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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遇見蘇浩之前,我還從沒和哪個男人初次見面便決定去他家過夜的。
蘇浩是個不修邊幅舉止古怪的攝影師,或許因爲經常捕捉鏡頭的緣故,他的眼神顯得有些迷離,但坦白說,正是這些獨特的氣質給了我迷戀他的理由。
面對我的投懷送抱蘇浩的反應也古怪得出奇,即不驚訝也無驚喜,他只是慢條斯理的攪動著咖啡,然後一臉認真的問:“你確定,你不會後悔?”
看著他一本正經的質疑,我笑了,一夜風流,各取所需,我有什麼好後悔的?
在得到我的肯定答覆後,蘇浩掏出一方白手帕輕輕吸了下鼻子,然後很紳士的向我伸出了手!
這是一個暴雨如注的夜晚,風涼如刀,我討厭雨天,因爲我生性怕冷。
蘇浩所住的小區比較偏僻,雖然在進屋前我便料到會有些古怪的東西在等著我,然而當大門打開的那一刻,我還是被嚇了一跳,一副巨大的遺像供在大廳正中央,照片中一名長髮女子正衝我笑靨如花。蘇浩並不理會我的驚慌,輕輕的走上前將遺像抱到懷中癡癡的擦拭。
“我女友,出車禍,當場死亡!”蘇浩臉色有些痛苦。
我站在原地一時手足無措,半天后才支唔著說:“瞬間死掉……倒也省了不少痛苦!”
蘇浩突然轉過身來,我以爲是自己說錯了話引起了他的不滿。
“你認爲哪種死法最痛苦?”蘇浩的問話令我頗感意外。
“你見過貓戲弄老鼠嗎?我覺得,最痛苦的死法是被一點一點的捉弄死。”我很老實的給出答案,然後玩笑似地說:“我覺得,你完全可以把這寫進小說裡!”
蘇浩無聲的吻了下相框中的女友,然後小心翼翼地將遺像放回到桌上,並沒理會我。
“你和她有些像,特別是,頭髮!”蘇浩回頭,用他那迷離的眼神看著我,我心裡沒來由的一緊。蘇浩房中的窗簾全是白色的帆布,大風一吹全都嘩嘩的翻飛起來,乍一眼望過去,整幢房子便如一間剛佈置出的靈堂。
“我,我可以參觀一下你的房子嗎?”我岔開話題。
“沒問題!”蘇浩再次紳士的向我伸出手,做出請便的姿勢。
蘇浩的房子是租來的,閒轉一圈後,我發現這套房子比我想像中要大得多,在房間一角,我發現了一間用木板隔出的小閣樓,我正打算沿著木梯爬上閣樓時卻被蘇浩攔住。
“上面是廢品儲存室,沒什麼好看的!”
我悻悻地收回腳步,好奇的問:“你一個人,幹嘛租這麼寬的房子?”
“這房子租金便宜,所以就租了!”蘇浩似乎看穿了我的疑惑,不待我發問又進一步解釋道:“因爲這是一幢兇宅,沒人敢住!之前是一名香港古董商住在這裡,然而就在他準備返港的頭一晚卻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房中,據說是中毒身亡,死狀很猙獰。”
我頭皮有些發麻,下意識地問蘇浩:“那,那你還租這?”
蘇浩臉上閃過一絲得意之色:“如果真能拍到些古怪的東西,對我來說可是件好事兒!”
適當的古怪會令人覺得可愛,但過度的古怪則會令人聯想到變態。
“我,我先去洗個澡!”我身上有些發寒,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蘇浩將我帶到浴室,替我放好水,我試了試水溫覺得冷,又將溫度調高了些。
“如果你開始後悔來我這兒的話,我可以送你回去!”轉身出門時蘇浩突然在門口倚住。
現場靜得只有嘩嘩的水滴聲,片刻的猶豫後我給出了同上次一樣的答覆,蘇浩帶上門離開了,熱霧朦朧中,我沒瞧清他的表情,只看見一個模糊的背影。
當我穿著蘇浩找給的衣服走進他的臥室時,蘇浩那一直淡漠的臉上竟瞬間綻放出欣喜的光茫,他突然衝上來抱住我,語氣迷亂地說:“娜娜,娜娜!”
娜娜是他的女友,不用說我也能想到。
蘇浩開始在我臉上狂吻,他那凌亂的胡碴紮在我臉上竟然令我本已消退的激情再次洶涌起來。我開始熱烈的迴應,最終,我和他糾纏在一起滾落到大牀之上……
激情過後,蘇浩似乎重新清醒了過來,他靠在牀頭燃上一根菸慢悠悠的說:“據說古董商當時就是死在這張牀上,七竅流血,可那晚只有他一個人在家呀……”
我窩在被子裡的身子禁不住顫了一下,蘇浩似乎總愛把話題往恐怖的事上扯。
“其實,一個人在家中毒身亡這也並非不可能,我寫過推理小說……”蘇浩饒有興志的分析著:“假如這個古董商有個習慣,隔幾天會吃種藥或是食物,那隻需提前在他會吃的東西里下毒不就行了?這時候兇手再外出旅遊一圈,警方根本拿她沒轍!”
我點了點頭,誇讚他的想象力,蘇浩對此似乎很受用,他說想衝個澡,於是下牀離開了。
我獨自躺在牀上,有些無聊,蘇浩臥室的牆壁上掛滿了他的攝影作品,我定睛一看竟發現全是一些死亡現場的照片,而且死者全爲女性,她們那猙獰的表情被定格成黑白畫面,透出一股陰森的氣息。
我討厭這些變態的作品,於是迅速低下頭,拿起牀頭的報紙翻看起來,打算忘掉那些恐怖的畫面。可翻了沒兩頁我心中的恐懼感卻驟然加劇,一則有關女子離奇失蹤的報道吸引了我,據新聞描述失蹤女子年齡
二十多歲,身材苗條有一頭漂亮的長髮,這些特徵和我都非常吻合。緊接著,我又翻看了其它的報紙,很快,我發現這些報紙雖然日期不同,但上面卻都報道有年輕女子失蹤的新聞。
“你在看什麼呢?”
我猛的放下報紙,發現蘇浩正湊在我跟前眼神迷離的盯著我。
“沒,一些無聊的八卦新聞!”我擠出一絲不自然的笑容。
“你,是不是看到有關女子失蹤的新聞了?”一道閃電劃過,蘇浩的臉被電光映得慘白。
“什麼,沒,我看報紙一般只看娛樂版的!”不知爲什麼,我害怕承認這一事實。
蘇浩掏出手帕,輕輕打了個噴嚏,自顧自地說:“最近我在拍攝一組關於死亡的作品,看報也是爲了尋找靈感!”
蘇浩的解釋令我緊張的心情舒緩了不少,我笑著點頭表示理解。
“澡洗完了,咱們睡覺吧!”蘇浩替我挪了挪枕頭,又紳士般的做了個請的姿勢。
我愜意的鑽進被窩,蘇浩也跟著躺下,他正準備伸手摟我入懷時卻被我推開。
“再加牀被子吧,有,有點冷!”我說。
蘇浩詫異的看著我卻並沒說話,順從的抱來一牀棉被添上。
“你,是不是開始後悔來這兒了?”蘇浩突然又問。
我搖頭說不來纔會後悔。蘇浩看著我沒再說話,只是從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懷疑。
但是,我真的沒有撒謊。正如我最初所說的那樣,我和他一夜風流,只是各取所需罷了,只不過他從我身上索取歡樂,而我則將從他這兒索取財富。
蘇浩絕不會想到,我向他隱瞞了一件事情,那便是我認識這幢房子的前主人,也就是那名死掉的古董商,如果時間再往前推移一個月,同樣是這張牀上,我還和他赤身裸體的摟抱在一起,在這個男人身上我燃燒了大把的青春,而他在我身上也揮霍了大把的金錢。我知道他已有妻室,但正如我常說的那樣,我和他只是各取所需。只是後來,當他絕情地拋棄我時,他毅然將送給我的那些貴重禮物全部收回,但我浪費在他身上的青春卻再也收不回來。
我痛恨他騙我,我也痛恨他再去騙其他和我一樣傻的女人,於是我殺了他,方法正蘇浩猜測的那樣。然而事實證明他卻並非我想象的那般絕情,從國外旅遊回來我意外收到他的律師寄來的秘函,原來在和我絕裂後他也意識到自己的絕情,在返港前,他決定將一件價值不扉的古董送給我,因爲一時找不到我,於是他將古董藏在了閣樓中的一方空牆裡,叮囑我回國後徑直來取。
老實說看到這封密函時我禁不住替他惋惜,要是他早點良心發現,那該多好。
半夜,我悄然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身邊熟睡著的蘇浩,我嘴角浮起了一絲笑意,這是個絕佳的時機,我輕手輕腳的下牀,悄悄走出臥室。
通過走廊盡頭那條木梯,我如願爬到了閣樓上。閣樓的光線很暗,我只能借著手機的光亮四處張望,正如蘇浩所說的,閣樓裡堆放著不少廢品。我從閣樓門口的牆壁開始敲打,希望能聽到清脆的迴音,然而那美妙的聲音卻始終沒有響起。一隻大的白色冰櫃靜靜的擺放在閣樓裡角,我將左手撐在冰櫃上,用右手繼續在牆壁上敲打著,突然,我感覺左手下有些異樣,似乎是一縷柔軟的東西,我用手機湊近一照,驚訝的發現那是一縷零散的髮絲,藤蔓般的髮絲一直延伸進冰櫃裡面,我好奇的將臉貼近冰櫃向裡望過去,眼前的一幕驚得我魂飛魄散:一具早已僵硬的女屍靜靜的蜷縮在冰櫃之中,她的眼睛竟還死死的睜著,盯向玻璃外。
此時我和她的臉只隔著一層玻璃的距離。
我強忍著尖叫從閣樓上狼狽逃出。
我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想逃離這個人間地獄,我想逃離變態的蘇浩。
穿過陰森可怖的大廳,我徑直向大門方向撲去,但就在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卻突然從旁邊傳來,我側頭望去,卻和一道黑影撞個正著,是蘇浩。
“你,上哪兒去了?”蘇浩的表情格外陰冷。
“我……”我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你,是不是去閣樓了?”蘇浩突然逼問,臉上隱約露出兇光。
“沒,我上廁所去的!”我急中生智。
“我剛從廁所回來。”蘇浩的臉被持續的閃電映得忽明忽暗,他的嘴角掛著一抹嘲諷般的笑容,事實上他這句話的確令我窘迫萬分。
“你去的是廚房旁的那個廁所?”蘇浩試探性的問話替我及時解了圍,我忙不迭的點頭,這纔想起,這套大房子根本不止一個廁所。
蘇浩沒再追問,反倒是關心的責備起我來。
“大半夜的別亂跑,你不是怕冷嗎?”
蘇浩拉著我重新走回到臥室,然而,躺在牀上我卻渾身繃成一團,根本不敢閉眼,我想起蘇浩剛纔的話,他似乎早已知道了我上閣樓的事,只是並不急於揭穿我?還有,閣樓上的那具女屍究竟是誰?是娜娜,還是那衆多失蹤的女子中的一名?一連串的問題折磨得我大腦生疼,而我的眼皮也越來越沉,可就在我將要合上眼時,突然聽見木板樓上傳出了的細碎的聲響,像是有人輕輕走動,我立馬一激凌,再豎起耳朵聽時上面又一片安靜,只有呼啦啦的風雨聲。我忐忑不安的重新睡下,正想放鬆時卻突然聽到客廳內傳來了
清析的腳步聲,而且那聲音越來越近,直到臥室門口處停下了,我緊張的坐起來,睜大瞳孔看向房門。咔咔,門把手突然開始轉動了,緊接著吱嘎一聲,門開了,一名身形僵硬的長髮女子直愣愣的出現在了門口。
啊!我尖叫著從牀上一坐而起,睜眼一看,才發現是一場噩夢。
“你,你怎麼啦?”蘇浩被我的叫聲驚醒,詫異的問我。
“我,我夢到有人開門進來了。”我心有餘悸的解釋說。然而我話音剛完,那屋門卻真的鬆動起來,吱嘎的一聲裂開了一大道縫子,嚇得我再次尖叫起來。
蘇浩打亮燈,起牀將門拉開,外面空空如也。
“沒事,之前忘了關門,今晚風大,估計是風吹的吧!”蘇浩重新將門關上,勸慰我道。此時的蘇浩完全沒了之前的冷漠,他將我圈進懷裡不停的替我拍背,溫柔體貼得令我不自然。我突然覺得,或許他並沒我想像的那般壞,他只是因爲太愛自己的女友所以纔在女友死後將屍體冷藏起來,幻想將她留在自己身邊。
看了看錶,已是清晨七點,只是因爲下雨的緣故天色依舊昏沉。蘇浩從牀上起來,他說看我臉色很差出去買只雞給我熬湯。
目送蘇浩的身影消失在房門前,我卻再次恢愎了精神,我想到了那個還藏在閣樓裡的古董,現在又一個機會擺在我面前我不能再錯過。至於閣樓上的那具屍體,我已經花了一夜的時間來打消心理障礙,是的,那歸根到底,只是一具屍體。
我再次爬上了閣樓,這一次我拉亮了閣樓的燈,明亮的光線稀釋了黑暗,也稀釋了我心中的恐懼。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經過近十分鐘的推敲後,我終於找到了暗藏在牆壁中那個空閣,小心的打開空閣,裡面果然放著一個鏽跡斑斑的鐵盒子。將鐵盒捧在手中我興奮得差點笑出聲來,是的,這裡面的古董足夠我下半輩子的生活了。
鐵盒扣得很緊,正當我使勁掰拉時,寂靜的空氣中卻突然發出了咔的一聲脆響,然而這聲音卻並非從鐵盒中發出的,就在我發愣時,又一陣咔咔聲傳出,我下意識的回頭望去,這才發現這怪響是從角落裡的那臺大冰櫃中發出的,冰櫃中的怪響聲越來越大,緊接著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現了,那冰櫃的玻璃蓋緩緩打開,一隻凍僵的手從裡面伸了出來,再接著是一顆女子的頭顱,猶如抽麪條似的,最後一名女子整個從冰櫃裡站了起來。
眼看著那具復活的女屍僵硬的從冰櫃裡爬出,我終於回過了神來,失魂落魄的往樓下跑去。
我穿過客廳撲到大門前使勁的開門,然後那門鎖卻跟壞了似的,怎麼拉都無動於衷,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怪物拖著機械的腳步慢慢的向我逼近,然而就在她距我只有幾步距離的時候她卻突然停住了。
哈哈哈,一陣爽朗的笑聲突然從客廳一角傳出,緊接著蘇浩快步走到了我的面前,他的手中高舉著一個DV,我詫異的看著蘇浩,他不是出去買菜了麼怎麼又在這裡出現?
“哈,你的表演真的太棒了,再好的明星演不出你這般真實的恐懼之情!”
蘇浩大笑衝到我面前,眉飛色舞的說著,而那名復活的“女屍”也露出了會心的笑容,並開始擦拭臉上的妝容,這突來的變故令我感到莫名其妙,但緊接著隨著蘇浩的解釋我漸漸明白到事情的真相。
“你知道一部叫作《鬼影實錄》的恐怖片嗎?它完全用DV拍攝,成本僅爲幾萬元,然而它卻創造了幾千萬的票房神話,它能成功是因爲電影中的恐怖鏡頭極爲真實,坦白說我並不滿足於普通的攝影,這次也是想拍一部類似的DV劇!”
就這樣,我在不知不覺中成了蘇浩選定的女主角,那具復活的“女屍”只是化了妝在必要的時候躺在冰櫃裡面,而那冰櫃根本沒有插電。他製造了一系列的驚悚事件,目的就是想拍出一部極具真實感的恐怖片。
“現在看來,前面拍出的效果都非常震憾,現在只差結尾了,復活的女鬼和你對掉了身份,她重見天日而你則被困在了冰櫃之中,希望你一定合作!”蘇浩請求我道,感覺被捉弄的我本打算拒絕這一要求,然而當蘇浩告訴我事成之後影片賺的錢將有三成歸入到我帳下時,我改變了主意。
我第三次來到了閣樓,在那名女子幫助下,我鑽進了那隻巨大的冰櫃,女子告訴我只需在裡面呆上幾分鐘便大功告成。
蜷縮在冰櫃那狹小的空間內,我才發現自己一直抱著那個鐵盒還沒有打開,在費了番力氣後,我終於打開了鐵盒,但令我驚訝的是裡面並沒有什麼古董,而是一張小紙條,湊近一看,只見上面用絹秀的筆跡寫著一行字:我知道是你殺了我老公!
我頓覺大腦一陣眩暈,猛然明白到什麼,難道,那名女子其實是古董商的老婆?難道律師給我的那個密函根本就是假的,只是誘我進入這個貓鼠遊戲中,而我則在不知不覺中扮演了被捉弄的老鼠的角色。
我使勁的拍打冰櫃玻璃,在裡面大喊大叫,然而這一切都無濟於事。終於,我精疲力竭的躺在原地不再動彈,突然,我感覺四周一陣寒氣襲來,而且越來越強烈,我頓時驚恐萬分,眼看著一層層冰霜如舌信般漸漸吞噬我的全身,我耳邊依稀迴響起蘇浩的聲音:現在,你是不是開始後悔來我家了?
可我已經無力回答了,我的意識越來越稀薄,冷,我好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