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門還沒打開那會兒,就有人盯著禾穗的身影看,她才進了公司就看見總檯的小美急匆匆地向她跑過來,踩著高跟鞋“滴滴噠噠”地把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敲著清脆悅耳。
“小美啊,這一路都給你戳出多少個洞來了。”她開著玩笑,最佩服的是小美這樣跑也不會跌倒。
“穗啊,你怎麼纔來呀?”小美抓住她的手臂很著急似的。
禾穗看看大堂的種,才八點四十五:“我沒遲到啊,小樣的兩天沒見你就那麼想我?”她嬉笑逗著小美,伸出手指點她的鼻間。
怎知小美一本正經地打掉她的手:“哎,姐姐,我不是和你玩呢,你看我這樣像在玩了嗎?”
禾穗注意到她確實像正經的樣子:“什麼事?”
“那黃……”小美突然縮小了聲音:“那黃煮人找你,是急著找你。”
“找我?”禾穗吃了一驚。
所謂黃煮人實爲主任人不是煮人,但長著一副兇神惡煞的大餅臉的中年男人,挺著個四、五個月的大油肚,皮膚黑黑的還不比禾穗高。但他處事嚴謹得不得了,一天到晚,遲到早退做錯事的人一律按照規(guī)定處罰,沒有半分情面給,就算他岳母娘站在他面前,也NO WAY。
而且還特別愛教訓人,一教訓起來就唾沫橫飛,沒完沒了。滿口說詞以爲很漂亮很有說服力但句句都像隱形的毒柳條狠狠地鞭打在別人身上,這就是所謂的人身攻擊。
經常有些不諳世事剛剛接觸社會的小女生,進來工作沒幾天就被他罵得一邊哭一邊收拾東西離開。像禾穗和小美這樣的“資深”員工,覺得聽他訓話簡直是一種痛苦的煎熬,像被人放在沸水裡煮,難受卻又逃不掉。
於是他們漸漸的就學會了一種自我保護叫做“耳邊風”,就比喻說:毒柳條來了,帶著嘩啦啦的響,他們兩耳關閉,一躲,沒打中。
後經大衆(zhòng)商議,決定給他嚴肅地灌名爲黃煮人。
禾穗嚇到了,黃煮人無事不揪人找茬,她對他也是避之則吉。難道她有栽贓在他手上了?可這段時間她都很乖地遵守紀律啊,應該說在他手下哪敢不守紀律。
她眼皮開始無端地抽跳:“你知道她找我什麼事不?”
小美搖搖頭,對著面前的人流露出憐憫的眼光:“不知道,但我看見他是從銷售部那邊回來的,手裡拿了一疊文件。”
“什麼文件。”
“靠,你當我透視眼啊。”
“你怎麼也不問問。”
“我哪敢啊,我還青春要活久點。”
禾穗想了想,她最近真的沒犯錯啊,再說他從銷售部回來再找她,呃……不知道。
“那你幫我把東西拿回桌面,順便替我祈禱吧。”
“阿門。”小美同情地看著她,結果她遞過來的包包:“穗啊,你就自求多福吧。”
禾穗皺著眉頭哂她:“去去去,滾回你總檯去。”
她鎮(zhèn)靜地走到主任辦公室前,輕輕往門上扣了幾聲,聽見裡面示意通行了,她整整衣衫,確定整潔無暇就推門進去。
黃主任在低頭看文件,但知道是有人進來了。
禾穗表面神情自若,但剛進門的時候抖了一下:“主任,您找我?”
黃主任這才擡頭,扶了扶眼睛,臉上立即掛出一朵花似的笑容:“禾穗啊,你來啦。”
他的表情很不正常,禾穗也忐忑得七上八下的,是不是暴雨前的寧靜啊。
黃主任亦看出她的不安,於是長話短說:“你別怕,我叫你進來是給你暫時調動工作。”
“啊?調動工作?”禾穗又嚇了一跳,眼睛睜得大大的,反應過來後馬上求饒:“主任啊,你看我在這做的好好的,您突然調動……這……”
“哦,只是暫時,暫時的。”黃煮人擺擺手,示意她少安毋躁。
“今早銷售部突然走了兩個人,過兩日又是新樓盤放盤的日子,他們那缺人,我認爲你口才和反應各各方面的能力都不錯,還有策劃捕的小李,就你們倆個,明天去展示區(qū)幫忙,做幾天的銷售,工資另外加算。”
他一口氣說明了原因,不過是這樣,禾穗深深地鬆了口氣。
“主任,您剛說那工資加算,怎麼個加法?”有錢賺,禾穗馬上笑瞇瞇地換了副表情。
“就在你這個月的工資加多百分之二十,外算你售樓的提成。”
“好勒,我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她高興地一口答應下來。
“這份資料是新放盤的緹湖別墅的資料。”黃主任把桌上的文件夾交給她:“你晚上回去看看,嗯,沒什麼事的話上班也可以看看。”
禾穗真是從來沒有覺得黃煮人竟然會那麼好,一瞬間覺得他好象白袍加身,頭頂帶著金黃的光環(huán)一樣神聖。
從主任辦公室出來,小美看見她不但沒有沮喪,還是一副開心得不得了的大笑臉,以爲她是受創(chuàng)過度了。
“穗啊,你沒事吧?”小美擔心地探她的額頭:“他怎麼罵你了?”
“沒罵啊。”
“那他還獎你啦?”
“嘿嘿!”禾穗一副詭秘的笑:“和獎不相差了。”
小美驚訝地張著嘴,下巴都快掉地上了:“發(fā)生什麼事。”
她跟著禾穗走回辦公桌。
“這幾天我被調到銷售部幹幾天有提成的奴隸。”
“真的?
“當然。”
小美替她高興:“那下月發(fā)工資請咱們吃飯。”
“爲了那頓飯,我會好好地多賣房子。”
“穗穗啊,我太愛你了。”小美給了她一個大擁抱。
禾穗伸手擋開,斜睨她道:“有奶的就是你娘。”
“對,所以——娘!!”小美甜甜地朝她拋了個眉眼,嬌嗔地叫聲。
禾穗防不及,作出一嘔吐狀。
一天工作下來,跑了幾家業(yè)主解決爆水管和電閘失靈等瑣碎的問題,再在電腦裡發(fā)幾封E—Mail,五點鐘準時下班。她正準備收拾東西,手機就在褲袋裡震動起來,好象被電到似的,右腿麻麻的。
她掏出來看見來電顯示上跳躍的人名,果斷地摁了掛機鍵。但它馬上又震動起來,震得桌子發(fā)出‘嗚嗚嗚’低沉的悶響。
掛了震震了掛,堅持不懈。她乾脆就把它放在一邊,眼不見心不煩。
“穗啊,你怎麼不接電話呢。”小美提著包包走過來。
“不接不接,煩死了!”禾穗皺著眉頭一臉的不耐。
小美歪著腦袋看她,莫名其妙:“好,不接,那咱們走吧。”
“嗯”。禾穗應了聲把手機扔進手待裡,被小美挽著出了辦公室。
“咱們一起去吃飯吧。”小美建議,她和她的姊妹一起租的房子,吃飯都不經家,都在外邊完事。
禾穗想了想,很想狠下心去答應,又猶豫不妥。就這樣走出公司大門,小美突然捏捏她的胳膊,小聲地對她說:“嘿,嘿,穗,你看那邊,有個帥哥在看你吶。”
禾穗沒注意。
“你快看吶,他真是在看你,眼珠子都是跟著你動吶。”小美一邊催她一邊緊盯著那帥哥。
禾穗推開她,不耐煩地瞪了她一眼:“你怎麼像個大嬸似的。”
小美越來越興奮:“真的,他向咱們走過來啦。”
小美的臉一直朝著側邊的方向,且很認真的樣子不像在開玩笑。禾穗順著她的眼光回頭看,看清楚是傅朗的時候一股怨氣油然而升。
她趕著小美讓她先回去,改日在和她一起吃飯。小美看那男子走過來停在禾穗身邊,沒有說話,而禾穗又那麼急著趕人,而且心情好象比剛纔更差些,想必兩人應該是認識的,好女不吃眼前虧,於是她識相地溜掉了。
禾穗掉頭就走,整張臉都黑沉沉的,也沒看身後的人。傅朗不緊不慢地跟在她後面,不做聲,倆人陷入□□濃烈的氣氛中,只是誰也沒有去引爆。
她走著走著終於受不了了,哪有這樣的人,做錯了事也不道歉,送上門又怎樣,居然厚著臉皮一句話也不說。
昨晚她等到凌晨,如果在她睡著之前她還能原諒他,但他一直到凌晨四點多才回來。禾穗也沒發(fā)脾氣,就是不說話,今天一早起來連早餐都沒煮,隔夜菜全部完好地倒掉了,半日的心血啊,還有那白花花的人民幣。
“你來這裡做什麼?”她終於耐不住回頭對他大吼,幸好著裡是小區(qū)的花園,沒什麼人經過。
傅朗擡眼看看她,又垂下眸去:“我打電話你沒接。”
禾穗氣得不得了:“你捅了蜂窩還想讓蜜蜂給你送蜜?”
“不是。”
他的淡定讓她氣結,她扭頭就走,卻被他握住手腕:“家往這邊。”他指著禾穗反的方向。
“我不回去。”她掙著手。
“那你要去哪裡?”
“你管不著。”
“我昨晚真是有事。”他終於提到那件事了。
禾穗冷冷地撇過臉:“你連自己生日都不要,我也管不著。”
“穗。”他聲音低低的,像在哀求。“對不起。”
他的道歉一出口,禾穗猛地怔忪,心就軟了,眼眶裡裝滿了熱乎乎的東西,隨時都會把持不住。傅朗很少會出聲道歉,少之又少,一般情況下就算是他做錯了都要禾穗先回頭給他認錯。
她一直在想這次該是誰會委屈要求全要收尾。
“對什麼不起,你這句太衿貴了我受不起。”她還是很犟,但淚水卻潰堤似的泛涌而出。
傅朗看見她哭,重重地嘆了口氣,兩手把她摟進懷裡低頭把脣貼在她耳邊,輕輕地重複:“對不起。”
她把頭從他的肩膀裡擡起來,雙手抵著他的胸膛要推開:“放手,我熱。”
可怎麼也推不動,他像一座山一樣,穩(wěn)穩(wěn)的。
陽光懶懶地灑在他們纏綿的身影上,禾穗是真的覺得很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