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明看著已經不成人形的許如流，又看了看滿身傷痕的趙漁屍體，心中不禁打了個寒戰。
“所以，他們二人變成現在這幅樣子，也是你們天衣派的手筆了？”
智空卻搖頭道：“此言差矣，天衣派是不能殺生的，這你不知麼？”
“那你怎麼解釋這女子的死？”
“她啊……”智空走到趙漁屍體邊，輕輕拍了一下，“殺她的又不是天衣派，老衲現在已經退出了定海寺，天衣派的傳承也已經交到了我的大弟子手中，怎能算是天衣派所爲？”
慧明頓時反應過來，“你……你是說……”
“你先是殺了這女子，然後自己退出定海寺，這樣就能逃過天衣派戒律的束縛？”
“只是你這般算計，又是意欲何爲呢？”
智空點點頭，“然也，說起來，這還是借鑑了之前‘逃佛’的做法，他在一定程度上啓發了老衲?！?
“至於說圖什麼？這個也可以與你說道說道，畢竟你和你那師父不一樣，還是記掛著天下蒼生的?！?
“說起這人祖，一開始是拜在清淨觀門下，我早在很久之前就得到消息了，你大可以猜一猜，是誰告訴我的？”
慧明被這突然的一問弄得愣住了，他沒想到智空居然要從那麼久之前的事情開始講起，但這些事情他並不關心，所以也只是搖了搖頭，並沒有多說什麼。
智空則是自顧自地講了起來：“這個人祖，名叫許如流，是難得一見的活人祖，我記得上次見到活人祖，還是二百年前的事情了，那活人祖叫什麼來著……”
他捻著下巴想了一會，“哦……我想起來了，好像是叫夢竹，是個女子！”
“夢竹？”慧明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就是被‘逃佛’取走五臟六腑，將身體煉成各種法器的那個活人祖？”
“嗯……是她?！?
智空繼續道：“說起來，這都是二百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慧明不知道這老和尚爲什麼又翻出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絮叨，他疑惑道：“你說這些有什麼用呢？”
“自然是有用的，因爲將許如流送到天衣派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夢竹的相公，許如流的師叔祖。”
“夢竹的相公？那豈不是活了好幾百年？”慧明忽有所悟，“難道是他?。渴乔鍦Q觀的那個……”
“不錯，正是清淨觀的那個邋邋遢遢的守閣人。”
地上掙扎著的許如流似乎是聽到了二人的談話，情緒變得更加激動了，雙目噴火，口中恨恨道：“是他！是他！是邋遢道人?。?！”
“原來是這樣！這一切都是算計好的！”
“哈哈哈哈哈！沒有一個好人！你們都想要害我！你們都想要害我！”
“我要……我要殺了你們??！”
慧明看著因爲憤怒而變得癲狂的許如流，對智空開口道：“他這是怎麼了？殺人不過頭點地，不管你是爲了什麼，這樣折磨一個人，真的有些過分了……”
雖然現在的許如流看起來無比駭人，但智成卻並不擔心，他靜靜地看著許如流撲過來，就在即將來到他面前時，又被一股看不見的巨力拖了回去。
“他啊……應該是得知了真相，一時接受不了，心裡很痛苦吧……”
“畢竟，剛剛看到最心愛的女人死在自己面前，本就怒火沖天……”
智空接下來說了些什麼，許如流已經聽不到了，悲傷、痛苦和憤怒已經將他的大腦徹底佔據，
全身的火焰燃燒的更盛了，此刻唯一的想法便是掙脫身上的束縛，將眼前的一切全部撕碎！
時間又倒回幾個時辰之前，他剛剛通過曬心的考驗，正式拜進師門之前，那自稱是師姐的陌生尼姑忽然出現，爲他設下一場豐盛的美宴，但吃著吃著，他忽然在一碗名叫‘三鮮湯’的素羹裡嚐出了血腥味。
“這......這碗湯裡......”
那小尼姑言笑晏晏道：“怎麼了？喝著可合你的胃口嗎？我悄悄告訴你……這湯裡啊，還加了一味秘密作料！”
“什麼佐料……”
小尼姑親暱地將臉湊過來，貼在許如流耳邊輕聲說出了兩個字。
“人！血！”
說出人血之後，那尼姑將桌上的油燈輕輕提起，拿到了角落中，藉著搖曳的燭光，許如流終於看清那牆角之中黑黢黢的是什麼了。
那竟然是一具已經不成人形的女屍，她的身上裸露著無數大大小小的傷口，但最致命的傷口，還是在胸口的一道貫穿傷，心臟被生生剜去，只剩下白森森的肋骨和空蕩蕩的胸腔。
“這三鮮湯裡， 就是加了她的心頭血哦~”
小尼姑從身後拿出了一顆心臟，那心臟顯然剛剛取出不久，還在緩緩地冒著熱氣。
“這顆心，就是從她身上活活挖下來的，對了，你應該認識她吧？”
“她叫什麼來著？……”小尼姑笑著走到女屍旁邊，“叫什麼不記得了，但好像是姓趙……”
許如流呆呆地凝望著女屍清純的面龐，竟然莫名地熟悉，看著那已經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胴體，他的心像是被糅碎了一樣，好痛，好痛。
“趙……趙……”
一瞬之間，無數記憶涌進了他的大腦，趙家村，趙老漢，趙小三，還有……趙漁！
“趙漁！小漁！”他捂著腦袋，撕心裂肺地跪地哀嚎著，“小漁?。?！”
“我想起來了，我全都想起來了！”
隨著撕心裂肺的悲傷襲來，許如流鎖骨下的豎瞳亮了一亮，緊接著，佛堂外面的天色迅速由青藍色變得血紅，天空又被密密麻麻的眼睛所覆蓋了。
一隻又一隻表情不同的眼睛之中，一隻神色哀愁的眼睛忽然閃了幾下，隨後迅速熄滅了，緊接著，許如流的鎖骨下面，又多出了一隻眼睛文身。
那文身是血紅色的，不同於豎著的怒瞳，這隻眼睛的眼位向下耷拉著，正是天上剛剛熄滅的那一隻！
文身出現的同時，許如流原本逸散於天地之間的三魂忽然被一股莫名的引力拉扯了回來，迴歸了身體。
三魂歸來，魂圓魄滿，許如流那些丟失的記憶，再度填滿了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