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的鑼鼓聲響徹天地,破裂的鞭炮聲像是悲天鳴地的哭嚎聲一樣怒吼著。
石城的秋季在這一刻顯得格外的顯眼,蕭瑟的秋風吹著路上看熱鬧行人的衣衫。街道上一輛輛名貴的轎車從南向北的緩緩行走,轎車外面鮮豔紅色的喜字和圍住車玻璃上的紅綢子都似乎向所有人的傳遞著陸家的大少爺今天要結婚了,他的新娘就要坐著這些昂貴的轎車嫁入陸家的大門了。車上不時撒下來的喜糖和核桃,引來路邊看熱鬧的人和戲耍孩童陣陣的哄搶。
迎親的喜車緩緩消失在街道處車站的視線,向著陸家大宅行去。街道上的行人們議論紛紛,誰人都知道陸家是石城最富有的家族,陸家大少爺更是石城最風流最英俊的青年俊才,少年得志的陸家大少爺陸光離,從小有著良好家教和舉止,也是從小開始熟悉陸家在石城內的生意,如今更是叱吒商場成爲石城最優秀的年輕人,今天他要結婚了。那個能嫁入陸家的幸運女子更是了得,石城人人都知懷秀秀就是石城當之無愧的花旦,是美貌與智慧並存。五年前就已經求學歸來跟陸家大少爺是一見鍾情,就此結下著百年之緣。今天終於修成正果嫁入陸家大門,成爲陸家未來的大少奶奶。
街道停車牌旁邊站著一個身穿粉色風衣,一頭秀髮長長披肩的女子,女子旁邊站著一個老實厚道的年輕人,年輕人用手緊緊握著女子的手。女子看著行向陸家大宅的名貴轎車恨恨的說道:“不要臉的狐貍精,你不得好死。”說完後朝遠去車輛的方向吐了一口,似乎是用來表示自己內心的鄙視和憤怒。
緊握女子手的男子看了看結婚兩年的妻子,歲月的痕跡並沒有抹去妻子嬌美的容顏,反而如今顯得格外的嫵媚,只是性格似乎比以前更上一層。男人疼愛的緊了緊握住妻子的手輕聲說道:“紅兒,別鬧了。”
女子聽到男子的聲音後甩開了男人牽著的手對著男人大聲說道:“我說說她怎麼了,我就罵她,不要臉的狐貍精,不要臉的狐貍精。臭不要臉的,要不是她,大哥何至於成爲現在這樣……..”女子的話沒有說完,眼淚便已經流了出來,後面要說的話也就此沒有了下文。
男子聽到此處緊緊的皺了皺眉,又把女子的手緊緊的握住,女子掙扎了一會便沒有在掙扎便讓男子緊緊握住自己細嫩的小手,兩人就這樣緊緊握著手,沒有在說話,雙眼望著南邊客車行來的地方。
秋風蕭瑟的吹著石城的建築,路邊生長了數年的楊柳樹在秋風中枯黃了的樹葉隨風搖曳著落下,灑落了一地。行人們看完了熱鬧皆已三三兩兩踩著落在地上枯黃的樹葉離去。
一輛長途載客客車搖晃晃從石城的南街行來,一聲低鳴的車號宣告著它的到來,也似乎宣告著離去了太久的人,今天回來了。
車到站牌處停了下來,車站處年輕的女子突然甩開了丈夫緊握的手,快速的向客車走去,年輕老實敦厚的丈夫也緊跟在妻子的身後。
客車上下來一個身影,洗得泛白的長衫,也不知道被洗了多少遍。頭髮比五年前他離開之時長了很多,臉上乾乾淨淨鬍子似乎剛刮不久,身後揹著一把年代有些久遠的馬頭琴。那雙無神的眼神看到女子和她老實敦厚的丈夫後愣了愣神。
而女子則不顧一切的衝了過去,連腰抱住了車上下來的青年,突然滔滔大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用手捶打著年輕人的後背凝噎著說道:“方離殤,你個天殺的王八蛋,你死那去了,你知道不知道我都結婚了,我都已經結婚了,我都已經結婚了。”說完後哭聲更是大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車上下來的行人一下子被震驚在哪裡,紛紛停下擡頭看著這對年輕人。
女子的丈夫似乎早就想到會有這一幕,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只是對著被稱之爲方離殤的年輕人苦澀的笑了笑。
方離殤淒涼的笑著拍了拍女子的肩膀說道:“紅兒,別讓人家看笑話。”
女子聽完後不但沒有鬆開抱著他的身體,反而更是用力捶著他的後背,然後擡頭看著圍觀的行人大聲的吼道:“看什麼看,姑奶奶喜歡這樣,有什麼可看的。”
看到她一股梨花帶雨的嫵媚樣,人們無法想象她會如此的野蠻任性。
行人聽她的無理話語後紛紛走開,一邊走一邊罵道:“瘋婆子”
見到行人走開,女子放開了方離殤,站在自己丈夫的身邊,悄悄的摸著眼淚,她那嬌媚的摸樣,不知道會撥動多少人的心絃。她的丈夫這個時候走到方離殤的跟前互相錘了一下對方的胸,然後緊緊的擁抱了一下便分開。
女子的丈夫率先開口說道:“回來了”
方離殤點了點頭說道:“沒有參加你們的婚禮,有些遺憾。”
女子丈夫苦澀的笑了笑說道:“能回來就好,其他的事情都不要緊。”
方離殤沒有回話,只是看著婚車開去的陸家大宅,眼光中充滿了難以明瞭的悲傷
。
好一會才說道:“她今天結婚?”
“你還再想那個臭不要臉的狐貍精?”男子還沒有回話,他的妻子已經開始大聲嚷嚷道。
男子瞪了妻子一眼,女子看見丈夫責怪的眼神,扁了扁嘴脣想開口說話,又忍住沒有說。
男子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最好的兄弟,妻子曾經最愛的男人,一時陷入了一種沉思之中。
五年前他不告而別,從此杳無音訊生死不明,很多人都以爲他死了,連自己的妻子也認爲他死了。自己也因此三年前結婚了,妻子也就是現在這個叫蕭紅紅的女子,如今女兒都已經兩歲了。可是世事變化無常,當那個妻子口中不要臉的狐貍精要結婚的時候,他卻在網絡上偶然看到了出來給學生買書的方離殤,就告訴他懷秀秀今天要結婚,嫁入的就是石城最大的陸家。他就這樣的回來了,跟五年前他走的時候一樣,沒有任何變化的回來,帶來了一身的滄桑和悲壯回來了。生命有時候就是如此無常,有些事有些人註定一輩子都要糾纏,人永遠避不了躲不掉。
男子對著方離殤說道:“五年前你走的時候訂的婚,不知道什麼原因一直拖到現在才結婚。”男子原本想再說點什麼,但是想了想有忍住沒有再說。命運真是作怪,五年前他要是不走,蕭紅紅也不會和自己結婚,五年前他要是留在這裡,不知道今日又是如何的光景。還會有人說石城最優秀的男人會是那個叫陸方離的男人嗎,那他又會被人稱謂什麼。
方離殤聽到男子說話,他知道蕭紅紅的丈夫這個自己最好的兄弟楊在天,當年兄弟當中被人一直誤解是最傻的男人想說什麼,沒有回他的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遠方發了一會楞,然後對著二人說道:“既然來了,總的看看,看看石城故人的婚禮,只是我們這樣算不算的上是不請自到,恐怕會讓故人不高興。”說完後彷彿又想起了什麼,自嘲似地笑了笑。
蕭紅紅看到他自嘲似的笑容想要說些什麼,卻被自己身邊的丈夫拉了一把衣角,硬生生把口邊的話憋了回去。
方離殤說完後,便揹著那年頭悠久的馬頭琴向北走去,秋風輕輕的吹起他洗的泛白的衣衫,秋風中他顯得幾分蕭瑟幾分滄桑,似乎像是一個受盡了歲月侵蝕流浪遠方的浪子,他的心在回家的時候可能已經千瘡百孔。
蕭紅紅和自己的丈夫楊在天牽著手,緊緊的跟在他的身後,此時這個嫵媚的女人,顯得格外的安靜。
……….
無論是世俗也好,還是古老的相傳當中,女人這一輩子最幸福的時候便是穿著紅衣帶著紅紗,坐著香車寶馬幸福快樂的嫁給自己的如意郎君。
懷秀秀今天就是這樣,因爲今天她就要結婚,她要嫁給一個石城最優秀最英俊的年輕人。她本是幸福的,可是她的心裡總有一些東西像是野草一樣在某個不爲人知的角落裡生長,而今天這些東西突然不再躲藏,像是瘋了一樣的在心底深處蔓延開來。
是什麼像是野草一樣在心底默默的被隱藏?
是那難忘的往事?
還是那依舊突然在某個黃昏夕陽斜下,殘照心裡有傷的男人。
是什麼傷了他的心,又是誰讓她心裡的野草沒有理由的生長?
金碧輝煌的洞房裡,一張張喜字被裝飾各式各樣,牀頭上貼著一對白白胖胖的男孩,小男孩滿臉都是天真無邪的笑容,可是他們是否知道,他們是天下那麼多人的期望,只是這種期望對有些人來說是遙遙無期。
人生充滿了期望,有些人活在期望之中,而蕓蕓衆生當中又被這期望愚昧了一生。
懷秀秀輕輕接去了蓋在自己頭上的紅色頭巾,露出了一張令世人陶醉和迷戀的容顏。新娘是不能自己摘掉頭巾的,否則被老一輩人看見要說閒話的,但是懷秀秀不怕,她受過高等的教育,況且現在房內空無一人。她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這一切似乎就像是夢一樣,讓她有些迷茫又有些滿足。人生好像是一場夢,只是做夢的人都不知道,即使知道了也不願承認不願醒來。
懷秀秀走到梳妝檯前看著鏡子當中自己的影子,一張嬌美的容顏,烏黑髮亮的長髮,長長的睫毛,薄薄的嘴脣,說是傾國傾城一點也不爲過。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在看著身上紅色的喜服,就忍不住輕笑了一下,那輕輕的一笑,就像是寂寞的煙花一樣,瞬間美麗了寂靜的夜空。
只是在那一笑的瞬間,她心中的那些野草突然就像是隨風飄搖一樣晃盪在眼前,一些本該忘記的東西出現在心頭。
“嗵嗵”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懷秀秀的沉思,她連忙跑到牀邊把原本已經摘下來的紅色頭巾戴在頭上,然後摸索著打開了房門。
進來的是懷秀秀的死黨何愛華,何愛華滿臉的蒼白,身體似乎輕輕的顫抖著,她用雙手抓住懷秀秀細嫩的小手,半天說不上一句話。
懷秀秀見到何愛華這種表現以爲出了
什麼大事,連忙摘掉頭巾說道:“出什麼事情”
“他……”何愛華不知因爲何事激動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誰?你慢慢說,不要著急“懷秀秀見她不知爲何連話都說不完整,就出聲勸說道。
“他……來了”
“到底誰來了”
“方離殤……方離殤……”
懷秀秀聽完這句話後,突然感覺到心就沉了下去,一種無力感和難以明瞭的情緒瞬間佔據了婚姻的喜悅。
只是躊躇了幾秒之中,她便牽著何愛華的手往出走。何愛華感覺到,她的手輕輕的顫抖著,原本想提醒她戴上頭巾的事也被忽略了。
出門後映入懷秀秀眼前的是一片寂靜,所有前來給陸家祝賀的人紛紛的站在大門的兩邊,早已失去了一場婚姻應有的熱鬧景色。自己的丈夫站在人羣的當中面對著陸家掛著喜慶對聯的大門,公公婆婆站在丈夫兩旁,大門外面站著三個人,三個她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
她的眼光穿過時空的阻隔迎上了那雙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神,那雙不知道隱藏著多少往事和滄桑的眼神。那雙悲傷而又無神的眼神,曾經他的眼睛那麼的明亮。
是誰傷了他的心,讓他日日夜夜不能安眠。
是誰給了時間歲月的痕跡,忘記了曾經的過往。
又是誰讓他日日夜夜拉著斷了癡人腸的馬頭琴,那琴聲悲傷而又淒涼,響徹了一遍又一遍。
是癡情人對無情人的憂傷,是多情人對薄情人日日夜夜的思念。
是命運難以捉弄的輪迴,是前世今生的孽緣,是不甘的靈魂在奈何橋上的低聲訴說,是世世糾纏難捨難分的冤孽。
懷秀秀突然間感覺到一切的不真實,感覺到命運無常的捉弄,感覺到心中那些躲在不爲人知角落裡的野草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瞬間割破了毛細血管,悲痛的難以言語。
陸光離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心中一種憤怒和怨恨由心而生。他的拳頭握的不能再緊,他能清楚的感覺到指甲劃破了皮肉的疼痛。但是多年的商場磨練早就將昔日的鋒芒和激動打磨的盡光。
“什麼時候回來的,來也不通知一下。“陸光離強壯歡笑的向前走了走到那個自己厭惡甚至說欲除之而後快的男人面前輕輕的說道,似乎兩人是一對多年不曾在相見的朋友一樣。
方離殤那雙無神的眼神從那個女人的身影上收了回來,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似乎過往的種種又一次重現心頭。這個男人就是自己曾經最好的兄弟,就是那個跟自己一起打架喝酒的兄弟。也是那個有著一張英俊的讓女人都妒忌臉的兄弟,更是自己深愛的女人選擇的丈夫。
有些事有些人生來註定,人力永無辦法改變。就像是兩個人面對面的站著,可是心卻是永遠無法到達。就像是兄弟永遠都會爲女人翻臉,就像是有些人一生都只會愛一個女人,就像是永遠沒有結果的等待。
“總的來看看,不然總覺得這一輩缺了點什麼。”方離殤輕輕的對著眼前這個優秀的男人說道,似乎是在回話,又似乎在自言自語。
“呵呵”陸光離有些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然後眼光有些複雜的看著方離殤身後的蕭紅紅和楊在天。
“秀秀,快過來離殤回來了。”突然陸光離轉過身對著懷秀秀說道。
懷秀秀被自己丈夫這一舉動搞得不知所措,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你還愣著幹什麼,沒有聽到我說話嗎,快過來,離殤回來了。”陸光離突然對著懷秀秀大聲的吼道。
懷秀秀被丈夫的吼聲嚇住了,不由自主的牽著何愛華的手向丈夫走去。
幾步遠的路,懷秀秀感覺到似乎就有千萬裡之遠,雙腿就像是被注進去了鉛一樣沉重而無力。
等到懷秀秀到了丈夫的身邊以後,陸光離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陸光離握住她的手就像鉗子一樣用力,讓她白嫩的小手因爲用力過度原因變的紅彤彤的,她感覺到鑽心的疼痛。
方離殤看著這一幕幕皺了皺眉輕輕的說道:“我只是來看看,然後就走。”
“別呀,都來了就參加完我們的婚禮再走。”
方離殤沒有回答,只是看了看懷秀秀被捏的通紅的手,一股無言的感傷油然而生,隨後又被輕輕的揮去。
方離殤擡起頭看著兩人笑了笑,不知道是何原因那樣的笑容顯得格外的淒涼。便對陸光離說道:“祝你們幸福”
然後轉身準備離去,只是轉身的瞬間他的眼睛就像是一條毒蛇一樣銳利的撲向了懷秀秀和陸光離。
人羣之中!
一把黑色的手槍,一個身穿西裝的男子。
擡手舉槍,槍頭對中陸光離的頭顱。
就在方離殤轉身準備離開的那一刻,他眼光不經意間發現了那把搶,那個拿槍對準陸光離的男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