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去東國？”子隱走在轎子邊上問我。
我坐在轎子裡輕笑一聲：“怎麼，你要去跟宋易報告嗎？”
坐在我身邊的依依臉色瞬間慘白：“公主，我想你誤會我們了……”她剛想跟我說什麼，卻聽轎子外面子隱輕輕咳嗽了一聲，便又低下了頭什麼都沒有跟我說。
轎子急轉來到了皇城中一座不起眼的宅子前，縱然四處燃火，這座宅子卻依舊可以保持著它獨有的平靜，彷彿周圍的世界都與它無關一樣。
沒有人敲門，大門卻自己從裡面打開了，顯然，裡面的人早就知道了我會來。
跟北國時一樣，這座看似普通的宅子，裡面卻奢華的賽過皇宮，我不知道宋易究竟有多少這樣的宅子，但有一點我敢肯定，他的財力也好，勢力也好，真的已經遍佈四國的每一個角落了。
吃過晚飯，我獨自躺在貴妃榻上，腦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著趙蘇城和穆蘇臨死前的一幕幕，彷彿不把我徹底逼瘋就永遠都不會停下來一樣。
我無力的揉了揉自己的臉，等睜開雙眼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座山的山頂上。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山下密密麻麻站滿了人，他們見我站起身，無不例外的全部跪倒在地向我行九叩之禮。
“皇上？”我隱約已經猜到了他們爲什麼會叫我皇上，但依然還是被這萬人朝拜的氣勢給驚到了，難道這就是權傾天下的感覺嗎？彷彿整個天下都被踩在腳下一樣的感覺。
“恭喜您終於一統四國，登基爲皇了。”宋易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我的身邊，他微微弓著腰低聲道，“您接下來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麼呢？”
我愣住了，一直以來，我都是一個極其卑微的小人物，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可以權傾天下，甚至之前我除了想跟李承歡在一起以外，從來也沒有想過有什麼事情是我一定要去做的，我活的跟浮萍一樣毫無目的。
“我想……”朱脣輕啓，我聽到自己的心跳的越來越快，李承歡三個字如鼓點一樣不斷敲打著我的心房，我想跟李承歡在一起，不管我是尼姑也好，公主也好，皇妃也好，甚至是如今的女皇也好，我都想跟他在一起，跟他在一起是我這一生唯一想做的事情。
“您想殺了他們爲大周皇室報仇是嗎？”宋易沒有讓我將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說出來，他衝周圍微微一揮手，只見一道火光突然從地面冒了出來，山下所有的人都被困在了火焰之中，我看到他們在火中不斷掙扎著，慘叫聲不絕於耳。
“你幹什麼？”我大聲質問他，“你爲什麼要殺他們？”
宋易無辜道：“哪裡是我殺的他們？明明是你要殺他們，我只是按照你的意思去做了而已。”
“我什麼時候說要殺他們的？”
“沒有嗎？難道您不想爲慘死的大周皇室報仇了嗎？您現在看他們被大火燒死，覺得他們可憐，可您有沒有想過，當初您的外婆鸞鳳娘娘和所有的周朝女眷也是這麼活活被大火燒死的，當時可有人憐憫過她們？”宋易緩緩問我，火光照耀下的臉頰呈現出一種令人不寒而慄的陰險感，“更何況，之前臣問您想做什麼，是您說想殺了他們爲大週報仇的！”
“不，明明就是你說的。”我
連忙道，“我沒有說過！”
“可大家都聽到了，不是嗎？微臣雖然老了，卻還是聽到您親口說了您要血洗江山，以殺戮祭奠大周亡靈的。”
宋易話音剛落，就聽到周圍無數人迴應道：“是，我們都親耳聽到了女皇陛下說要血洗江山，以殺戮祭奠大周亡靈！”
“血洗江山，以殺戮祭祀大周亡靈！”整個山下跟著響起無數吼聲，那些原本正遭受著大火焚燒的人們突然站起身，擡著頭看向我，很多人的身上依然燃著無情火焰，可他們卻彷彿絲毫都不覺得疼痛一樣，任由大火將他們的肌膚，血肉焚爲灰燼，也依然大聲衝我叫著：“血洗江山，以殺祭靈！血洗江山，以殺祭靈！”
無盡的怨氣隨著狂風直面而來，我被嚇的一連往後退了三步：“不，不，不是我，不是我，我怎麼可能會說這種話？我可是出家人！”
“出家人？”宋易輕笑一聲，“您可還記得那尊怒目而視的佛像嗎？”
北國佛堂中，那尊倒地的佛祖陡然間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原本仁慈的象徵此刻卻成了一切怨恨的集中點。
“吾涅盤後，法欲滅時，五逆濁世，魔道興盛。魔作沙門，壞亂吾道。著俗衣裳，樂好袈裟、五色之服。飲酒啖肉，殺生貪味，無有慈心，更相憎嫉……”佛祖瞪大了雙眼緊緊看著我道，“唯有以殺止殺，以血洗血，方是救世之道。”
“以殺止殺嗎？可，可爲什麼是我？爲什麼偏偏是我？”我問佛祖，“爲什麼要選我做這樣的事情？爲什麼不是被人，卻偏偏是我？”
“六道輪迴，終逃不過八苦，穆靈夕，你可還記得？”佛祖問我。
“八苦？”我曾聽淨慧師太說過，可此刻卻有些記不起來了。
“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熾盛。”佛祖一字一句道，“你所怨的就是這八苦，可凡人又有誰能脫離這八苦？”
“是求不得嗎？”我顫抖著看著佛祖，“如果這是我必須要受的，那請問佛祖，我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面對這些痛苦呢？”
風從山下疾馳而來，將佛祖的回答直接刮散在了半空之中。
“什麼？您說什麼？”
我企圖走進他，卻在這個時候聽到有人叫我：“靈夕。”
“承歡？你終於來了？”我大喜過望，想也不想便直接轉身朝著他狂奔而去。
“靈夕，我要殺了你。”劍鋒直指我的胸膛，李承歡跟我腦海中的幻象一樣帥的慘絕人寰，只是爲什麼，我朝思暮想的承歡竟然會用劍指著我？
“你殺了太多的人，造下太多的冤孽，我要替這個天下，替那些冤死的人們報仇雪恨！”他看著我的目光中充滿恨意。
“你在恨我？”我不明白的問他，“承歡，你爲什麼要恨我？你難道不知道當初是我救了你的母親和你嗎？”
“救我們？”李承歡冷笑著，“那不過是你妄圖欺騙我的手段，穆靈夕，你殺了那麼多人，早已沾染了滿身的罪孽，你以爲就憑此刻的三言兩語就能讓我饒過你嗎？”
“不，你誤會我了，我沒有殺人，我沒有。”
李承歡指著北方：“那我問你，北國的鑄造山莊，全村上下一百多口人，是誰下令殺
死的？”
“我是理由的！”我連忙道，“你聽我跟你解釋……”
“我再問你，趙蘇城是被誰的人殺死的？”
“這完全是個誤會，我原本沒有想要……”
“還有你的父親！”李承歡狠狠道，“你竟然連你自己的生父都殺，穆靈夕，你究竟是不是人！”
眼淚忍不住涌出了眼眶，我苦苦哀求他：“承歡，你聽我說，我是不得已的，我是不得已的……”
他一把甩開我試圖想要來拉他的手無情道：“別在這裡跟我解釋，你要解釋就去地獄向那些被你害死的人解釋吧！”
長劍毫不留情的揮來，我哭著對他說：“可是，我是真的愛你啊，難道，你就對我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感情？我對你除了恨就什麼都沒有了。”他咬牙切齒的貼著我的耳朵，“我恨不得將你撕成碎片，我恨不得嚼你血肉，我恨不得將你搓成灰燼！”
“噗！”長劍入體，原本正待殺我的李承歡忽然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宋易緩緩從李承歡的身後走出來，他的手裡還提著一柄正在滴血的長劍：“陛下受驚了，微臣已經刺穿了這個賤民的心臟，從今往後您不必再擔心他會來殺你了。”
“承歡，承歡！”我驚慌失措的看著眼前的李承歡緩緩倒下，卻不知道究竟是該去扶他還是應該先給他止血，“承歡，承歡，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不要死，求你！”最終，我能做的卻只是癱坐在他的身邊哭著求他，“你不是要殺我嗎？你來殺吧，只要你不死，我怎麼樣都無所謂，承歡，你別死，承歡！”
“承歡！”我猛地從貴妃榻上坐了起來，睜開眼卻是白灰色的薰香正在屋中緩緩縈繞，猶如仙霧一般。
“醒了？”一個人正蹲在地上用手裡的銀勾挑著薰香爐，“一睡便是三天，你這個癥狀應該不是第一次出現了吧？”
“你是？”我看著她的背影忽然有些難以置信道，“你是伊朵？”
挑香的人緩緩轉過身：“看來你沒有忘記我。”
我激動的站起身，三步並做兩步的來到她身邊：“你怎麼會來這裡？你知道嗎，這些天來我身邊連一個可以說話的朋友都沒有，我……”
她看著我的目光如冰水一樣寒冷透骨，讓我瞬間忘記了自己究竟要說什麼。
“我聽說你殺了趙蘇城。”她問我。
一種不好的預感很快代替了之前遇到故友的興奮感覺。
“如果我說那不是我的本意，你會相信嗎？”我問她。
她無所謂的冷“哼”一聲：“我無所謂，反正他對我而言除了是我們西國名義上的皇帝以外根本什麼都不是。我今天來是想問你，宋天饒呢？當初他和趙蘇城一起來找我，非要讓我幫他們換臉，我迫於天饒的懇求幫他們換了臉，如今趙蘇城死在了南國皇宮，那麼宋天饒呢？他還活著嗎？”
她問到宋天饒我纔想到，伊朵跟宋天饒早就相識，她現在可以這樣輕鬆的出現在宋易位於南國的宅院裡，這其中顯然是有問題的。
“你也是易公的……手下嗎？”我問她。
“易公？”她問我，“是誰？”
“那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我問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