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愛慕她?！?

謝智這句話早已被風褁帶的落到身後很遠很遠，而羊卉還兀自雙眼圓睜，臉上仍沒有浮現上什麼表情，彷彿這麼一句話就是什麼威力無限的結界似得，也將她這樣凍住。過了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那眼神好似得了什麼不要緊卻又治不好的怪癥，尋遍名醫終於得到一個病癥之名的人恍然大悟的樣子。羊卉收回目光，慢慢低了底頭，有紅暈悄悄上臉。然後開口：“原來大雪沒有將那禮物掩埋……”

“你說什麼？”

“沒什麼。”

在那時，有一個秘密被皚皚白雪包裹，我爲你準備這個禮物的每一秒鐘都因爲你尚不知情而欣喜若狂，心跳加速。我比你更加期待你將它親手打開。我埋頭做著準備，小心提防被你察覺。而我又不敢親手拿到你的面前，託白雪爲我掩護。我怕我自己拿著它站在你面前就先紅了臉。希望你不會不喜歡，我轉過身想象著你一臉驚喜的樣子。但這其實只是我的遐想，你只是一臉驚詫，也許還會對我說一聲謝謝。沒有情投意合。只是出於禮貌的一句謝謝。大風吹亂了羊卉的內心獨白，匆匆叫道：“就這裡吧，我下去了?！?

一善這邊談的也是私事，而天已經放亮，於是一善再次攀上亭子，隱了身形說話。

“你覺得羊卉對你怎麼樣？”只是這沒頭沒腦的一句問話，太過單刀直入，又引的清馥一陣莫名其妙，遲疑過後答：“很好啊?！?

“那你怎麼還要去傷她的心？”面對一善這樣一臉誠懇和痛心的樣子，清馥更加覺得哭笑不得了。

“我？傷她心了？”

“她是不是救過你的命？”

突然提及幾十年前的事情，清馥也是一愣神，“哦~是啊，怎麼了？”

“那既然如此，你不以身相許也沒什麼，但爲什麼還要見異思遷，故意喜歡別人呢？”

“什麼？什麼？我見異思遷？我怎麼見異又思遷誰了？”

“你思慕！……”，“總之就是有那麼一個人。對了，是不是那個小道士？”

“小道士？你說疏和小道士？”

“名字我不知道。”

清馥神情顯得有些無奈，經一善這樣提起，又勾起了心中那段往事。原本對清馥而言就是看見過的衆多兒女情劫中那小小一粟。沒什麼特別的。但知己難求，因她不被常人所能看見，更加難得?？蛇@人卻沒有一個好結局。想起來就感到惋惜傷感。清馥收拾了心情，緩緩訴說起來：“我和他認識時間並不長，但原來相隔並不遠的。他俗名叫譚疏和，從小就被送到了境通觀修道。他說起過，在三歲那年新**修訂了法案，觀裡的土地被徵收了，師兄們都還俗回了家。觀裡就剩下他和他的師父。新**建立以前國家經歷了長久的征戰，百姓生活都苦，偏偏還出了許多神棍誆騙百姓錢財。那時世道亂哄哄。後來總算長到十九歲，雖然一直跟隨師父修道，但心總是靜不下來。若說有一二分修道的本分，那另外八九分更像是懲惡揚善的俠義之氣。所以和師父告了別下山開始了遊歷。”

“那後來呢？”一善已經忘了先前的質問，像個孩子聽著先輩的故事似得，翹首以盼後面的故事。

“那天正是環嶴村舉行廟會的日子，我依稀能見那邊人潮涌動，很熱鬧。我沒有留意他是從哪邊來的。背上斜跨著一個包袱，還揹著一個竹編的斗笠，腰間掛著兩個一節的竹筒，都配有木塞子。一身青灰破舊卻看得出來漿洗的很勤快的長褂。他剛走進人羣，還沒一一欣賞觀看，就有一個女孩突然發狂起來倒地抽搐不起。正在逛廟會的人都圍繞她而站立，歡慶的氣氛肯定是大受影響的。然而側目議論的多，出手相救的卻沒有。因人羣中有人發聲這突然發狂的是山中蠱婆的義女，此狀是被蠱害的怨魂妖邪前來報仇作怪。村民當然唯恐避之不及。所以更別提去救了。他們既不走也不救，有孩子的就拿手捂住小孩的眼睛。這個時候疏和他撥開人羣，湊近了細看，想也沒想就跑到那女孩身邊將她扶坐起來，對著人羣喊‘是癔癥，誰借簪子一用？’但圍看的人都是你看我我看你不願直視他的目光，他們只是在等一個結果，不願意沾邊。半天都沒人應答，反而一個半大小孩聽到他喊怯生生遞過一個陀螺桿子。我看到這幕都覺得心中一通鬱悶，我想疏和他也一樣。他讓那女孩咬住桿子，自己從包袱裡找出一卷針簾，攤開放在地上，選中了幾根小心紮在那女孩頭上、手上的幾個穴位。然後就好轉了。在女孩清醒之前，遞桿子的小孩已經被他父母拽走，人羣也漸漸散去?！?

“人之初性善。說的果然沒錯?！币簧谱撡p著故事中那小孩的舉動。

“但接下去，就沒有這樣的善良了……女孩清醒之後很感激疏和的救助，所以邀請他去家裡做客。也有人隱晦的勸阻疏和，可是是背地裡說話?！?

“那他就去了？”“嗯。中間的這段我沒看見，是後來疏和對我講的。蠱婆本是以蠱解毒的人，但方式詭異，行蹤神秘。對於未知的事物俗人們總是最先產生恐懼這種心理，而後因偏激因猜想就會變得越來越恐怖。其實以訛傳訛。他說蠱婆在蠱棚附近種滿了毒花毒草，放養了許多毒蟲毒蛇。沒有任何籠子，任它們釋放天性，自生自滅。他忍不住勸誡了蠱婆幾句，然而蠱婆卻說自己已然是生存在縫隙之中，堅決不能滅了這些毒物。因爲她還要靠著這些來給她帶來‘生意’呢。疏和聽著那些話很生氣，就想趕緊離開蠱棚。蠱棚裡卻先響起了哭喊聲。女孩剛沏好了茶端來，也一起找了過去。是先前在山下遞陀螺桿子的那個小孩，已經被毒物咬傷，驚恐疼痛的哇哇大哭。疏和趕緊撕開衣角綁在小孩上臂，並讓蠱婆趕緊替小孩解毒。蠱婆吩咐了女孩去拿匕首和清水，自己只瞧了一眼就轉身拿藥去?？墒韬蜎]等到蠱婆回來反而是院門外的一陣吵鬧聲。於是讓女孩接管小孩，他自己衝出去了。原來村民們都陪著孩子的父母找上山來，也不知蠱婆是怎麼說的，民怨瞬間就爆發了。等疏和趕來蠱婆也差不多送了命。氣的疏和直跺腳，怒喊‘愚民！’那小孩沒得到及時的治療最後便夭亡了。村民不管自己也傷人性命，只記得蠱婆平日裡害人，咬牙切齒。小孩的娘哭喊瘋癲當場，村民們仗著人多要綁了女孩和疏和在蠱棚裡一同燒死。疏和一人不敵他們人多，只好帶著女孩逃到村外。於是就躲在我身邊的一個茅草屋裡。那女孩受了驚嚇，割破手指，本來應該想是用這血腥之氣引來蠱婆養的蛇蟲以求庇護。結果引來的不止蛇蟲，還有怒氣未消的村民。疏和想和村民談判講理，可一出草棚，迎面飛來就是一把鐮刀。我見情況危急，甩過衣袖替他擋開了鋒利的鐮刀。村民看不見我，這憑空出現的怪力又讓他們心虛害怕了。都在心裡一口咬定疏和及女孩是妖怪邪祟。我有意安他們的心，所以就對他們淋了細沙。不過沒起作用。原本對付區區的俗人只是小事，可我輕敵忽略了還有紛涌而來的毒蛇毒蟲。那些毒物根本不聽女孩的調遣，一個個貪心的想要生吞了他們。應戰中，疏和被毒物咬傷，我正要抽身去救他卻見他突然發作，雙眼虹膜充血，瞳孔變成了漆黑的橢圓。身手頓時變得很厲害，將毒物和村民都打退了去。”

一善聽著聽著悄悄鄒起眉頭。只是在心裡分神思量，並不出言打斷，聽清馥繼續說。

“真正可怕難敵的不是牛鬼蛇神，而是愚昧的村民。過了幾天後，那女孩偷偷跑回蠱棚卻見到村民在慶祝蠱婆殞命。女孩自責當初自己偷溜下山還邀請疏和上山，若非如此就不會有小孩跟上山還送了命。絕望之際想要將自己淹死河中，不知怎麼這時疏和已經能看見我，他知道之後趕忙跑去搭救?？赡桥⒁焉鸁o可戀，一念惡起還拖著疏和沉入河底。我縱然憤怒縱然不解，但人命重要。想著用結界凍住時間，也許還能救上他們?？墒钦麠l河太難，水流太湍急。村民們還趁此帶著**弓箭來，欲將我也置於死地。好在羊卉及時回來，騙走了村民，救了我。可疏和和那女孩都不見了……”說完常常嘆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生在亂世，他這一生也是亂世了。對不起，我之前不知道詳情……”

清馥抿了抿嘴脣，說了這麼多話，她已經累了。

“不過，這種血紅的眼睛很常見的嗎？我也遇見過這樣一個人?！?

這話雖然不及聽到無面的消息時那樣關心，但同樣讓清馥感到驚詫。疑惑和不解登時直衝清馥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