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易的目光中閃爍著種種意味深長的光芒。
我繼續道：“周崇帝是個好人卻不是一個好皇帝，正如我現在被推上了傲天臺，卻並不意味著我可以坐穩它一樣。”我緩緩拍了拍身邊的黃金寶座。
“有老臣在，公主不必擔心。”宋易回答我。
我搖搖頭：“做不好就是做不好，劉阿斗就算有諸葛亮一樣會亡國。問題不在於諸葛亮，而在於劉阿斗。”我見宋易手中的杯子有些空了，便又替他倒了一些進去，“我不適合做天下的霸主，對不起，易公。”
易公目光一變：“公主，你今天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你要打退堂鼓嗎？”
我抱歉的眨了眨眼睛。
他難以置信的輕笑一聲：“你這算什麼？屠龍會是你說要召開的，現在好不容易等到了這一天，大周朝所有暗伏勢力即將跪拜在你的面前，馬上你就能統一四國，光復你周家的江山了，你卻在這時候說自己不適合？”
“復興大周真的有意義嗎？”我反問他，“我外公真的有在臨終前讓你光復大周嗎？”
宋易瞬間愣住了：“你懷疑我？”
我搖搖頭：“我相信一切美好的事物，我相信你對我外公，對大周的忠誠，我相信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爲了我們周氏王朝好。”
“那你剛纔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他質問我。
“我只是想說，大周已經過去了，如今的四國雖然各有各的問題，但他們的皇室之中不乏治世之才，朱齊治就是其中最令人意外的一匹黑馬，還有你一手培養的李承歡……”說到李承歡我的嘴角不由掛起一抹輕笑，“他會是個明君的。”
“你究竟在說什麼？”宋易不解的望著我，“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嘴裡現在誇讚著的兩個人，正帶著大批的軍隊要過來殺你？”
我點點頭：“我知道，而且我還知道，他們很快就會衝上來了。”
“什麼？”宋易大吃一驚，他這才發覺有些不對勁，連忙衝下面的侍衛道，“快去給我打探一下軍情。”
侍衛奉命纔剛要轉身卻聽遠處有人大叫道：“不好了，李承歡帶著人衝上來了！”
“怎麼可能？山下的軍隊可都是我的精兵良將，怎麼可能被他們輕易攻上來！”宋易氣急敗壞的質問來者，“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前來報信的小兵驚恐道：“是，是子隱將軍，他，他叛變了！”
“什麼！你說什麼！”宋易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子隱將軍不但自己叛變了，他還煽動了一大批的軍士跟他一起投靠李承歡了。”小兵如實回報。
“是你！”宋易猛地轉過身面對我，“是你的主意對不對？是你讓子隱背叛我的對嗎？”
我幽幽的看著他：“不是我，是你自己。”
“什麼？”
“你將他擡上了玄武門門主的位置，卻在利用完他以後將他棄於天牢不顧，若不是我將他救出來，此刻他早就已經成了一堆白骨了。”
他恍然大悟道：“原來這就是你要劉賀大赦天下的理由，你當初就是奔著去救他的目的去的，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我的人，從而故意施恩給他，讓他來陷害我！”
“你將我想得太
聰明瞭，我救他的時候從沒有想過以後還會再見到他。”我看著眼前的這個老人，“你總是理所當然的替每個人安排好他的人生，子隱也好，宋天饒也好，李承歡也好，你將他們一個個放在一個你認爲應該是他們在的位置，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是不是喜歡你給他們安排的生活？”
“他們要是沒有我，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個犄角旮旯裡了，哪裡還會有今天這樣名揚天下的機會！”宋易憤怒道，“是我給了他們高人一等的能力和地位，我甚至還給了他們生命……”
“但縱然是乞丐，也沒有人可以決定他們的未來！”我打斷他的話，“你爲我們安排的未來是你的未來，不是我們的。人可以活的卑微甚至卑鄙，但是，絕對不能讓別人來決定自己的未來，誰也沒有這個權利，我不能，你也不能！”
他呆呆的望著我：“未來？我給你的未來是成爲這天下的霸主，可你看看他們給你的未來呢？”他指著山下，“他們給你的只是死路一條！李承歡絕對不會放過一個殺害他母妃的仇人，朱齊治也不會放過他的弒兄兇手！”
“我知道。”我平靜到。
宋易微微一愣，隨即眼珠子又猛地一轉似乎猜到了什麼：“是了，你不怕他們，因爲你手中已經擁有了虎符召喚出的暗伏者了。”他說著連忙左右觀察道，“他們在哪裡？是都隱藏在四周嗎？你這個屠龍大會其實只是一個陷阱對嗎？你故意引誘李承歡和朱齊治過來，其實是爲了將他們一網打盡，然後徹底實現稱霸的理想對嗎？”
我遺憾的搖著頭：“我不想稱霸，我說過了，稱霸是你的理想。”
他皺著眉頭。
“我設置屠龍大會想引的人不是李承歡和朱齊治，我想引的人是你。”我說，“易公，對不起。”
“你要殺我？”宋易驚訝的看著我，“我將你一手捧到皇座上，你卻要殺我？”
“你造孽太多，我不得不殺你。”我說。
他輕笑：“我之所以殺了那麼多人，還不都是爲了你嗎？”
“我從沒有讓你殺人。”我說，“幽蘭也沒有讓你殺人。是你自己爲了沒有意義的復國傷害了那麼多人，從幽蘭那一代開始，一直到我和李承歡，你傷害了太多人，讓太多人悲傷流淚，不殺你，天下永無寧日。”
“既然你不想復國，既然你不想我殺那麼多人，你爲什麼不直接告訴我？還要這麼費力的在我面前演這麼一出苦情戲做什麼？”他問我。
“你的計謀是從我娘那一代就開始的，就算我真的跟你說停下，你就真的會停下嗎？”我看向他，“就像當年幽蘭讓你不要離間穆蘇和穆淳兄弟，你聽她的了嗎？”
他的眉頭猛地一動，卻沒有說一句話。
“如果你真的是爲周崇帝好，就不會將幽蘭公主往死路上逼。你要是真的想復興大周，你就不會讓百姓一聽到大周就恨的咬牙切齒。”我一字一句的衝他到，“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出於你想操控天下的慾望而已，你操控李承歡，宋天饒他們爲你出生入死，甚至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搭進去了，你爲的只是那一點對權利的貪慾而已。”
“你既然什麼都知道了，爲什麼不去告訴李承歡，告訴這個天下，這一切都是我做的？”宋易憤
怒的問我。
我無奈的低下頭：“你畢竟是我外公的老臣，要不是你，幽蘭公主根本不可能活著離開大周皇宮；要不是你，李承歡也不可能活到現在；要不是你，我也不會知道我竟然有這樣的一個背景……”
“別惺惺作態了！”宋易直接打斷我的話道，“我來告訴你，爲什麼你不揭穿我吧！那是因爲就算你跟他們說了，他們也不會相信你的。我只是一個無名的老人，而你是大周的公主，除了你，沒人會這樣不擇手段的奪取天下！”
我悲傷的看著他：“你說的沒錯。人們的憤怒已經到達了頂點，他們需要一顆人頭來平息這場怒火，而這顆人頭只能是我。”
“你今天要是殺我，我保證你也絕活不了！”宋易警惕的看著四周，彷彿隨時隨地都會有人從後面出來殺他。
“不用看了。”我說，“根本沒有什麼暗伏者。此刻的他們應該都已經收到了大周公主派遣的使者，朱齊修，傳達給他們的第一條消息，也是最後一條消息……”我緩緩道，“解除暗伏者身份，從此不再有大周，也不再有暗伏者！”
“什麼！”對宋易來說今天的事情都太令人吃驚了，“你竟然解散了暗伏者！”
我點頭。
“那你還想殺我？”他看著我的雙目露出點點寒光。
“不是想，而是……已經執行了。”我舉起手中的茶壺，“你還記得南國皇宮中的曹娥嗎？”
他不明白的看著我。
“你曾經讓曹娥來給我下套，讓我在穆蘇茶中下毒。”
“你在茶中下毒了？”宋易馬上就猜到了我要說的話。
“下的正是當年曹娥給我的那顆毒藥。我在那個時候就對自己說，有朝一日，我一定會將這顆毒藥還給那個給我下套的人，如今，我將它還給你了。”
宋易瞬間變了臉色，他捂著自己的喉嚨似乎有些難受：“可你自己也喝了這壺茶！”
“沒有。”我說，“你記錯了。是除了這次以外的其他幾次，我跟你一起喝茶的時候，都是我先喝，你再喝的，只有這次沒有。我之所以天天在傲天閣泡茶，爲的就是消除你的警惕心。”
“你！果然是個很陰險的女人！”一抹白沫順著嘴角漏了出來，“來人，來人，救我！”他猛地一個轉身卻“咕嚕嚕”的直接從高高的傲天臺上滾了下去。
嚇的周圍一羣侍衛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要想活命的，趕緊丟了兵器投靠李承歡去，不然，一會兒等他殺來，你們全都必死無疑！”我大聲衝他們道。
狂風在這一刻吹起的我的血紅長裙，直到現在我纔有了一種君臨天下的霸氣感，可惜，我的身體卻在告訴我：穆靈夕，你大限將至了。
“穆靈夕！”一聲歷喝中，我看到李承歡威風凌凌的從遠處狂奔而來。
承歡，你終於還是來了。我想衝他笑，可一咧嘴卻差點就吐出一口血來，慌慌張張間強迫自己嚥下鮮血，一擡頭卻看到他站在了宋易的面前。
“師父！”
一聲師父，激起的是萬般憤怒。宋易剛剛嚥氣，周圍的侍衛也早就逃散，沒人能替我解釋。
“你殺了我的師父？”李承歡的劍早就佈滿鮮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