族?
落音慌亂:沒什麼,我寫錯了!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紙團很快就滿教室亂飛。已經不是一教室的同學低頭看書就能假裝忽略的了。
老師的額頭上起了一個大大的‘井’字,又起一個‘井’字,又起一個……,最後終於忍無可忍的爆發了:“黃泉、黑崎、石田、茶渡、井上,到走廊罰站去!”
五位同學先頓了頓誰都沒起身,當老師以爲他們打算找藉口推卸錯誤時,他們又都站了起來,走出了門口。
老師從鼻孔裡哼了一聲,維護了自己老師的威信,她感到很滿意。
五人到走廊上一字排開站好,然後落音說:“很好,終於不用寫字了。剛纔講到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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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體來說,一上午的時光很和諧。只不過被個面癱冰山的幽靈(死神)在窗外環視整個高一(3)班,所以當天,一護他們的教室明顯比其他班級要涼爽許多。
落音對此感慨的想:傳言朽木隊長是個天然空調,果然不假。
好心情僅僅維持了幾秒鐘。當朽木白哉從窗戶外消失而且並未出現在走廊上時,落音一時慌了神。
他去哪裡了?去找露琪亞了嗎?還是去了別的地方,是不是回屍魂界了?
他不聲不響的跟著她,專注的看著她,卻又不聲不響的離開?
爲什麼?!怎麼可以,鬧亂了她的思維,她的生活、她的一言一行都爲之受到干擾——他怎麼還能這麼不留情面的悄然離去。
她把他當作了空氣,視而不見,可空氣一旦消失,她就無法存活。
十年來,落音的感性思維統率大腦,支配著身體,所以她的焦急浮於表面的行動中,她先險些打翻了飯盒,又在走廊上奔跑接連撞到了兩三名同學……一護等人看出了她慌張的原因。
織姬的微笑很有感染力,或許和她天真爛漫的心靈有關。衆人快架不住時,她挺身出馬,淡粉色的微笑威力十足,就差頭頂開出一朵小花做襯托,她安慰道: “朽木先生肯定是去吃午餐去了,畢竟昨天消滅那麼大一隻虛,一定消耗了很多體力,所以要補充食物。”
衆人一陣無力。
落音怔住,大圓鏡片後的眼睛藍得足以汪出水來。她像只委屈的小兔子,遲疑片刻,細聲細氣的問:“真的?”
你還真信了——一護雨龍等人險些滑到。
衆人又勸又哄了半天,落音才坐下,開始吃午飯。
下午上學,果然再次看到冰山先生站在窗外繼續當作幽靈渲染恐怖氣氛以及給教室降溫,而露琪亞此時也回來上課。
中午白哉大概是和露琪亞一起吃午飯去了,落音如此想著,於是徹底安了心。
下午上課時,一護這次是給小露飛了紙團。
對於他們聊了些什麼,落音並不好奇。她專注于思考究竟是要幫助他們掩蓋小動作以免老師發現,還是乾脆大家又都罰站走廊,然後繼續就上一話題進行討論?
熬到了放學,她下意識的回頭一瞥,又見他居然繼續跟著她走,並未離開。
不同的是他居然換了現世的衣服,估計是穿上了儀骸。
當然,這次的跟蹤除了朽木白哉,十米外的電線桿後還埋伏著一個露琪亞,雙手拿著不知從哪家花園裡折斷的樹枝遮臉。
面對這種境況,她還能做什麼呢?
硬著頭皮走回家,無視了兩旁路人頻頻回頭觀望的行爲。
到大門口。男人還站在她身後三米外的街道上,看著她開門。
沒等落音說明,沛薛和冬德恰卡便從屋內衝出來,大呼小叫: “瞳羽哥~~~,你快來看,落音居然帶別的男人回來~~~!”
“他是你剛教的男朋友嗎?”
“他是你的學校老師嗎?難道是師生戀?”
這羣小鬼,她是不是太久沒給他們講鬼故事了,以至於威信降低?
“我到家了,請你離開吧。”
當著他的面,落音關了大門。
黑髮的妹妹這才扔掉樹枝,從電線桿後伸出頭,猶豫的問:“兄長大人?”
“你回去,我留下。”
“……是。”
他會找到寄宿的地方……吧?落音靠在門上嘆息,連連搖頭想把不安的念頭甩出腦海。
瞳羽去廚房準備晚餐,三個破面聚在一起,六隻眼睛看著落音在客廳裡走來走去,像是爲了忘掉什麼事於是刻意做出忙碌的樣子來。
先收陽臺上的衣服,又打掃了房間,再去沐浴,一切舉動匆匆而行——她根本沒注意到衣服還是溼的。
三個破面你看我我看你,懷疑心加重。不明白落音爲何心情鬱悶,總之她今天的低氣壓比往常任何一天都嚴重。
生氣中的落音並不可怕,因爲她大腦裡少得可憐的理智會促使她到大街上去找一個或幾個倒黴蛋來發泄怒火,等到氣消了也就自然笑嘻嘻的拍拍塵土回家來。
不過今天格外恐怖,因爲她居然壓抑下來了。這簡直不可思議,破面三人組敢指天發誓,他們來現世快三年,還從沒看過忍耐中的落音。
哪怕是一丁點的抱怨,落音也會立即化作行動來表達出來,這也就是直到現在她每週還會到精神科去接受檢查治療的緣故。
所以生氣的落音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把生氣發泄出來的鬱悶無比的她。
一頓飯吃得有些提心吊膽,三隻破面小朋友擠眉弄眼,忙著打暗號,以至於把辣椒醬當番茄醬加在薯條裡都沒察覺。
結束晚餐後,由落音收拾餐盤。瞳羽一言不發的上樓了,或許是去看書,他最近對天文學很沉迷。
兩個白吃白住的傢伙心滿意足的靠著沙發剔牙齒。小佩妮則坐在享用飯後甜點,用勺子挖著焦糖布丁放進嘴裡。
沛薛等打出了飽嗝後又站起身慢慢踱著步到陽臺上吹晚風。沒半分鐘,陽臺方向傳來了他的大呼小叫。
“快來看啊,快來看,那個男人在樓下站著呢!天哪,他根本沒離開!”
“!”落音險些失手打破餐盤。
“哦哦哦,你好啊,先生!吃飯沒?”沛薛幾乎把半個身體探出了陽臺。 另外兩位好奇寶寶也跟著去了陽臺,那個男人果然在樓下的街道上站著。
心腸最軟的佩妮不禁回身問:“落音,你出來看看他嗎?”
“人家愛站多久就多久,我們沒必要插手!”落音加快收拾的速度,一時手竟拿不穩盤子,殘餘的菜汁潑到了桌布,更使她心煩意亂。
“落音你好無情~~~,你來看看他那副可憐樣啊,就差拿著吉他自彈自唱了。”古代的偉大愛情小說裡的經典情節。
“不要亂說話!什麼彈吉他……”落音還憤憤不平的回嘴,眼角餘光掃到冬德恰卡的舉動,頓時喝道:“停!你幹什麼!放下!”
落音右手惡狠狠多奪吉他,左手揪住冬德恰卡的耳朵大吼:“別亂扔,你要砸到他我就把你從陽臺上扔下去!”
“聽說今晚有雷雨。”沛薛故意將‘雷雨’二字咬得極重。
“你送把傘下去。”落音下命令。
“我不知道傘放在哪裡。收拾屋子一向是你和瞳羽的工作。”沛薛聳肩裝白癡。
“……”
“哇!下雨了,下雨了!”佩妮坐到陽臺的護欄上,伸手去接水滴。
落音叫一句‘小心’攔腰把她棉花團似的身體攬回到安全地帶。自己往下瞄了一眼:天確實下起了雨,男人的衣衫已打溼一片,前天街燈被破壞了,此刻十幾米的空間被一片黑暗覆蓋,黑夜模糊了男人的五官,仔細凝視,卻看出孤獨的身影更顯孤獨。
他是站在黑暗的通道深處,尋找光明的迷路者。
發出不悅的嘖舌,落音腳步一改方向,直奔臥室,打開衣櫃翻出雨傘,直奔樓下。
“晚了吧,人家已經淋得透溼了。”沛薛的話才落地,大門已被打開又關上。
落音拿著雨傘跑進了茫茫雨幕,眼睛和心都落在面前淋雨的男人身上,她纔不在乎一場小雨會將她的頭髮和衣服摧殘成什麼樣。
她跑到他身邊時才意識到手中的傘,連忙撐開,將他連同自己一起罩進無雨的小空間中。
“你怎麼還在這裡?”落音不知道該用什麼話語來催促他離開纔不會傷害到他。
白哉可能沒有居住的地方。露琪亞的牀在一護的臥室的儲物間裡,這對白哉顯然不是很好的居住地點,何況一護怎麼向他的家人解釋?
初夏的晚上依然冷,尤其是狂風於黑夜下肆虐,街道的角落不知潛伏著什麼樣的怪異鬼魅,各種陰影造型怪異的盤踞在牆角和地面上,但月光忽明忽暗時,街道便如同恐怖圖畫的延伸。一場雨更讓視線罩上一層薄紗,各種景物頓時陷入了危機四伏的空間中。
他佇立在風雨飄搖的夜色中,腳下匍匐的影卻比任何夜色更顯凝重墨黑。
“你是黃泉落音嗎?”白哉開口,磁性的語音從嘈雜綿密的雨幕裡響起,像一股淒冷哀慼的風,將落音的心湖吹起陣陣水波。
“……”落音抿緊了脣,心如鼓擂。
她隱約明白,他想要問什麼。他的目光是透過她去尋找著什麼人。
可他想要尋找誰?誰對他那麼重要?我和那人又有什麼聯繫?
“我是黃泉落音。你是誰?”落音終於開口了,尾音由於底氣不足而稍顯弱勢。
“……”他沒說話,只盯著她看。雨水從他額前的髮絲中滑下,落到他的眼瞼上徘徊不散,猶如草尖懸著的露珠。
“你到底想幹什麼!”落音低吼,自己平日本來就沒多少理智,一旦面對他,剩餘也消失的無影無蹤,留在胸腔裡只是滿滿的心慌意亂。
看著一場不大不小的雨將他淋得透溼,自己就止不住的心疼。
白哉的臉孔依然靜如水面,唯有雙眼深處透出一層模糊而濃烈的霧,俊雅面容上的表情襯著濃烈的夜色,翻滾著變幻著,一如心緒的波動。
良久後,男人低沉的磁性嗓音再次穿透了薄薄雨幕,輕輕的說:“我可以擁抱你嗎?”
落音杵在原地,海藍的瞳孔一時放大,過了幾秒,眼珠轉了轉,左瞧右瞧,街道空蕩蕩沒有旁人。
“好,只許一次。”她乾巴巴的回答。
下一秒,男子伸出手,雙手環住她的腰,一隻手緊貼著她的後背,一隻手穿過亞麻色的髮絲,將她按進自己懷裡。
雨傘下,兩人擁抱,地面的影子也親密相擁。
落音聽到耳畔傳來輕微卻凝重的嘆息,這聲嘆息猶如凝聚著千鈞深情,又攜帶著奇異的魔法,卸去了她渾身的緊張與不安。
浸透了雨水的銀白風花紗貼著她的臉頰,紡織物光滑的表面與肌膚相親,那種柔軟的觸感開啓了記憶深處的感官回憶……羽織和死霸裝同樣給了她一種熟悉的、很溫馨的感受。
即使心忘記了,身體還會記得。
漸漸的,她閉眼,安心感受般將頭埋進他的肩膀處。
靠著他的胸膛,浸了水的衣物冰冷,反而更襯出衣服下肌膚的炙燙。
白哉的指尖很冷,圈住落音的腰和後背的雙臂久久不肯鬆開,像是汲取她的溫度以求存活。
氣氛變得溫馨不已,既然這場淅淅瀝瀝的雨也無法澆熄彼此心間燃起的火焰。
很喜歡,很喜歡被這個男人擁抱。
落音舒服的微瞇起眼睛,精神有些沉醉,她忽然不希望這場雨停。
如果一直這麼站在雨中,他是不是就不會鬆手?
他們彼此在這場大雨中,相擁相依。
等等!爲什麼街道對面的路人沒有打傘,還能走得不急不緩?
地面怎麼一半溼一半乾……
落音僵直了身體,轉身擡頭,藉著閃爍不定的星光不期然看到一個瘦長的黑影拿著膠皮管站在屋頂上,見被抓了現行,還傻傻的擺手解釋:“這不關我的事啊,是瞳羽乾的,我上來想阻止他,他把水管往我手裡一塞,自個兒跑了……真不關我的事啊!老天作證,我纔上來沒三秒!”
“沛薛,你今晚睡屋頂!再不把水管關了,我就在你脖子上插個避雷針!”
“不要啊~~~!”
忽略沛薛的慘叫,落音才意識到自己還被白哉抱著,急忙推開他,一番審視,內心進行激烈鬥爭。
雨水淋溼的他,憔悴不堪。
他沒說話,眼神中的哀傷卻不能忽略。
明明應該是威震屍魂界的死神隊長級別的人物,可站在一場小小的人工降雨裡,竟讓人有種心生憐憫的衝動。
這算博取同情嗎?簡直是作弊。
好的,她投降。
“進來吧。”主動拉住了白哉的手,落音別過臉以免對方看出她的窘迫。
大門打開,一道淡黃的光破開黑暗的重圍——燈光的淡淡暖意覆蓋上兩人透溼的身體,驅散夜晚在心靈上所遺留的所有寒氣。
白哉的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極淡極淺,卻又真真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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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白哉的來到,瞳羽沒一句反對,反而走到浴室去放水。三個破面則在第一時間躲到了沙發後面。死神和虛的不和,促使他們不得不提心吊膽。
落音趴在牀上單手托腮,有一下沒一下的翻著書頁,耳朵卻豎著聆聽浴室裡的動靜。
從朽木白哉出現在她面前起,這個男人的一舉一動已徹底牽引著她的精神,她無法忽略。
而此刻,他就在與她相隔一道牆的浴室裡,薄薄的牆壁阻隔不了多少聲響。
聽著水珠劃過肌膚落地的聲音,她可以想象玻璃門後的熱氣朦朧嗎?
男人的身材很棒,標準的寬肩窄腰,強健厚實的胸膛和倒三角的小腹,長年習武的手臂被鍛鍊得結實有力,總體的膚色雖偏白但不會給人羸弱的感觀,倒增添一份文雅,當水珠沿著長而有力的雙腿滑下……
停,給我停!你怎麼像個色女似的胡思亂想——落音感到臉陣陣發熱。
快速喝了一大口冷茶已求降溫時,浴室的門發出‘吱’的聲音。朽木白哉從浴室出來了。
過幾秒後,他打開了她臥室的門,嚇得牀上的人兒一跳。
“你不可……怎麼穿著這樣?”落音脫口而出的責備轉成疑問,進而哽住。她忽然想起白哉並沒有可供換洗的衣服。估計他身上的浴袍也是瞳羽前幾天新買的那件,至於他的衣服,早放進洗衣機裡滾動清洗了。
“我沒衣服。” 男人用毛巾擦著頭髮,舉動看起來笨手笨腳。
明明砍虛的時候,動作不知道多流暢,怎麼現在倒一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少爺模樣?哦,差點忘了他本來就是大少爺,穿衣的事自有下人侍候,不會也理所當然。落音坐起身,認真的打量著男人的外表。
濡溼的黑髮貼在臉部兩側,突顯下巴微尖的輪廓,白色的浴袍系得並不緊,雙肩處□□出鎖骨的醒目痕跡,往下是膚色光潔的胸肌……配合男人的憂鬱眼神……一切美景彷彿還盪漾在朦朧的水汽裡。
該死的性感——落音在心裡暗罵著拿起毛巾,走過去幫他擦頭髮。
“坐到這邊來。”站著保持擡手的舉動實在很累,落音將他拉到牀邊沿坐下。
兩人面對面坐著,落音伸手爲他擦頭髮,身體自然向他貼近,白哉就更自然的環住了她的腰。
落音抖了一下,沒阻止。
白哉安靜的端詳著眼前的人兒。
得到由隱秘機動隊所帶來的口信,他沒多耽誤一刻,提著千本櫻匆匆來到現世。
來的那一刻,不料看到黑色的大虛張牙舞爪,且距離她不到數十米。
喜悅化作了驚懼,千本櫻瞬間將大虛碎屍萬段,也不足以平息胸中過快的心跳。
對上了那雙海波動盪的藍眼睛後,自己究竟是費了多大忍耐力纔沒有當場攬她入懷?
而如今只有剛纔在雨中那個短暫的擁抱接觸,怎麼能滿足他飢餓空虛的心?
她瘦了,抱住她的時候可以明顯感到兩側的肋骨,腰肢更細,脆弱似不堪一折,這十年沒好好吃過飯嗎?膚色更白,是缺少運動還是貧血?
這十年,原來不只我過得不好。
白哉收回探尋的目光,重新審視落音的臉孔。
瓜子型的臉蛋、明亮泛著水光的眼睛、笑起來總是燦爛中帶點疏遠的神情、細瘦纖長的胳膊……一點一點和記憶的身影拼合。
亞麻色的髮辮和大圓眼鏡片,像極了她剛入學那會兒的青澀模樣。尤記入學典禮,她就是用文靜土氣的外貌騙了整整一校的同學。
外貌的變化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實質。
‘兄長大人,落音姐姐什麼都不記得了。如果你做出什麼大的舉動,不但會嚇到她,搞不好她會疏遠你……我就是這樣……落音姐姐似乎總不太願意和我靠近……’露琪亞當時是那樣低著頭,沮喪不已的說完,見自己貌似沒變化,她又鼓起勇氣說:‘我雖然並不知道落音姐姐如何而失憶?但我認爲她目前的生活正處於一種微妙的……和平狀態中……我的意思是……最好還不要對落音姐姐說起過去的事。她未必會相信我們。’
露琪亞說得對。落音外表隨和安逸,其實內心總對人疏遠隔離,尤其是對陌生人更是心存警惕,如果冒然說她曾經在屍魂界生活過的事,她非但不會相信,而且會對他們有所懷疑。
所以,什麼都不能說。因爲說了她不會信……
遙望著淡藍色的倩影,他只能採取保守的距離去追尋。
心卻,猶如刀割。
失憶……這算是什麼?
他等了十年,忍了十年,換來的就是這樣結果麼?這算什麼命運的安排?
如今明明近在咫尺,卻如相隔海角天涯,這算什麼?
四十六室果然對她做了什麼嗎?還是別的什麼人傷害了她?
放在腰間的大手,陡然收緊。
落音臉紅,想假裝忽略,而專注爲他擦乾頭髮。
下一秒,卻又被男人抱進懷裡。
黑髮如絲,根根縷縷飄著不同於洗髮精的清香,落音不動聲色的嗅著,捕捉著這種無色無形的清雅香味,心裡又泛起似曾相識的感覺,依稀曾在夢裡聞過。
她情不自禁的放鬆了心情,但安逸的感覺並未維持太久。
和之前緊張不同,這回的接觸很不舒服,因爲胸腹受擠壓而不能自由呼吸。
確實不能呼吸了。
環抱她的手臂像鐵箍,在沉重的收緊。
白哉用力抱緊了她,像要她嵌入懷。十指將睡衣糾結成一團,抓得緊緊。
一千個世界,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一千個世界,有一千個朽木白哉。
而對於這裡是朽木白哉來說,黃泉落音算什麼?
他會回答:是他不完整的人生裡最後的一片碎片。有了她,他的人生便完整了。
所以十年裡,艱苦的忍耐和漫長的幾乎發瘋的等待,無時不刻折磨著他的精神,他依然忍受住了。
而露琪亞的話,將他等待了十年所凝集的那一點點失而復得的快樂,敲碎成渣,又進一步將他推向恐慌的深淵。
她失憶了,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曾經有過的楓林相遇、雨中相會、月夜血戰…… 他曾說的山盟海誓,她曾提的婚禮約定……全都不記得了,
彷彿船過湖面,卻留不下任何一道痕跡。
那麼是不是意味著一切要從頭開始?
白哉進而將她摟得更緊,使她看不到自己佈滿陰影的臉,以及雙眼中醞釀的烏雲。
如果就這樣將你融入我的血肉中,你是不是就再也不會離開了?
請你看著我,請你記得我,請你不要忘記我。
我不想再失去你……
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
落音呼吸幾度停滯,可手臂被箍緊,她只能被動的扭動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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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越是掙扎,白哉就抱得越緊,不容她掙脫。
“白哉……放手……”話語被斷斷續續的吐出,她從不知道說話會是如此艱難的一件事。
白哉猛然清醒,隨即鬆開了手。
落音倒在牀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發白的臉色直到一兩分鐘後才恢復。
她的肋骨差點給勒斷,天哪,死神的力氣都這麼大嗎?這個男人簡直要殺了她。
“沒事嗎?”他緊張的問。
還好!落音懶得說話,狠狠瞪他一眼,馬上坐到牀角,和他拉開一定距離。
剛纔柔情蜜意的氣氛一掃而空。
兩人對視,空氣裡有種尷尬的安靜氣息在蔓延。
“落音,你……”漫長的幾秒過後,男人探尋的問。
“我確實失憶了。我不知道你是誰!” 落音說得直截了當。
空氣一時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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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房間內兩人的對談還在繼續時,客廳裡也在上演著命運安排的戲劇。
“好溫馨啊~~~!”
“我要哭了。”
“噓,小聲點,落音可沒讓你從屋頂上下來。”
“你的哭聲纔要小點呢。”
破面三人亂躺在沙發上,對八點檔的電視劇品頭論足外加偷偷拭淚。妮露甚至取來了爆米花,吃的津津有味。
“沛薛,跟我來。”瞳羽從自己的房間走出來,對著沙發一擺頭,示意讓沛薛跟上。
沛薛滿頭霧水的跟著瞳羽上了二樓,又重新回到屋頂上。
“我首先申明啊,我堅決不會睡屋頂的。”沛薛堅決要爲自己謀求福利。
“放心,今晚你將睡在比我這兒更柔軟的大牀上,你不是很懷念虛夜宮的房間和被褥嗎?是時候了回虛夜宮了。”瞳羽望了星辰燦爛的夜空一眼,當目光落回沛薛身上時,淡淡的月光在他的臉上打出一道森冷的陰影,他語氣嚴肅的叮囑:“請告訴‘她’,朽木露琪亞和朽木白哉都來到現世了。”
沛薛收起了所有不正經的表情,連叉腰的雙手也放下了,認真的問:“是時候了?你確定?”
“是的。連朽木白哉都來了,難道還要再等下去嗎?你去後請她務必及時趕來。”
“明白。等了兩三年,終於可以回去看看了。雖然我對這裡也非常喜歡。”沛薛伸個懶腰,燦笑:“難道要我這麼空手回去?至少給我點食物當手信吧,不要多的,就冰箱裡那條火腿給我如何?”
“如果真想吃就直說,我沒說只留給佩妮和冬德恰卡。”
“哦——。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雖然我只離開一兩天,但請你照顧好‘佩妮大人’。”
瞳羽點頭。
沛薛屈膝蹲下,將身體縮成球團,下一秒驟然躍至半空,其速度猶如飛射的炮彈,直直飛向遠處,最後像一抹流星般消失於茫茫夜幕深處。
目送沛薛離去,直至徹底感覺不到他的靈壓爲止,瞳羽才跳下了屋頂,鎮定的回到房間。
瞳羽是落音的斬魄刀,他的快樂來源與落音的快樂。
對於他的存在,清淨塔居林的科學家們有過爭議,一部分人認爲他曾經是一把低階仙器七禽火羽扇,有自我意識,他的存在具有獨立性;而反對方則說瞳羽不等於七禽火羽扇,鐵匠在鍛造瞳羽時加入落音的眼球,所以他是落音分離出的一部分血肉,象徵了斬魄刀與持有者間最親密的關係。
雙方各執一詞,爲此爭吵不休,進而大打出手,其暴力場面無疑和幼兒園小朋友搶玩具一樣即可笑又可愛。科學家嘛,爲了科學的真諦,他們可不會計較別的方面,即使是形象問題和麪子問題——對於他們廢寢忘食的態度,我們應當給予尊敬,而不是嘲笑他們穿著衣服洗澡,以及把手錶當雞蛋放到鍋子裡煮。
最後探索無果的結局就是,一羣科學家打算舉著‘爲科學犧牲一切’的大旗光明正大的去偷瞳羽,以便研究。萬幸被星宮哲攔住,科學實驗纔不了了之。不然,還不知落音打算如何掀翻清淨塔居林的屋頂。
總之,瞳羽對落音的感情之深,毋庸置疑,類似於一種深至的感情,誕生於精神深處,猶如一種能給予肉體力量的信仰。
他是落音心靈的一部分,他絕對不會做出任何傷害落音的事來。
她是瞳羽,一把斬魄刀,他的存在意義是——保護落音。
他在今夜所作的事,並沒有人發現。二樓走廊另一端的兩人,都沉浸在獨自營造的氛圍中,彼此對望,忽略了其他所有的人與物。
“你現在正穿著儀骸嗎?”落音開口想打破沉悶的氣氛,她一直猜想著,如果他只是魂魄狀態的話,是不是不可以直接穿現世人的衣服。
“是的。”白哉點頭。
“我能摸摸嗎?”脫口而出。
“可以。”
落音拉住他的手,白哉攤開手掌讓她仔細觀察。
儀骸雖不是十二番所獨門開發,但自一百多年前,經浦原和技術開發局將儀骸多次成功改良後,儀骸儼然變成了十二番專屬的研究科技產品,由於技術開發局的科技不斷進步,更輕便更逼真的儀骸不斷被推出,直到現在,其儀骸的外表的觸感幾乎已和真人肌膚的觸感相同了,就連體溫也更加穩定。
白哉的手並沒有一般富家公子那種光潔程度,虎口和指間處長著薄繭,仔細看會在手掌邊緣發現很多細小的傷口,那是多年練劍所磨礪的痕跡。但這樣的粗糙絲毫不會影響到這雙手的魅力,它像是符合一種殘缺的完美藝術。落音大膽的把自己的手覆蓋了上去,然後握緊。
十指相扣,掌心相抵。落音看見自己的手幾乎被白哉的手整個包裹住了,她心裡不知不覺間升起莫名的安心和寧靜,就像不久前躺在他懷抱裡的感受。
她擡頭,又忽然垂落了目光,問: “你說你認識我,對吧?”
“對。”
“那麼我是誰?”
“黃泉落音,真央靈術學院第XXXX屆畢業生,十年前失蹤,失蹤前隸屬第十三番的席官以及四十六室的資料抄寫員。”
“我還是四十六室的什麼?”落音沒聽清,又探出身體問了一遍。她是死神就夠讓她吃驚了,怎麼還和四十六室扯上關係了?按時間算,這會兒四十六室不是該被藍染殺了嗎?
“資料抄寫員,文員的一種。”
“哦。”
“你有印象嗎?對於清淨塔居林?”白哉緊張的問。
“沒有。”搖頭。
“那你爲什麼要帶我進來?”
“……”這次,換落音沉默了。
“……”
時間繼續變得難熬。白哉觀察著落音的一舉一動,試圖從哪怕一次呼吸的變化中瞧出任何事件的端倪。而落音卻自顧自的沉浸於自己的思考空間裡。剛纔白哉說的話,結合露琪亞以前的怪異舉動……雖然還沒有說得通的地方,事態的發展卻隱約像亮起了一盞明燈,爲她指引迷宮的出口。
莫名的穿越、身體的失憶、自己精神的失常、瞳羽無條件無目的的照顧、破面的居住……,零零種種,猶如一團亂麻理出的千頭萬緒,各種錯綜複雜的細節……每一個與她相遇的人,每一件與她相關的事,就連每一個夜晚的夢境,似乎都隱含著不爲人知的秘密。
它們所暗示的真相,彷彿已插著蝴蝶的翅膀在她面前輕飛曼舞,就待她伸手去摘取。
可正如拼圖要完整才能一觀全貌,正是少了最後的碎片,所以真相依然殘缺不全。
是什麼呢?究竟還缺了什麼呢?
是一件物品?還是一個人?
樓下忽然傳來一聲響聲,就好像有個頑皮的孩子將足球踢進他們的家,並砸破了一樓的窗戶。
不過現在是夜晚9點,哪個頑皮的孩子還會在街道上踢球。
沒幾秒後,瞳羽就上樓敲開了她臥室的門,走進來告訴他倆,浦原發來信息,請他們三人去商店一敘。
“非要去嗎?”瞳羽指著血淋淋猶如殺人現場的地板說道,一旁的妮露和冬德恰卡已經準備好拖把抹布隨時待命。
浦原的留言方式一向詭異,最後居然還附加留言說如果當作殺人現場的留兇遺言來看,肯定沒什麼幽默感。
去他的詭異幽默感!落音鎮定情緒想了想點頭說:“我們去吧。”
白哉爲了露琪亞的事肯定還要找浦原談話,她也有事要對浦原說,所以正好。
“我們不能跟去嗎?”妮露從座椅的靠背上探出小腦袋,裝可愛。
“不行,我們回來後會給你們帶夜宵的。”落音翻出幾件屬於瞳羽的但沒穿過的衣服給了白哉要他換上,她掃視一眼妮露和冬德恰卡,奇怪的問:“沛薛呢?”
“估計是躲到什麼地方偷吃火腿去了?我剛發現冰箱被打開過。”瞳羽說得不以爲意。
“那我們走吧。”
三人來到了浦原商店門口,如落音所料,一護和露琪亞也在。
“兄長大人。”露琪亞鞠躬行禮。
白哉點頭做迴應,朽木兄妹的私聊應該在和浦原的對話之後進行,所以他們暫時沒說什麼。倒是一護很緊張,頻頻偷望白哉,落音知道他的想法,居然把人家的妹妹的能力奪走,害得她回不了屍魂界,估計就算他被做兄長的白哉給揍一頓也是該認命。
多麼有責任心的小草莓——落音掩嘴忍笑,白哉三人投來奇怪的目光,她迅速板起臉。
紙門拉開一條縫隙,一個黑色的影子從門縫裡鑽了進來,衆人定睛一看,原來是隻黑貓。
“晚上好。”浦原從門內走出來打招呼。
一護和露琪亞對他怒目而視,很明顯,大家都收到了僞殺人通知。
“你好。浦原喜助。”白哉很有禮節意識的回了禮,但從他背後釋放的殺氣看,隨時可能會在下一秒拔刀,之所以忍著,是因爲殺了他,滿腹疑問就沒人能解答了。
落音從白哉胳膊後探出頭,瞄見了他懷裡的黑貓。沒看錯,確實是黑毛、金黃色眼珠的黑貓。
“請進。我知道各位有很多話要問我,所以還是進來說吧。”浦原微笑著讓鐵齋打開門。
灰白色的紙門無聲無息的打開,一霎時眼瞳似乎產生錯覺,一圈波紋急速掠過面前,視線內的景物隨之如湖面的倒影般扭曲了,片刻後才恢復平靜,剩餘的晚風穿過樹枝,葉片與花瓣沙沙作響,無數莫名的細碎聲響頓時此起彼伏,匯聚成夜之歌。
是靈壓與結界相碰的細微變化麼?
落音深吸了一口氣,精神變得緊張起來,浦原或許給不了她最後一塊拼圖碎片,但她是不是該對浦原暗示些什麼,以免等到露琪亞被抓回屍魂界時,爲時已晚?
手掌忽感到異常的溫暖,她詫異的看到白哉握緊了她的手,厚實溫暖的觸感給了她很大的安慰。
然後,她對他微笑。
“請進來吧,我知道你們有很多問題想問,我保證會一一做出解答。”浦原抱住他的黑貓,第一個走進商店。
作者有話要說:鹹魚忽然發覺無法想象以朽木白哉那個冰山與落音重逢會有什麼表情……白哉實在太面癱太冰山了,如果說他會有什麼激動的舉止和表現的話,很可能會覺得人物走形而難以接受,但如果讓他冷靜的去面對落音,又表現不出他將落音放在多麼重要的位置上……實在難以想象啊,也難寫了……揪頭髮……
不過終於還是寫了,總之,看得不過癮請勿罵鹹魚……鹹魚想下面的劇情去了……
總之,一章不足以表現全部,白哉和落音的感情,會在接下來的劇情裡有所描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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