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持了一個小時,手術間的燈沒有熄滅,這已經是鍾可情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就是手術間的醫生闖出來喊道爆血管,要求增加血袋的時候,不到三十秒,另一個醫生便衝了出來,對樓道里的家屬安慰道:“放心,出血位置已經找到了,成功縫合了。謝醫生會盡力的,大家不用太擔心。”
走廊裡的家屬原本還在哀嚎,聽了這話當即停止了吵鬧,一邊抽噎著,一邊蹲在牆角,靜默地等著結果。
一分鐘不到的時間,鍾可情先後在鍾可欣的臉上看到了狂喜和憤怒。
鍾可欣有些怨憤地瞪了身旁的殷氏一眼,置氣道:“奶孃,你不是說一切都安排好了麼?!裡面的人,怎麼還沒死!”
殷氏不解地擰起眉頭:“6牀的病人確實已經病入膏肓,先前俞主任給她診斷的時候都下了病危通知書了。俞主任表面上看上去淡定,霸佔著這個病人不放,其實心裡頭巴不得早些將這個燙手山芋甩出去呢!病人提出點名手術,他雖然面子上難堪,但好歹躲過一劫,明明是要在他手上死掉的病患,轉嫁到了姓謝的身上,他心裡頭不知道得有多開心呢!”
“你說得好聽,可我見到的事實就是,手術檯上的病人已經撐了一個多小時了,還沒有死!”鍾可欣面色鐵青,她的心臟原本就不好了,加上情緒激動,心口更是氣得一抽一抽地疼。
“大小姐,你緩口氣,千萬彆著急。”殷氏的側臉上忽的閃過一道陰險的溝壑,“這病人多半活不了,就算姓謝的走運將她救活了,我還有後招,姓謝的絕對活不長久!”
“什麼後招?”鍾可欣詫異地瞪大了眼眸。
殷氏的嘴角勾起一絲狠毒的笑意:“那個病人……”她湊到鍾可欣耳邊,低聲說了幾個字。鍾可欣聽著聽著,原本愁眉不展的臉上瞬間露出罌粟花般妖冶的笑容來。
“奶孃不愧是奶孃,看來是我多慮了。”
鍾可情不知道殷氏和鍾可欣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些什麼,但當她看到她們二人相視一笑的時候,她心底的一根絃斷了似的,心情壞到了極點。
十分鐘之後,陸屹楠帶著紗布過來,見鍾可情站在過道里吹著冷風,有些不悅道:“小墨,擔心別人的同時,首先要保重自己的身體。”
鍾可情的心思完全撲在病房裡的人身上,根本沒聽到陸屹楠說些什麼。
她茫然地回過頭,不知所措地看著對方。
就是那個單純至極的眼神……
陸屹楠只瞧了一眼,便深深撞入了那一汪深不見底的碧波寒潭。初見可情的時候,那丫頭也是用這樣一副茫然無辜的表情看著他。他後來才明白,她眼前的人是他,可那時她心裡想著的還是謝舜名。
見陸屹楠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鍾可情渾身不自在,摸了摸脖子問道:“陸醫生,怎麼了?”
“沒……沒什麼。”陸屹楠苦笑出聲,“只是覺得你長得像我一個故人。”
鍾可情心思微動,故意扯了扯脣角問道:“什麼故人?陸醫生心裡除了可情表姐,還有其他喜歡的人麼?”
當然沒有。
陸屹楠緩緩一笑,沒有出聲,扶著她到一側的躺椅上坐下,而後小心翼翼地幫她止血,重新包紮。
鍾可情在躺椅上縮成一團,靜靜地等著。
大約是那副可憐模樣像極了當年毫無心機的可情,陸屹楠心底某一處的柔軟再次被觸動,他朝著不遠處的小護士招了招手。
小護士連忙一臉諂媚地笑著問道:“陸醫生,你喊我麼?”
陸屹楠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朝著她溫婉笑了笑,那個小護士便美上了天。在流光醫院裡,能夠同性格和善的陸醫生說上一句話,本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這過道里有些冷,可以麻煩你幫我拿條毯子過來嗎?”
“可以可以,當然沒問題。”小護士笑得跟朵花兒似的,蹦蹦跳跳地朝著值班室跑去。
不出三分鐘時間,她便一手抱著一條毯子,一手抱著一牀被子,腳步錯亂的奔了過來,雙手捧到陸醫生跟前道:“陸醫生,毯子和被子都幫您拿來了,您冷了就蓋被子,熱了就換毯子……”
那小護士積極得有些過分。
陸屹楠接過她手中的被子和毯子,說了聲“謝謝”,而後很自然地將兩樣東西全都蓋在了鍾可情身上。
那小護士瞪了鍾可情一眼,便氣沖沖地跑開了。
這時,手術間的燈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