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還是不放,這是個問題,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禾穗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夾著一塊雪白的方糖,停在一杯咖啡的上空猶豫了很久。她的眉皺成倒八字狀糾結在一起,似乎在很慎重的思考。
在她下不了決定的時候,突然手背被一根咖啡長羹用力一敲,她吃痛鬆手,方糖正正地跌進了咖啡裡,淌著兩滴污漬跳了出來,淡藍色的桌布馬上暈出指甲般大小很難看的斑點。
“誒,肖筱,你怎麼可以這樣?”禾穗怒瞠抗議:“你不知道我都放了兩塊方糖了,這下都三塊了,你要甜死我啊?”
肖筱瞥了她一眼,滿不在乎地答道:“甜不死你,再放兩塊都甜不死你。”
“看你那模樣,明明想放又裝得那麼矜貴似的,喝不了黑咖啡就別學人家要。”
“嗤~”禾穗不屑地反反眼,動手攪著還冒著熱氣的咖啡。“我就願意。”她確實不會喝,但她從沒想過真正的黑咖啡能那麼濃郁那麼苦,這是以前買包裝和在KFC裡喝的都不一樣,於是感到失策了。
本來想等涼了喝中藥一樣灌下去,可白花花三十人民幣啊,心撕疼撕疼的,所以開始放方糖。
“你下午不用上班啊?”肖筱問。
“要上班我還敢大老遠的跑來這裡找你。”禾穗端起杯子嚐了一口,還是苦了。她在三區上班,今日卻坐車跨越過來看肖筱。
“看你有良心,晚上請你吃飯。”
禾穗搖搖頭,艱難地把喉嚨那口嚥下去:“你請我吃中飯得了。”
“怎麼?晚上又得回去守著你那個‘西瓜霜’啊?”肖筱正說著禾穗乾脆再拿了一塊糖含到嘴裡,她聲音瞬間提高了八度:“我說你怎麼那麼像《家有喜事》裡面那個大嫂一樣啊? ”
周圍有幾個客人聞聲回頭望過來,禾穗連忙拉下肖筱:“淡定,你淡定些。”
“我以後都不喝黑咖啡了。”說罷她趁旁邊沒人注意,又把方糖吐了出來。
“我晚上還得回去把煤氣費交了,要不是今晚誰都洗不成澡。”
“穗啊,你和他好了多少年了?”肖筱突然想起那個表情很寒冷蕭肅的男人。
“唔……三年了。”
肖筱嘆著氣:“當時我聽說你和一個研二的好上了,我見著他的第一面,打死也不相信你倆能維持那麼久。”
“你好象很難過我和他好那麼久似的。”禾穗笑嘻嘻地裂著一口白牙。
“就因爲你們一冰一火的,本是不相容的啊。”
禾穗無所謂地晃著腦袋:“我燒了他那麼多年愣是沒燒融。”
“他做什麼?工作。”
禾穗一怔,茫然地看著肖筱:“不知道,他沒和我說過。”
“你也不問?”
“不問,他每個月都能放兩千來給我叫房租煤氣電水費我已經很滿足了。”
“你們現在一起住?”肖筱有些吃驚。
“嗯。”禾穗點點頭:“一個人住太貴了,有人分攤,何樂不爲?”
肖筱狡黠地詭笑:“怎樣?進展到啥進度了?”
“什麼進度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沒進展,他再過十年也是這德行。”
“哎呀,我不是說這個,就你們那……”
肖筱的笑得別有深意,禾穗還是不明白。“就是那個啊。”肖筱伸手探到禾穗的胸脯前捅了捅,禾穗沒料到她弄這招,臉色漲紅蔓延到耳後根,低聲唬道:“你揩老孃的油,找死啊。”
“那我說極了你也不明白。”
“你直接問我有沒做你和譚先生那檔子事就好,我肯定能明白。”潭先生是肖筱的未婚夫。
這會臉紅的是肖筱:“你那麼大聲怕別人不知道啊。”
禾穗翻了個白眼:“就那檔子事,別人怎麼知道是哪檔子事。”
“你現在是不是和我談閨事呢還是要傳授我秘訣啊?”
“我是怕你活聲聲的把別人憋壞了,三年,知你沒注意還是他太強悍。”肖筱瞪了她一眼。
禾穗那杯咖啡已經足夠甜了,她淺淺地酌了一口,臉上面漸漸泛出一點紅暈,她記得,還是有點不同的。
“有沒有。”肖筱有點不耐煩了。
“真沒,有也只是他單方面的圖謀不軌。”
“嗯?他有暗示你了?”
禾穗笑得羞澀又幹澀。
“你是不是有處.女情節?”肖筱問。
“你一性 問題專家似的,問那麼多做什麼,做生理調查啊?”
“那好,我不問了。”肖筱怨念地看了她一眼。
禾穗把大杯咖啡幹掉後,問道:“那我們喝完咖啡去哪裡?”
“去商場。”肖筱答:“我隔離霜和粉底之類的要用完了。”
“那咱們就吃點點心再去吧。”禾穗叫來服務員,點了一碟她吃了一次就大愛無比的法國巧克力鬆餅。
陽光一點一片地在轉換直線照射的位置,慢慢地像一個孩子一樣,從玩膩的牆壁攀到這邊的落地玻璃,今日天氣大好,灼熱的陽光灑了進來,曬得頭暈腦漲的,抵不過渾身的熾熱背後像燒焦了在冒煙一樣。
禾穗建議道:“去下面的位子坐,再在這裡我就能真是燃燒的稻穗了。”
於是她起身端起咖啡退出沙發,在強光下氤氳過後的眼睛再看暗淡的地方時變得花白得像白內障一樣。
她們本來坐的位置下來有一個矮階梯,禾穗忘記了,她以爲是平的,一腳踏空下去整個人就往右邊歪了過去。
恍恍惚惚地聽見肖筱在叫小心,但她沒有摔到在地上,而是被側旁一雙手穩穩地扶住了,她的手也穩穩地端著咖啡,杯子沒落地,但裡面剩餘的半杯咖啡卻不見了。
шωш⊙ t t k a n⊙ ℃O 服務員趕緊上來幫忙,禾穗懵糟糟的甩甩腦袋,發現肖筱的臉是對著她,但眼神卻從她的腦袋上面越了過去。
禾穗想起剛纔是有人扶了她一把,好象咖啡也是潑到人家身上去了。她趕緊轉身道歉,就怕要被人狠狠地斥訓一頓。
在她回頭看清對方的一剎那,嘴呈O型張開,瞠目結舌,服務員在一旁連說對不起。
“傅朗!”禾穗驚訝得不得了,有短暫的錯愕,好象幾年沒見一個人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傅朗看著她,又看看後面的肖筱,遂低頭對面前的禾穗說:“幸好我沒避,要不你準出洋相。”他的聲音淡淡的,不生氣也不惱。
禾穗看見他穿得西裝革履的,筆直的西裝筆直的身軀,就是衣角呢大灘的咖啡漬格外顯眼。
“這……怎麼辦?”她倒開始著急了。
旁邊的服務員小姐遞收拾了殘局,遞了乾毛巾上來就躲到一邊三五成羣地看著他倆,嚴格說是在看傅朗,他的身材修長又長著眉清目朗,給人清冷遠觀而不能近視的感覺。
禾穗拿著毛巾要給他擦,他卻擋下來:“不礙事,我把外套脫下來就是。”肖筱走過來衝他笑笑,他亦點頭算是迴應了。
“我還有事,先走了。”他大步的走開,轉身上了咖啡廳的二樓。
禾穗發怔地看著手中的幹巾,惶惶的出神。肖筱看著她的模樣,好象有點失落,但也不明白她在想什麼,買了單後就拉著她離開。
禾穗滿腦想的都是傅朗,垂著頭出了咖啡廳門口,突然擡頭和肖筱埋怨倒:“他今天怎麼穿得那麼正式,整個高幹子弟似的。”
“他有那款,像是像了,可卻不是匪大筆下的那樣開著名車來的。”肖筱指著停在前面的一部銀得發亮的梅塞德斯。
兩眼澄澄發亮,垂涎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