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消雪隱,春風化雨。流雲與輕風相逐,草長鶯飛。埋藏在雪裡的禮物還剩最後一個,沒有被不速之客公諸於世。隨著匆匆消融的積雪,不知所終。充滿猜測,卻不得要領。成爲了一個大膽卻時運不佳的秘密。如果從此不相遇,難道不是留了一宗懸案?……
自山谷那邊緩慢走來一隊人馬,大紅旌旗,名正言順。昭告著天子的恩賜。與故鄉依依惜別,也許此生不會再相見。馬車裡的人叫停了隊伍,與領隊的將軍談話,遞給他一封書信。一顆淚珠毫無預示奪眶而出,女子慌忙拭去,強顏歡笑。他們繼續趕路。不過是蕓蕓衆生中又一場輪迴罷了。
荒山野嶺迎來追尋歸宿的人們,有流浪的詩人、不得志的政客、歸隱的將軍...時光匆匆,忽然而已。長生的幼苗已經長成花樹,亭亭玉立,十分精神。
花樹旁不知何時立了一座石亭,起初,它還爲有人前來坐坐,觀賞風景,吐露心聲而歡喜憂愁,直到它的莽撞嚇壞了那麼一兩個人之後也就學乖了。世人的事情不插手,樂意的時候就聽聽,不樂意就自己捂起來睡覺,大家互不相擾。
四月初的清晨,路上只有淺淺的蟲鳴時而的響起,有兩個人早早的緩步登上小山嶺來。隱約還能聽見他們的談話聲。一個齊腰襦裙,嬌小可愛,二八少女。一個粗布長衫,長相俊秀,書生模樣。談論著天地,讚賞這美景。花樹照例隱身坐在亭上,“有好些日子,沒人到這兒來了,在這一日光景裡倒是來的很早,我且看看又是怎樣的傾心愛慕。”正大光明的偷窺。
瞧著那書生對著少女一口氣講了許多,少女卻是雙眼懵懵懂,彷彿是書生與往常太不一樣。紅著臉,人卻木頭似得,有幾分逗趣。書生看少女不作答,又重複了最後一句“姑娘可願意?”
亭上的花樹影倒比書生還急了,“願意不願意啊?”書生的期待漸漸落了空,帶著可惜,小心的問“是否小生問的太突然,還是...還是這一切都是我會錯意?”
少女正醞釀著,花樹更急了“如此耗下去,早起出去覓食的山雀都該回巢了,白白擾了我的清靜,原來不是一出郎情妾意的佳話。”
遲遲得不到答覆的書生臉上的失落更加重了,只得放棄。這時少女開口了“我自是願意啊,只是終身大事總得父母操持,你若安心的好好考了試,中了貢生舉人,榜上有名,爹爹媽媽肯定就能放心讓我一生託付於你了。”末了還來一句“我原知道這山上有果子特別好吃,可惜我們來早了。不過正逢花期,咱們摘了這棵樹上的花團回去做茶點吃,你說好不好?”水靈的眼睛,放出異彩,更加可愛了。但餘光不偏不倚正看著亭上的看客。書生的喜事來的曲折突然,滿心歡喜的道“好,好!”
花樹一個吃驚,正自納悶“難道我何時顯了形?”,又覺不會,幽幽的說“想吃我,小心毒死你~”
緊接著少女又說“但不知這白色的小花有毒沒有,你願意幫我先嚐嘗麼?”說完,隨即看向書生。她借話出題,演給她看。
書生剛得償所願,表忠心,道“你放心,我會爲你翻遍典籍查看,你不必擔心,若真有毒,我也會爲你摘來別的花。”到底是書呆子一個。
他們哄的彼此開心了。少女又不知說了什麼,打發書生先下山去了。待單純的人離了場,她二人的較量正開始。少女也光明正大得望向花樹,臉帶笑意“下來吧,小樹精。”花樹也大大方方落到地上“竟看不出,你非實實在在的凡人,也是個什麼精。”“幸會~幸會”二人不騙不相識了...“世人真是善變,才眨眼的功夫。子子孫孫都變了。才教誨了孩子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這後腳就有人頂著花花綠綠的頭髮,真是怪異。衣服也越穿越少了,羞不羞?”它已經自言自語慣了,對事物的評價也是想說就說,不用作什麼斟酌。是自由,也是寂寞。
記得哪一年有位先生在這亭子裡作了兩句詩:“芳樹立煙華,紫緜散清馥。”花樹雖然不懂,但那時風吹不寒,樹梢小小的花團正開得熱鬧,隨風飄舞,好似飛仙下凡。方寸間也是一番美景。花樹借了那位先生的雅句,終於給自己起了個稱心的名字,從此,它就叫清馥了。
鄧姜來到這幢寫字樓上班已經滿一年了,日子過得跟複製黏貼一樣,雖然二十出頭,卻被冷漠的職場消磨得漸漸收起了野心和活力,工作中一直安於做底層的小透明職員。偶爾會感到無力,但想到父母努力勸慰自己的樣子,想放棄這份工作就於心不忍,畢竟在父母的觀念中這樣的工作踏實穩定,又幹淨又舒服,將來也容易找對象。但是正因如此,用除去工作後所剩不多的時間,全部拿來自學攝影,每天都不夠盡興,卻更加愛不釋手。也算精神上有所寄託。
每天早班公交車除了一般的上班族,高齡的老人們也來湊熱鬧,不爲別的,就爲了趕早到縣城的銀行門口等著看匯率,爲了去活動中心下盤棋,爲了去看免費的舞臺戲。總之不是什麼非得掐著點趕著去的事情,然而卻是比上班族還要準時,守時。
公車照例在每一個站牌停靠,有不少人正圍堵在車門口,簇擁著要上車來。一個靚麗的身影姍姍來遲,急匆匆。也趕著要上公車。鄧姜恰好面對著玻璃車窗外,二人打了個無聲的招呼。“時間剛好趕上啊。”鄧姜率先問候。林美枝忙著整理儀容,調整揹包,纔回道“擠死我了,還好上來了,不然今天又得打車。哈哈,省了省了。”
公交車被塞得滿滿當當,朝著縣城開去。過了隧道,鄧姜就擠下了車,換乘了縣城公交。還有好多空位置,發車也準時,這樣的轉折,常能給鄧姜帶來細微的幸福感。
不多時,就到了目的地。自下了車,這一天的黏貼時光便開始了,調整心情,微笑也不能改變工作的枯燥。但又有什麼辦法呢?大家都一樣,不比小時候。大都掃興。重複的工作,重複的工作餐,重複的又一個工作日。
鄧姜剛走出門口,就有個人小跑追上來。搭訕道“新調過來的那個女同事聽說是你的高中同學啊,還真巧啊,現在又在同一棟樓裡上班。”鄧姜回以輕描淡寫的微笑,只爲了禮貌,說:“是挺巧的,而且她好像也是因爲家裡的關係,畢業沒多久就回來了。不過我們平時很少往來。”“哦,她看起來挺活潑的,還以爲你們私交很好呢。”“可能我總一個人待著,所以知道我喜靜,沒法深交。好了,我的公交車要來了,先走了。”鄧姜簡明扼要回答了那個同事的問題,匆匆過了馬路。上了來的剛剛好的縣城公交。刷完公交卡,他走到單獨靠窗的空位,把揹包卸下來放在腿上。一手撐起下巴,漫無目的的看向窗外。馬路對面正對著一件簡易的二層小樓房,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深色的水泥牆面上又刷了一層半人多高的白灰,襯著前面的那棵樹格外的寫意。鄧姜看在眼裡,流露出幾分喜歡。車外吹起了春風,夾帶著一片片小小的白色花瓣,舞落在附近的水泥地上,無心之下吸引著鄧姜的目光。“哇,這真是美景了!”司機不知自己的車上有人正望著窗外陶醉,只看著等在站牌要上車的人都一一上了車,付了車費。便乾脆利落的發動了車子往下一站開去。
鄧姜的目光直到公交車開進隧道了,看不見方纔的美景才滿意的收回。當下心情大好,“改天休息日,我要拿單反過來拍幾張。”自言自語著。
爲了不讓一成不變的辦公室工作漸漸拖垮自己的身體,只要天晴,晚飯過後鄧姜都會抽空半小時出去夜跑。這個時候的天氣,日出前,入夜後。都還能感到一絲絲的涼意,隨便跑兩圈都輕易不會出汗。藉著旁邊網球場的光亮,鄧姜今天跑的圈數比以往更多。回到家後洗漱完倒頭就睡,他和許多愛睡美容覺的女生一樣,知道熬夜晚睡的利害關係,所以從來是不到十點半就睡覺去了。今天的夢又是朦朦朧朧的,不知所云。但有一個情節卻格外印象深刻:某個地方,煙霧迷濛,光怪陸離間,他看見木頭拱橋上站著一個人。一副古代武官打扮,但拄著柺杖。他不自覺走近了去。那人緩緩開口“我名叫王朝,因任務弄傷了左腿和眼睛,所以我返回了故鄉。”鄧姜也在意不了衆多不解之處,懵懵然頷首應道“哦...”。他繼續走著。又遇見一個人。那人看向鄧姜也開口道“我名叫馬漢,因任務中辦事欠考慮,導致失敗,返回這裡。”鄧姜也是懵懵然迴應。只覺得渾身乏力,頭昏腦脹,分不清虛實,好像丟了魂,又好像有兩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