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蒼涼的馬頭琴聲像是被撕裂者心臟在破碎時候的哀嚎聲，悠悠然然的傳遍了烏斯圖整座山峰。青青的草原上，風(fēng)兒輕吹起蒙古包裡的輕煙，四處孩子的歡笑聲迴盪在空中，馬兒正是回家的時候，牧人們唱起歡快的牧歌，四處追趕著奔馳的駿馬。

烏斯圖山峰在暮色中顯得格外的荒涼，或許是那拉馬頭琴的年輕人心事太重，也許是那蒼涼的馬頭琴聲過於悲涼。站在年輕人不遠(yuǎn)處的少女淚眼朦朧的看著遠(yuǎn)處拉琴的青年。她知道他拉的這首曲子所有烏斯圖草原的牧人都已經(jīng)很熟悉，因爲(wèi)有誰能把一首子一拉就拉五年，整整的五年，他就是靠那把阿爹給他的馬頭琴聲過日子。

馬頭琴聲依舊蒼涼悲壯的響徹在整個烏斯圖草原的天空，不知何時所有的牧人都已經(jīng)將駿馬趕回了馬圈，人們都停下手頭上的工作和少女一樣站在青年的不遠(yuǎn)處，靜靜的聽著蒼涼的馬頭琴聲。因爲(wèi)他們都知道，這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聽這樣悲壯蒼涼的琴聲。也許以後都不會再有機(jī)會聽他拉琴。

落日早已經(jīng)不見，黑暗開始籠罩在空中。

蒼涼悲壯的馬頭琴聲依舊迴響在四周，人們看不清他的表情，更看不見他那雙悲傷的眼睛和眼瞼上的溼潤。

索納記得很清楚，五年前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老阿爹拉著那匹跟他一樣老的瘦馬，上面就坐著這個年輕人，那時陽光照射在他的臉龐上，然而從那年輕人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關(guān)於陽光的東西。

青年留給索納最深刻的影響就是那雙眼睛，那雙眼睛索納當(dāng)時看不清楚任何神色，就像是一譚死水。對就是一譚死水，這是後來他教自己的形容句。

他就那樣在那個陽光明媚的上午，坐在老阿爹的瘦馬上，陽光照射不出他的半點(diǎn)溫暖。

老阿爹用顫抖的雙手把他從馬背上抱了下來，用嘶啞的聲音對著周圍圍觀的牧人和孩童說道：“他就是你們以後的先生，你們可以叫他方老師。”

就這樣，他成爲(wèi)了烏斯圖草原上所有人的老師。

沒有人知道他有什麼樣的過去，也沒有人知道他爲(wèi)什麼會來這裡，來這個連政府都不願意管理的窮部落。

他給這裡人一開始的影響並不是很好，因爲(wèi)他

來的時候是騎著老阿爹的瘦馬，而老阿爹卻給他拉馬。老阿爹就是這裡的老族長，在人們通常的記憶裡，沒有人可以讓老阿爹牽馬，而他卻讓老阿爹做到了這些事情，那是對老阿爹的不尊重。所以很多人不歡迎他，這些人中就包括索納。

在他沒來的那些年頭裡，老阿爹總是佝僂著腰滿臉愁容對著索納對著烏斯圖的牧人們說：“窮不能窮了孩子，更不能窮了教育。”所以他的到來讓老阿爹佝僂著的腰直了起來，老阿爹起先把他安排自己住的地方，直到小卓瑪?shù)牡絹硭虐犭x了哪個地方，對此很多人都不能理解，不能理解是不能理解，但是也不能違背老阿爹的意願。

開始的時候，烏斯圖的小孩子是早晨聽他上課，所以他成爲(wèi)了孩子們啓蒙老師，他用神秘的東西征服孩子的心靈，讓他們的小腦袋瓜裡面充滿各式各樣的問題，所以他成爲(wèi)了烏斯圖最受孩子歡迎的人。而後下午是給所有的牧民和婦女上課，索納就這樣見識了他的神奇之處。當(dāng)他把那些優(yōu)美的語言和奇怪的見識講給幾輩子都生活在窮困落寞的烏斯圖牧民時，他們才知道老阿爹爲(wèi)什麼要親自給他牽馬。

人們開始接受他，但是他在烏斯圖牧人通常的映像中，他永遠(yuǎn)都是個衣衫整齊，瘦瘦弱弱的樣子。索納記得，他第一次給婦女們上課的時候，坐在下面的那些婦女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對著他指指點(diǎn)點(diǎn)，不停的相互說著：“他就是那個城裡來的老師，你看他真的長的跟我們就是不一樣，皮膚比女人都白，文文弱弱，似乎一陣風(fēng)就能把他颳走。”

然而，當(dāng)小卓瑪出現(xiàn)的時候，烏斯圖的人才意識到自己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小卓瑪?shù)陌衷谛∽楷斠粴q的時候離開烏斯圖出去打工，留下小卓瑪母子生活在烏斯圖。

然而兩年後的一個下午，那天陽光依舊明媚，但是小卓瑪卻迎來人生最痛苦的一天，因爲(wèi)那天烏斯圖傳來了小卓瑪阿爸的噩耗。事情的起因是，小卓瑪?shù)陌衷陔x開烏斯圖以後見識了大城市繁華和富饒，沒有經(jīng)得起誘惑，走上了不歸之路。然，天有不測風(fēng)雲(yún)，他在一次砍人事件中，砍了一個頗具有背景小混混。小混混沒有死，但是小卓瑪?shù)陌謪s再也沒有砍人的機(jī)會。小混混被砍傷了右臂，爲(wèi)了報復(fù)小混混來到烏斯圖。

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烏斯圖的男人們出去牧馬，女人在家裡忙著家務(wù)。汽車啓動器隆隆的吼聲像是一頭髮情的種豬一樣向著小卓瑪母子住的地方跑去。十幾個拿著砍刀的混混衝向了小卓瑪母子蒙古包，隨後傳來了小卓瑪母親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以及小卓瑪悲慘的哭泣聲。

烏斯圖的婦女丟下手中的家務(wù)，趕到小卓瑪住處的時候，小卓瑪母親已經(jīng)倒地鮮血順著她的身體流滿一地，小卓瑪趴在母親的身上哭喊著。一個身著花色襯衫，腳蹬黑色皮鞋的男人正坐在遠(yuǎn)處抽菸，男人的右臂上纏著厚厚的白色紗布，還可以看出來有明顯的血跡，老阿爹正在跟他理論著什麼。

就在烏斯圖婦女的注視下，花色襯衫男人突然推開了老阿爹，讓幾個小混混去抓小卓瑪。小卓瑪被花色襯衫男連腰抱住，他們準(zhǔn)備坐車離開。小卓瑪揮動著雙手拍打著男人，嘴裡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女人們目睹著一切的發(fā)生，沒有辦法阻止，男人們不在，烏斯圖女人不能頂起半邊天。有人過去扶起被推到在地老阿爹，花色襯衫男抽著煙，十幾個小混混揮舞著手裡的大砍刀，女人們被迫著讓開一條路。

空中迴盪著小卓瑪悽慘的哭聲，汽車已經(jīng)發(fā)動，花色襯衫男抱著小卓瑪準(zhǔn)備登上汽車的時候。

突然從人羣中走出來一個身體柔弱，陽光在臉上照射不出半點(diǎn)明媚的青年，然後就有一把長長雪亮的剔骨刀插進(jìn)了花色襯衫男的右腿。

一聲如殺豬般的吼叫聲迴響在烏斯圖陽光明媚的空中，剔骨刀又被迅速的從花色襯衫男的右腿中抽了出來，明亮的剔骨刀早已不再明亮，鮮血順著刀背流了下來，刀鋒架在花色襯衫男的脖子上。

花色襯衫男憤怒的扔掉了抱在懷裡的小卓瑪，小卓瑪被扔下來的時候被拿剔骨刀的方老師接住。這時候，人們纔看清楚，原來方老師確實(shí)很瘦弱，但是他拿刀的手卻一點(diǎn)都沒有顫抖。

後來，小卓瑪和方老師住在了一起，方老師也搬離了老阿爹住的地方，在老阿爹和教室不遠(yuǎn)處的地方安頓了下來。而花色襯衫男最終帶著被剔骨刀刺傷的右腿黯然的離開了烏斯圖。因爲(wèi)烏斯圖的男人們放馬回來了。從那以後，沒有人再說方老師長的跟娘們一樣，弱不禁風(fēng).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