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慕塵一路飛奔,泥濘的山路讓她幾次險些跌倒,不知爲什麼她就想這樣一直跑下去,跑到滿頭大汗,跑到呼吸困難,跑到可以讓她忘記心底的悲哀!
奔進鳳凰殿時,漓慕塵已經累的快虛脫了,雙腿早已麻木的沒有知覺,腳上的泥巴已附了厚厚的一層。漓慕塵扔掉鞋子,提著裙襬進了大殿。
“阿塵少司命!”殿裡的弟子們齊齊跪地,漓慕塵並未理會,光著腳進了內室。
漓慕塵匆匆換了衣服,她竟然不由自主的收拾起自己的包袱,這是要幹嘛?難道要跟他們一起去長安麼,那教父怎麼辦?那是她的養父??!
漓慕塵將衣服一股腦的扔牀上,自己躺在牀上發起呆來。而那條青蛇此刻正在漓慕塵的牀下酣然大睡。怎麼辦?好糾結?自己是離開還是留下……自己離開了把小青送給誰養呢?送給雲若吧,在這鳳凰宮裡,除了教父,只有她對自己最好!
“阿塵……“聽見門外響起的腳步聲,漓慕塵匆匆收拾牀上混亂的衣服,還沒收拾完,白袍男子已推門進來。
“教、教父……”漓慕塵抱著衣服的手在發抖。
“阿塵,你這是……”白袍男子的臉上有慍色,這丫頭,居然想和那兩個臭小子一起走。
“我,我只是無聊,整理下自己的衣服……”
漓慕塵的頭垂的很低,不敢看男子的臉。
“阿塵,你知道你阿爹爲什麼把你送上鳳凰山麼?”
漓慕塵驚訝的擡起頭:“阿塵不知!”
白袍男子負手而立:“你爹把你交給我,他是去給你娘報仇去了!”
“報仇?”漓慕塵懵了。
“說起來這也是十幾年前的事了,那時候,你娘是我鳳凰教的大司命,也是苗寨的第一美女,歌舞雙絕,更自小習得一身武藝。無數少年豪俠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墒悄隳锢淠甙粒l都不放在眼裡??善侨沼錾狭苏`闖進鳳凰山的薛饒,二人一場大戰,薛饒不但贏了你娘,更贏得了你孃的芳心。你娘爲了和薛饒在一起,不惜背判鳳凰教與他私奔!”說到這,白袍男子停下了,意味深長的看著漓慕塵。
“後來呢?”漓慕塵問道。
“後來,你娘和薛饒約好卯時三刻在鳳凰山下等??墒悄隳锏鹊匠綍r都不見薛饒的身影,你娘心灰意冷的回了鳳凰殿,可是滿地橫陳的屍體讓她傻眼了,是薛饒帶人攻上了鳳凰山……”
薛饒?這個名字好生耳熟,似乎在哪聽過?“那後來呢,我娘呢?”
“你娘心灰意冷準備跳崖自盡卻被你爹救了下來,救下之後你娘發現自己已經懷了薛饒的骨肉了,你娘捨不得你,就把你生了下來,你爹心疼你娘,便娶了她……”
“這麼說,我是薛饒的女兒!”漓慕塵臉色蒼白。
白袍男子點點頭。
“那我娘呢,我娘去哪了?”
“你娘生下你後,就失蹤了,不知去向了,或許是找薛饒報仇去了吧!”
“不,不會的,你撒謊,教父,你騙我的吧……”
白袍男子將痛哭的女子摟進懷裡:“阿塵,我沒有騙你,你娘可是我的親妹妹啊,我怎麼會騙你呢,這些年我不斷壯大鳳凰教就是爲了給你娘報仇啊……”
“薛饒!薛清飛!”漓慕塵驀然擡起頭,薛清飛就是薛饒的兒子,那麼,也就是自己的親哥哥?
“薛饒可是安息城城主?”漓慕塵問道。
“是??!”漓慕塵癱在了地上,自己竟然和仇人的兒子一起玩了三年,還把他當成了最親的人,真是笑話啊……
“阿塵,你怎麼了,不舒服麼?”白袍男子扶起漓慕塵,“好燙,發燒了!雲若……”男子朝門外喊了一聲,一個穿著淺碧色衣服的
少女進來了。
“少司命發燒了,去把大夫喊來!”
“是!”男子把漓慕塵放在牀上,蓋好被子?!鞍m,不要怪教父心狠,爲了鳳凰教我不得不利用你除去薛饒這個障礙啊!”男子喃喃道。
“你說,阿塵會和我們去長安麼!”趁著鍩涯和法空說話的間隙,薛清飛悄悄地問連辰。
連辰搖了搖頭,這個他真的不知道。
“送君千里終有一別,師弟我就送你們到這吧!”鍩涯將手裡的包袱交給連辰和薛清飛。
“阿彌陀佛,師弟,珍重!”
“師兄無需擔心!”鍩涯拉過連辰和薛清飛:“你們去了長安要聽師兄的話,無論怎樣你師兄二人都要相互照應,不可互相殘殺,記住了麼!”諾亞的眼眶有些溼潤了,自己什麼時候也便得婆婆媽媽了。
“徒兒謹記師傅的教誨!”連辰和薛清飛齊齊跪地道。
“好了,走吧,一路小心!”鍩涯揮揮手,法空扶起二人,與鍩涯揮手作別。
鍩涯看著三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裡莫名的難過,看來今晚又要一醉方休了!
薛清飛看見山腳下那一襲紅衣時,竟樂得像個孩子一般手舞足蹈起來。她來了,她竟然來了!
“師傅,我們有個小小的請求,望師傅成全!”連辰和薛清飛齊齊跪地,法空扶起了他倆。
“有什麼事就說吧!”
“我們有個朋友,可不可以帶她一起去長安!”法空順著二人的視線看見不遠處的那襲紅衣,這姑娘似曾相識啊!
法空半天沒有說話,二人再次懇求。
“一切皆是命數,罷了,帶上她一起走吧!”法空找了塊石頭坐下,不再言語。二人見師傅同意,樂不可支的奔向遠處的漓慕塵。
漓慕塵臉色蒼白得可怕,手因爲害怕微微顫抖,此刻心底不停翻涌的情緒讓她幾乎失控。她知道,這一次,他們註定成仇人了……
“阿塵,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不是捨不得這裡啊,其實別說你了,就連我們也真的捨不得呢!”薛清飛自顧自的說著。
漓慕塵只是呆呆的看著連辰,如果這三年的時間裡,和薛清飛是兄妹之愛的話,對連辰那就是男女之愛了。她喜歡連辰,是真的喜歡,可是她不能放下母親的大仇啊……命運啊,你爲什麼要這樣捉弄我們?
看著漓慕塵望著自己發呆,連辰抿嘴笑了。
“走吧,咱們和師傅一路去長安咯!”薛清飛吆喝著,可是他們誰都沒發現漓慕塵眼中的異樣。
“馬上就要離開這裡了,走之前我還想再去聖泉那裡看看,你們陪我一起去好不好,我們一起去和小青告別!”
“這?”薛清飛瞟了一眼坐在石頭上的法空,有些爲難了!
“就去看一眼,小青陪伴了我那麼久,再去看他最後一眼!”漓慕塵的眼角溢出了淚水,這淚水夾雜著悲傷,愧疚,埋怨和痛恨!
“好吧,就去看看吧,師弟你去和師傅回稟一聲,讓他老人家再等等我們!”連辰開口道。
薛清飛點點頭,回稟了法空大師,三人就去了聖泉。
聽著清泉叮咚,薛清飛想起了三人第一次在這泉邊相遇的情景。已經是三年前了,那時候都還是小孩子,如今都已經是翩翩少年和美豔佳人了。
連辰聽著林中“簌簌……”的響聲,心底升起一絲不安的情緒,爲什麼感覺這附近有很多人呢?或許是自己想多了吧,他揉了揉額頭,在泉邊坐下。
漓慕塵此刻心底有千言萬語想對連辰說,可是她知道,說得越多隻會讓她越痛苦。她從懷裡的包袱裡拿出一個葫蘆,拔掉塞子,接了滿滿的一葫蘆泉水。
“還記得咱們第一次相遇就是因
爲這眼泉,馬上要走了,還真捨不得呢!”漓慕塵將手裡的葫蘆遞給薛清飛。
薛清飛過葫蘆,仰脖猛灌,喝完擦擦嘴,遞給了連辰。
“今日沒有酒,把這泉水當成美酒倒也樂哉樂哉!”薛清飛咂咂嘴,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
漓慕塵緊張的看著連辰一口一口喝掉葫蘆裡的水。對不起,連辰!
“衆弟子聽令,把這二人押往鳳凰殿!”漓慕塵一聲令下,從身後飛躍而起的鳳凰教弟子齊齊落地,瞬間刀劍已架在薛清飛和連辰的脖子上。
二人瞪大了眼睛看著漓慕塵,“阿塵,你這是……”薛清飛深吸一口氣,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使不上一點勁。
“阿塵,你居然……”
連辰的眼裡是深深地失望和憤怒,她不敢看連辰,也不敢迴應薛清飛的責問。是她,暗算了他們!
“把他們帶上鳳凰殿,交給教主處理!”漓慕塵轉過身,冷冷的吩咐道,聲音哽咽!
“是,少司命!”
一股夾雜著血腥和腐爛的氣味刺激著連辰的鼻腔,他睜開眼,臉上枯糙的觸覺讓他本能的起身,這裡,應該是牢房吧!他推了推一旁尚未清醒的薛清飛。
“這、這是哪???”薛清飛扯掉身上的枯草,打量著四周。
“不用看了,這裡是地牢!”
“地牢?”薛清飛敲了敲佈滿血污的牆壁,發出“咚咚……”的沉悶聲響。
“是阿塵?阿塵爲什麼要抓我們?”薛清飛狠狠一拳砸在牆壁上。
“阿塵是鳳凰教的少司命!”連辰閉上眼,回憶著發生的一幕幕!
薛清飛沉默了,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少司命?鳳凰教?不用想就知道,他們一個是安西城主的兒子,一個是皇子,做人質是在合適不過了的吧!
薛清飛痛苦的閉上了眼,阿塵啊阿塵,你竟然暗算我們!
這座地牢暗無天日,只有當有人送飯給他們的時候,纔會看見一絲微光。
每天薛清飛都會把牆壁敲一遍,尋找出路,而連辰則打坐念起師傅教給自己的內功心法。他們內心都很惶恐,不知要在這呆多久,但是他們作爲人質,暫時無性命之憂!
七日之後,地牢的門被打開,強烈的光線刺得兩人睜不開眼。兩個鳳凰教的弟子進來,用麻繩將二人五花大綁,又用黑布蒙上了眼睛。
“這是要上刑場了嗎?”薛清飛苦笑道。
憑感覺,他們被帶出了地牢,而且一直走的是下山的路。他們會被帶去哪?走了大約有兩個時辰,他們停住了腳步。
“等你們的人就在前方,快去吧!”說著將二人猛力一推,差點摔倒。
“連辰,清飛!”聽著聲音,應該是師傅的!
法空大師解開了二人的繩子,拿下黑布,他們竟然在鳳凰山腳下,這是怎麼回事,那些人會什麼把他們放了?
連辰擡眼,迎上了法空大師那洞悉一切的眼神。他有很多疑惑和不解。
“師傅,這是怎麼回事?”薛清飛也忍不住問道。
“沒什麼,只不過是夢一場,過了就忘了吧!”法空笑得高深莫測,而薛清飛和連辰則是一頭霧水。
對於這次他們被送回來,法空一直隻字未提,這也成了薛清飛和連辰心底的未解之謎!或許真的只是一場夢吧!
回長安後,皇上把北晨別苑賜給了連辰,至此連辰搬出了迦若寺。至於薛清飛,因爲是安西城主的兒子,便在北城賜了一座宅子給他。
昭和25年,在新妃的冊封大典上,連辰看見了漓慕塵,而她已是皇帝的新寵,漓妃了!那段在南疆的日子以及最後的暗算,誰都沒再提起過。只是有些事就算成了回憶,也還是放不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