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衝他努努嘴:“你在殺我之前問過劉賀的意見嗎?你覺得他會讓你現(xiàn)在就殺了我嗎?”
潘濬奸笑道:“你以爲他還在乎你嗎?別傻了,你都懷了李承歡的孽種了,他現(xiàn)在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
我平靜的看著他,不顯露任何一種表情,我知道越是這種淡淡然的樣子卻偏偏越能激起了潘濬的懷疑。
“哼!就算他劉賀對你始終念念不忘,但此刻皇宮之內(nèi)全部都是我的人,我要殺你,他根本無力反對!”
“哦?既然如此,你爲什麼不試試呢?”我笑盈盈的看著他。如果可以在開戰(zhàn)前讓你們狗咬狗我會相當高興的,潘濬,去質(zhì)疑劉賀吧,去挑戰(zhàn)他的底線吧。
潘濬果然如我心中所想的那樣轉(zhuǎn)身看向祭臺下的劉賀。
劉賀似乎感應到了什麼也同樣看向他。
“來人,拿火把來!”潘濬衝手下叫著。
“時間還沒到,你要幹什麼?”劉賀問。
“我現(xiàn)在就要燒死她!”潘濬咬牙切齒的看著我,好像恨不得現(xiàn)在就撲上來將我撕碎一樣。
恨吧,恨吧,越是強烈的恨意就越是我可利用的資本,我用最甜美的笑容迴應著他。
“不行!”劉賀如我所料的那樣提出反對。
潘濬的臉色瞬間變得很差:“爲什麼不行?今晚她橫豎都是要被燒死的,難道你還想讓李承歡將他救走不成?”
劉賀擡起頭看著天:“時辰未到,萬一李承歡不來怎麼辦?”
“李承歡要是不來就說明她已經(jīng)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留著反而是個禍害!”
“可是我們當初並不是這麼商量的!”
“當初你提議用她做誘餌引李承歡來的時候可沒有現(xiàn)在那麼猶豫!”老狐貍陰險的看著劉賀。
“我是從我們的大局出發(fā),她是我們手上唯一的籌碼,我不想在對手還沒來的時候就浪費了我的籌碼!”
“你是從我們的大局出發(fā)還是心裡另外打著小算盤?雖然你還是這北國的皇帝,可你別忘了,在這北國的皇宮裡究竟是誰說了纔算的!”潘濬咄咄逼人的氣勢儼然不把劉賀放在眼裡。
劉賀低下頭微微想了想,隨即便淡淡的衝潘濬道:“好吧舅舅,你跟我來,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說?!?
潘濬愣了一下:“什麼事情?”
劉賀面無表情的看著我:“你來就知道來了?!?
潘濬狐疑的看看我又看看劉賀,在想了一想之後還是走下祭臺來到了劉賀身邊。
我看到劉賀小聲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緊接著劉賀便率先離開了祭祀場,潘濬冷冷的衝我“哼”了一聲後,隨即也跟著他快步離去,他們又要幹嘛?是要改變策略了嗎?還是又想出更惡毒的陰謀了?
風雪在這一刻陡然間停住了,連一點循序漸進的過程也沒有。天空從原來的灰暗色轉(zhuǎn)而變成了一種奇異的緋紅,這是火燒雲(yún)?還是有更大的暴風雪要來?胸口忽然就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陰霾,彷彿我即將失去一樣對自己而言十分珍貴的東西,是因爲我即將要被燒死了嗎?不,不像,但如果不是,又能有什麼事情讓我比失去自己的生命還要難受呢?
烏雲(yún)散盡,一輪血紅的圓月赫然出現(xiàn)在半空,整個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層詭異的猩紅。
“都說天有異象是皇位換人的徵兆。”我看著一
身黑衣黑甲身配寶劍的劉賀緩緩朝我而來,“怎麼樣?又想到用什麼詭計來折磨我了嗎?”
“時辰就要到了?!彼谷挥靡环N很很平靜的目光看著我,這反而讓我覺得有些不安去,難道說他找到了什麼可以強勢打垮李承歡的辦法嗎?
“潘濬呢?”我問他,“剛纔你跟他去了哪裡?你們最後又說了什麼?”
“你就要死了還要爲李承歡打探消息嗎?”
我輕笑:“你不敢說嗎?”
他也跟著笑了一下:“好吧,那我就把我的計劃都告訴你吧。一會兒李承歡來攻,我會親自帶兵與他對戰(zhàn),然後在混戰(zhàn)之中取他首級?!?
“你在來祭臺的路上設下陷阱了?還是以圍攻的方式對付他?”
他愣了一下:“你覺得我是一個不敢跟人公平?jīng)Q鬥的陰險小人嗎?”
我馬上點頭:“你連個孩子也能殺,還有什麼事情是你做不出來的嗎?”
他的目光微微一動,隨即便扭過頭冷冷衝我道:“最後你還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我微笑道:“皇上,我相信你也很快會跟我在那個世界會合的,有什麼話,我們陰間在說也不遲?!?
劉賀微微扯了扯脣角:“我想我們沒什麼機會在那個世界見面了?!彼f著便轉(zhuǎn)身大步走下了祭臺,同時對下面手持火把的侍衛(wèi)道,“時辰到,點火!”
四五個火把同時點燃柴堆,大火如夢中曾見到的那樣迅速向我竄來,而與此同時我聽到了宮外不斷喊殺的聲音,承歡終究還是來了。
火光中,劉賀抽出寶刀轉(zhuǎn)身而去,沒有對我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捨不得,更沒有看到因愛而恨的悲苦,他的冷血是我不曾料到的。
我低下頭看著已經(jīng)一天都沒有動過的肚子,眼淚一點一滴的掉了下來。
都是因爲我的同情心氾濫纔會導致了今天的一切,如果當初我不幫他,那我的孩子也不會被殺死。良善換來的如果只是無以復加的悲苦結(jié)局,那爲什麼我還要投身佛門?我爲什麼要做一個好人?
火焰在我身邊舞蹈著,熾熱的溫度不斷舔舐著我的肌膚,彷彿是一隻迫不及待的要將我全部吞噬掉的野獸。
“以後你就一個人了,別跟以前那樣總是耍小聰明,處處要小心知道嗎?”
“宮裡不管讓你做什麼,你只管去做便是,不要問,不要想,保命要緊,懂嗎?”
“不管以後怎麼樣,你千萬別虧待了自己,別鑽牛角尖,這世上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知道嗎?”
腦海中回想起當初淨慧師太對我的囑咐,那是她最後對我的囑咐,可惜,我並沒有將它聽進去……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必定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如果可以重來,我必定不會爲了任何人犧牲掉自己的利益;如果可以重來,我一定要席捲天下,將所有人都踩在腳下!
“殺!”祭祀廣場外,喊殺聲越來越近,彷彿就在我的耳邊一樣。烈焰,黑煙,喊殺聲以及這個血紅的天空,這一切的一切都組成了一個完美的夢魘,我站在這夢魘的中心,看著自己在大火之中蛻變成另一個人,另一個穿著紅衣的地獄羅剎女!
“原來,我就是你?!蔽倚χ此拔覐臍⒙径?,最終也會成爲殺戮,什麼庵堂出生,什麼慈悲,什麼佛祖,我最終還是一個惡鬼?!?
“公
主!”兩個黑影冒著大火衝上了祭臺。
“承歡?”我驚喜道,“承歡是你嗎?”
“對不起公主,我們不是承歡將軍?!?
衝過來的這兩個人雖然身高跟李承歡差不多,但容顏卻明顯沒有他那麼帥氣。他們快速用刀割開繩子將我從十字架上背了下來。
“承歡呢?”我問他們,“外面怎麼樣了?”
一個人道:“承歡將軍聯(lián)合了東國王爺朱齊治,在國內(nèi)援軍未到的情況下強攻皇宮,此刻已經(jīng)佔領下了大半個北國皇宮了。”
“那他人呢?”我問他。
“他……他……”那個人卻“支支吾吾”的不敢說。
我心裡猛地一驚:“難道他出事了?”
另一個人連忙道:“沒有,他殺了劉賀以後就直接往永新殿去了,根本就沒有要來這裡的意思?!?
我比之前更加吃驚了:“他不知道我在這裡嗎?爲什麼他殺了劉賀卻往永新殿去了?那又是誰讓你們來救我的?”
“他當然知道你在這裡。”先前那人道,“劉賀在單獨向他挑戰(zhàn)的時候就說的很明白,你就在祭祀廣場??刹恢罓懯颤N,他卻在殺了劉賀之後又去了永新殿?!?
一股寒意漸漸升上我的腦門,永新殿有什麼東西比我還重要?我苦笑,恐怕這普天之下只有一樣東西能讓一個人如此奮不顧身了,那就是……玉璽。他既然是跟朱齊治聯(lián)手進攻皇宮,那麼誰先拿到玉璽誰就對北國有絕對的控制權,他爲了天下而放棄了我,多麼正當?shù)睦碛砂。粋€懷著別人孩子的女人又怎麼比得上一個天下來得實在?
“你們又爲什麼要來救我?”北國的天可真冷,我覺得我身體裡的血液都要被凍住了。
兩人齊聲道:“有人吩咐我們一定要將你救出來!”
“誰?”我奇怪道,“這世上除了淨慧師太以外,還有誰會關心我的生死?”
左邊一人一把將我背在背上直接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匆匆竄出火焰包圍的祭臺,偶有幾個已經(jīng)燃上身的火苗也在片片雪花之中被澆滅了。
又下雪了,我伸出右手輕輕接了一片雪花在手心裡,還不待我看清,這片雪花就已經(jīng)融化成了水,有些事情,再怎麼不情願也是要去接受的,我,穆靈夕,會永遠記得今天!
雖然我是幾乎奄奄一息的趴在別人背上被一路背出皇宮的,可沿路上我卻清晰的看到,爲我開路的人並不單單隻有這兩個人而已,皇宮正在混戰(zhàn),許多人都殺紅了眼,不管男女老少見到誰就會去殺誰,可偏偏所有試圖靠近我的人都被直接砍倒在離我五步之外的地方,不問緣由一律殺死,我所經(jīng)過的地方,無不鮮血鋪路。那些爲我開路的人,有皇宮的侍衛(wèi),有跟來救我的人一樣穿著黑金色叛軍服的人,也有一些甚至穿著東國纔有的青衣青甲,他們明顯來自三個不同的勢力,卻在做著同樣一件事情,這讓我更加好奇,究竟是誰能有這樣的實力同時驅(qū)動敵對的三撥人馬?而他又是出於什麼目的來救我的呢?
一輛馬車,輕巧的避開了所有重兵把守的關卡,悄無聲息的帶著我快速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身後的廝殺聲並沒有逐漸停歇的趨勢,但我看著那個還在不斷冒著黑煙的皇宮已經(jīng)沒了任何感覺,燒吧,將一切都燒光纔是我想看到的結(jié)局,連同之前的那個穆靈夕一起都結(jié)束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