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鐺”
一陣刺耳的鑼聲打破了這詭譎的氣氛。
扶屍匠陳發財不僅沒有跑，居然還掏出來了一面小銅鑼，舉在手中敲了起來。
他知道，這次碰到了真東西，如果自己不走，恐怕是要把命交代在這。
但是看著身旁七竅流血的父親，陳發財實在沒辦法拋下他獨自逃生，他拿出了自己唯一的保命手段——陳家祖上傳下來的震陰鑼。
“陰人借路，陽人迴避！”
陳發財扯著嗓子，喊著從父親那裡學來的開路咒語，聲音蒼涼悲愴，因爲恐懼和驚慌，尾音還在一直打顫。
“要避不避，閣下自理！”
這四句咒語，彷彿能夠穿透空間，居然將許如流從那人臉的吸引之中喚醒，短暫地恢復了對身體的掌控權。
看著頭頂越來越逼仄的巨型臉龐，許如流也不敢託大，當即掏出一粒生機丸送入口中，閉目行氣，朝著那臉龐跳去。
騰至半空，許如流提膝弓身，將全身的力量集中於拳上，對著那噁心無比的臉上揮出。
“砰！”
骨肉直接穿透了那張臉，打在空氣中，發出了一陣音爆聲。
拳竟然揮空了！
肥碩的眼珠裡，黑豆大小的瞳仁滴溜溜地轉動了一下，隨後在許如流的身上定格，怨毒的眼神如同實質一般打在許如流身上，讓他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不對，這東西不是實體！”
隨著這一拳打空，許如流的身體也在空中滑出一個踉蹌，被重力狠狠地拖拽著，落向了地面。
剛纔只是被那個東西看了一眼，渾身的力氣就已經被抽空了，許如流擦去額上的冷汗，再次吃下一顆生機丸，硬撐著爬起身子。
所幸，臉龐的注意力現在被正在敲鑼的陳發財吸引住了，許如流頭頂的壓力頓時減小了許多。
他趴在地上，一邊等待精力恢復，一邊悄悄觀察著上方的這張鬼臉。
“不對，很難說這到底是不是實體?！?
之所以說這是一張臉，而不是頭顱，是因爲它真的就只是一張麪皮，既沒有厚度，也沒有一個具體的形狀，如果不是臉上凸起的五官，許如流甚至覺得這是一個二維圖像。
這臉極其寬大，像一座漂浮在半空中的院落，雖然不能觸碰，但竟然能夠阻攔降落的雨滴，這種與常理相悖的存在，讓他的世界觀又一次地被顛覆。
但有一點，許如流無比確定，這臉龐並不是從某個方位移動而來的，而是突然之間就出現了，沒有絲毫徵兆，它好像沒有重量，就這樣突兀地懸在頭頂，好像從一開始就存在似的。
“一開始就存在……”
許如流細細回憶著從搭訕開始的所有細節，如果這東西從始至終都在這裡呆著，那麼爲什麼所有人都沒有發現呢？
“不對，不對勁……”
吃下生機丸之後，許如流的身上不僅力氣增長了許多，連五感都變得比之前更加敏銳了，他的視力也得到了不小的提升，縱使在幽暗的夜裡，也能模模糊糊看到周遭的景色。
“如果是一開始就存在，那麼至少也要有一個鏈接，一個將巨臉和這片空間鏈接起來的東西！”
他深呼吸一口氣，穩住心神，瞇著眼睛再次看向空中的那張臉。
這回，他目光的落點是下巴。
許如流順著下巴向遠處望去，終於，他看清楚那張臉的連接處到底是什麼了。
那是一根如樹藤般的管子，
柔軟、光滑，被月光一照，還微微透著翠綠的色澤。
許如流試圖找出的那根管子鏈接著的另一端，但根本望不到邊際，只能看到那軟管還在蜿蜒生長著，在空氣中不停扭動，伸向更加深邃的黑暗中。
“看來，一切的玄機都藏匿在那根軟管上面！”
許如流心中微動，他再次蓄積力量，向著空中的軟管一躍而起。
這一次，掌心處終於傳來了明顯的異物感，許如流嘴角露出微笑，——他猜對了，那軟管果然是真實存在，並沒有像上次一樣從中間穿過。
此刻，那根軟管正牢牢被許如流抓在手中，像一條被擒住的蛇一樣掙扎著，許如流試著用力彎折，但軟管的柔韌度極強，就算已經被擰成麻花，也沒有受到絲毫實質性的傷害。
感覺到了異樣，巨臉再次看向了攀在半空中的許如流，它不安地皺起眉頭，呲著牙齒，露出了憤怒的表情。
“再這樣拖下去，恐怕都要完蛋……”
許如流心一橫，也顧不上噁心，直接張嘴咬在了冰涼軟滑的管子上，他雙手控制住軟管，將它抻直，然後埋頭撕咬，大口大口地啃噬著。
雖然剛剛長出的牙齒還不夠堅硬，但好在現在身上的力氣大，咬合力也格外強，這一口下去，直接穿透了軟管厚實的表皮，一股有些酸澀的汁液從裂口處噴涌而出。
巨臉好像遭受到了巨大的痛苦， 在空中不自然地晃悠了幾下，它扔下敲鑼的陳發財，調轉方向衝著許如流奔襲而來。
“有作用！”
看到那怪物的反應，許如流更加確信，這根軟管就是它的命脈所在，只是現在，他的嘴裡已經被那源源不斷噴射著的古怪汁水撐滿，咬著越來越吃力了。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先張開嘴，將嘴裡的汁水吐出來。
但是現在鬆口，不知道又會有什麼疑變產生，看著越來越近的怪臉，許如流明白想要度過此劫，用普通的方式處理恐怕是不行了。
“咕咚……”
他緊閉雙眼，直接將滿嘴的汁水嚥進了肚子裡，同時，嘴上也沒閒著，牙齒還在順著剛纔咬開的缺口接著撕咬。
這個過程中，噴出的汁水越來越多，許如流滿嘴都是那股帶著草木腥氣的怪味，舌尖也早就痠麻了。
現在的他像是一個飢渴的昆蟲，在那根軟管上吸吮著、啃食著，將那些汁水一口一口全部喝掉。
隨著時間的流逝，原本充滿彈性的軟管變得乾癟下來，那張巨臉也在不停的閃爍之中，逐漸變得透明，最後慢慢消散在夜空中。
一切又回到了平靜的樣子。
七竅流血的陳機巧也終於擺脫了巨臉的精神鉗制，撲通一聲頹然躺倒，崩起了一片泥點子。
見此場景，雙目失神的陳發財悲嚎一聲，將手中的鑼一把扔掉，跌跌撞撞地撲了過去。
“爹！”
“爹……你醒醒??！”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響徹了黎明時刻的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