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隊伍緩緩出了皇城,在行走了將近一天之後,我們的隊伍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山林。
傍晚的山林,太陽的餘暉已經(jīng)無法透進(jìn)這裡,取而代之的是漸漸從地面騰起的白霧。
寧靜的山林中,一羣小鳥在我們的正前方躍然而出,它們飛舞振翅的聲音如同佛堂的晚鐘一樣在這個山林深處不斷的徘徊迴響著。
李承歡猛地勒住繮繩小聲衝我們道:“前面有情況,全體戒備!”
剛纔還疲憊的直打哈氣的士兵瞬間便抽出武器團(tuán)團(tuán)圍在了轎子周圍。
李承歡一邊小心觀察著周圍的情況一邊也迅速退到了轎邊。
時間和空間在這裡瞬間凝固,我瞪大了眼睛看著周圍的一切,卻除了那一棵棵的老樹以外什麼都看不到。
“別那麼緊張,我可不是山匪。”路的前方,一個人一匹馬緩緩從白色的迷霧之中走了出來,如果不是跟他相處過一段日子,我可能會以爲(wèi)來的是一個翩翩佳公子。
“怎麼走也不跟我說一聲,害我只能到這裡來見你。”他雖然在笑,但眼中給我的卻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大皇子已經(jīng)同意讓我們北去,還請二皇子不要阻攔。”李承歡很不喜歡這個人,當(dāng)初要不是我執(zhí)意要救他,他早就已經(jīng)死在了李承歡的手裡。
“阻攔?”他有些詫異的看向他,“我怎麼是阻攔呢?我可是好心好意的來請靈夕公主的。”他說到這裡便又扭過頭直接高聲對我道,“公主,我哥哥他喜歡你,你知道嗎?”
我微微嘆了口氣:“喜歡或者不喜歡,這都是我跟你哥哥的事情,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同意放我走了。”
“可我還沒有同意。”他說,“我要將你帶回皇城。”
劍,無需任何言語,李承歡冷冷道:“恐怕二皇子要失望了。”
殷紅的脣角微微往上揚起:“我不這麼認(rèn)爲(wèi)。”
他話音剛落,只聽“咚,咚,咚”的幾聲,原本好端端圍在我周圍的將士突然一個個跟失去意識一樣倒在了地上。
“怎麼會?”承歡大吃一驚,但隨即便明白過來,他急忙捂住自己的口鼻,“朱齊治,你在迷霧中做了什麼手腳?”
齊治直接道:“我知道你武功高過我許多,所以特地帶了西域奇煙來給你,這煙若是平常人聞了並沒有什麼傷害,但若是會武功的人聞了便會四肢無力,渾身軟的連站都站不住。”
承歡沒有說話,但是我從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朱齊治說的應(yīng)該全是真的,而此刻,李承歡其實已經(jīng)中招,只是他硬撐著沒有倒下而已。
“就算你把我?guī)Щ厝ヒ矝]用,你哥哥是不會娶我的。”我挑起轎簾,緩緩從裡面走出來,“我不是穆靈夕,我是南國的聖公主,北國的準(zhǔn)皇妃,我是不是能順利嫁去北國,關(guān)係到很多事情,並不是一句喜歡或者不喜歡就能決定一切的。”
朱齊治靜靜的看著我,似乎沒有一點要反駁我的意思。
“齊治,我知道你很關(guān)心你的哥哥,我知道那天你哥哥被抽了三十鞭子,是你叫御醫(yī)在虛空殿等候著的。但是,這世上很多東西並不是你想要,你就一定能夠得到的,就比方說……”
“我喜歡你。”他突然打斷我的話,“如果你不喜歡我的哥哥,我也願意永遠(yuǎn)的保護(hù)
著你。”一雙黑眸在這個漸漸昏暗的世界裡如同一枚黑色寶石一樣閃閃發(fā)亮,“只要你留在東國,不管你最終選擇的是我還是哥哥,我都一樣會永遠(yuǎn)的對你好的。”
在東國的這段時間我見過各種不同表情的朱齊治,有囂張,有邪魅,有悲傷,有痛苦,但唯有現(xiàn)在,他認(rèn)真的看著我的樣子讓我心生恐懼。他就像是一隻河貝,一顆真心從不輕易向別人展開,但一旦展開,裡面便是他最不能被傷害的地方,我若拒絕這顆真心,必定會遭到他前所未有的強(qiáng)烈打擊。
“別搞笑了,你這個手下敗將還敢說什麼保護(hù)公主之類的大話。”李承歡突然在邊上笑了起來,“我看還是等你能打敗我再來向公主示愛吧。”他一邊衝朱齊治說著一邊微微轉(zhuǎn)過頭看向我。
我知道他在對我說:我來拖住他,你快走。
“打敗你?”朱齊治也跟著笑了起來,“你以爲(wèi)打敗你很難嗎?”他翻身下馬,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這匕首很眼熟,似乎就是之前皇上用來刺傷朱齊修的那把。
“只要殺了你,我就贏了,不是嗎?”在朱齊治的眼裡從沒有什麼公平競爭,只要能達(dá)到他的最終目的,就算再卑鄙,再瘋狂也都是他的首選。
“你殺的了我嗎?”承歡輕笑著,彷彿一切如常的樣子,可我卻看到他的手腳都在微微顫抖著,顯然是撐不了多久了。
“我很樂意在你身上試一試。”朱齊治一步一步的走向李承歡,手中的匕首在這黑暗中閃出令人膽寒的光芒。
“齊治!”我快步奔到兩人中間,伸出雙臂擋在了承歡的面前,“不要殺他。”
朱齊治淡淡道:“還請你讓開,我可不想讓這個下人的血弄髒了你的衣裙。”
我悲傷的看著他:“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就請你看在我的份上放了他好嗎?”
“不好。”朱齊治直接道,“一旦放了他,他就會再次潛入皇城,我已經(jīng)犯過一次輕視他的錯誤,絕對不能再犯第二次。”
朱齊治並不是一個笨蛋,恰恰相反的是,他還是一個懂得當(dāng)機(jī)立斷的聰明人。
“齊治。”我緩緩低下頭,“我希望你放了他,並不是出於我的仁慈。”
夜晚的山林,黑的彷彿進(jìn)入到另一個陌生的空間一樣,我深深的吸了口氣,以最平靜的口吻跟他說:“我求你放了他,是因爲(wèi)我喜歡他。”
“什麼!”朱齊治大吃一驚,而我的身後卻是一片沉默,我不知道他是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了,還是對我這句話根本無所謂。
“可他是北國將軍,而你是北國的準(zhǔn)皇妃,你們根本是不可能的!”朱齊治大叫著。
“身份是我們無法跨越的橫溝,但只要能常常相見,誰是誰的誰又真的有那麼重要嗎?即便我嫁入北國,成爲(wèi)別人的妻子,即便他日後娶了別人,也根本不會影響到我們?nèi)允潜舜诵闹袚磹鄣氖聦崱!?
“我不信!”朱齊治的目光犀利的像一個明察秋毫的捕快。
不信?我微微一皺眉,接著便轉(zhuǎn)過身,直接面對李承歡:“那我就證明給你看。”
我學(xué)著書中描述的情節(jié)那樣踮起腳尖在李承歡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之前給了他蜻蜓點水的一吻。
“你怎麼可以喜歡他?你怎麼可以喜歡他!”朱齊治難以置信的搖著頭,
在他的心裡,我除了他的哥哥以外就不該愛上任何人,他用手中的匕首指著我,“你選擇,要嘛跟我回去,要嘛就跟他一起去死!”
“跟他回去。”李承歡小聲在我耳邊道,“你的安全高於一切。”
我淡淡點了點頭,然後直接衝朱齊治道:“我選擇跟他一起死。”
“什麼!”朱齊治跟李承歡同時叫了起來。
“你竟然願意爲(wèi)了他這樣的一個下人而去死?”朱齊治的目光看上去如此悲傷。
而李承歡也激動道:“跟他回去,別爲(wèi)我做無謂的犧牲,不值得!”
“生,跨不過這世俗的框架,死,卻再沒有人可以阻止我們在一起了。”我跟戲曲中的青衣一樣緩緩轉(zhuǎn)身,用一種無限深情的目光凝視著李承歡的臉。
“你……”李承歡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明白過來,也用無限深情的目光凝視著我,“好,既然如此我們便一起死,如果我先死我便在奈何橋邊等你。”
兩雙手緊緊握在了一起,彷彿整個世界就剩下了彼此而已。
“殺吧。”我們同時對朱齊治道。
“我不會讓你們得逞,我不會讓你們在一起的!”朱齊治的怒火瞬間被點燃,“你們要死,我偏偏就不然你們死!”
要的就是他這句話!
“不。”就在我還來不及高興時,他突然又好像領(lǐng)悟到了什麼,不斷的在我跟李承歡之間來回打量著,最後陰笑一聲道,“既然你們相愛,我便給你們一個活下去的機(jī)會。”
他將手裡的匕首直接扔在了地上,然後又從馬背上拿下一架弓弩來:“我放你們跑,但是在你們跑的同時我會站在這裡數(shù)數(shù),一旦我數(shù)到十就會對著你們放出一支弩箭,然後再重新開始數(shù)數(shù),直到我手裡的十支弩箭全部射完爲(wèi)止。”
這是朱齊治的殘酷遊戲,他比我想得要聰明許多,也狠毒許多。
“一會兒你只管往前跑就行了,別管我。”李承歡小聲對我說。
我搖搖頭,朱齊治的這個遊戲並不只是單純的獵殺而已,他是想測試一下我們是否真的相愛。如果我撇開承歡一個人逃跑,就證明了剛纔的所有一切都是假的,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將我?guī)Щ貣|國,但如果我堅持跟承歡一起跑,那麼毫無疑問,他必定會直接將我們兩個都射死。這是一個必輸?shù)倪[戲。
“怎麼樣?準(zhǔn)備好了嗎?”他舉起弓弩瞄準(zhǔn)了我。
“走!”我直接轉(zhuǎn)身,一把扶住李承歡。
承歡詫異道:“我已經(jīng)無法動彈了,你還是自己走吧!”
“一。”
“不,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我堅決到。
“二。”
“我走不了的,你拉著我只能一起死。”
“三。”
“那就一起死。”我大聲衝他叫著,用盡自己的力氣拉著他一步步往前走。
“四。”朱齊治的聲音裡充滿了憤怒。
“你這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計謀嗎?”李承歡邊走邊小聲的問我。
我也希望這是我的計謀,但……
“不是。”我直接道,“我是真的想跟你一起死。”與其被變態(tài)的朱齊治抓回去,還不如就在這裡跟李承歡一起死了,至少我還能有個美男子做陪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