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堆中，邋遢道人走的很艱難，他一邊走，一邊將擋路的雜物一腳踢開，這其中有滾落的山石、有斷裂的樹幹，還有幾顆殘缺不全人頭，一腳踢過去，就咕嚕嚕滾出好遠(yuǎn)。

“好氣派！好氣場！”那邋遢道人走到許如流面前，也不管這死了一地的同門，只是連連撫掌叫好。

許如流終於看到了自己在這個(gè)世界的情況，他的身體貌似是從中間被縱切開來，左半邊的身子依然如常，而右半邊的身體卻好似剛出生的嬰兒一般，稚嫩、白皙、吹彈可破。

“怎麼回事？......我沒死？”許如流看著自己身上那一道詭異的分界線，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哈哈哈哈，看來傳說是真的，傳說是真的啊！”邋遢道人瘋瘋癲癲地圍著許如流轉(zhuǎn)著圈，轉(zhuǎn)完之後，他激動地把許如流從地上拉起來。

“你用了那個(gè)？你用了那個(gè)？”他拽著許如流的胳膊，瘋狂地?fù)u著。

“哪個(gè)？......”許如流初生的半側(cè)身體還沒有完全長好，感知力卻很敏銳，被粗暴地晃了幾下，他感覺自己的骨頭都有些錯(cuò)位。

“你用了那本人皮書！你做了雙生雷！”

邋遢道人狀若瘋癲，像小孩子一樣拉著許如流不肯鬆手，在原地蹦蹦跳跳的等待答案。

“你怎麼知道！？”

“不對！這都是你算計(jì)好的？”

許如流微微一驚，但很快就琢磨過來了，這書是邋遢道人給的，他當(dāng)然提前看過，恐怕那夜在藏經(jīng)閣贈書的時(shí)候，他就已經(jīng)盤算好了這一切。

“嘿嘿，幹嘛一臉不忿地看著我？你小子別覺得吃虧了，道爺我這是在幫你！”

邋遢道人滿不在乎地扣了扣鼻屎，將蘸滿鼻涕的手指胡亂在道袍上擦了擦。

“幹嘛？不服氣啊？”注意到許如流投來的不善目光，邋遢道人頓時(shí)就變了臉色，他伸出髒兮兮的手，抓著許如流的頭就向下按去。

一股巨力從那隻黑瘦的手掌上傳來，直接將許如流的腦袋死死按進(jìn)了地上的砂石之中。

“你是不是還覺得自己虧了？小犢子！”

“那是夢竹留給我的唯一物什了！虧的是誰？虧的是我！”

邋遢道人抓著許如流的頭猛按下去後，又?jǐn)E起來，反覆許多次，直到許如流的臉被撞的鮮血淋漓。

發(fā)泄完之後，他猛一鬆手，將許如流扔飛出去，任其撞在一塊巨大的巖石上，自己卻捂著臉，一屁股跌坐在原地，無助地哭了起來。

“嗚嗚嗚......嗚嗚！我的夢竹！我的夢竹！”

許如流被這邋遢道人喜怒無常的舉措給弄傻了，他捂著胸口，咬牙問道：“你這是幹什麼？你在發(fā)什麼瘋？”

邋遢道人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嚎著，對許如流吼道：“沒了......沒了.......全沒了！”

眼淚流過他佈滿泥垢的臉，帶走了一些灰塵和髒污，刷出了許多道淺色印子，看起來滑稽得很。

“那人皮書......那人皮書，是用我娘子的皮做的！那是她在這個(gè)世界上留下的最後一樣?xùn)|西了......”

“什麼？！”許如流瞳孔微縮，“你娘子......也是人祖麼？”

這個(gè)消息對許如流而言極爲(wèi)重要，人皮冊子中明明寫過，被發(fā)現(xiàn)的‘人祖’基本都是屍體，在此之前，他甚至已經(jīng)接受了，自己是‘唯一活著的人祖’這個(gè)設(shè)定。

但現(xiàn)在，聽這邋遢道人話中的意思，

他的娘子——那個(gè)名爲(wèi)夢竹的女人，不僅是一位人祖，甚至還以人祖的身份長大、嫁人，在這個(gè)世界裡生活過很長時(shí)間。

邋遢道人胡亂拭去臉上的淚水，朝著許如流點(diǎn)了點(diǎn)頭。

“是啊，是啊，我的夢竹，我的夢竹......!”

突然，他好像又想到了什麼極爲(wèi)高興的事情，破涕爲(wèi)笑，手舞足蹈地跳起舞來。

“不過還好，你用夢竹的皮搞出了雙生雷，炸死了這羣王八蛋！”

“嘿嘿！大功一件！夢竹大功一件！你也大功一件！”

許如流連忙後退，和這邋遢道士保持一定距離，以免被他突然暴起傷到。

隨後，他試探性地問道：“你......是不是瘋了？”

“唔！你著實(shí)可惡！”邋遢道人橫眉怒叱，“我和夢竹好心幫你，你卻還來罵我！你才瘋了！你才瘋了！”

許如流只好連連附和，“好好好，是我瘋了，我瘋了......”

聽到許如流的認(rèn)錯(cuò)，那邋遢道人終於肯罷休，他將手伸進(jìn)褲子裡，使勁抓了幾下褲襠，隨後又把手指放在鼻子前面聞了聞，一臉陶醉地對許如流說道：“想不到，傳說竟然是真的，你和夢竹弄出來的雙生雷，竟然真把祂引來了......”

“祂？”許如流疑惑地看著邋遢道人，等待他接著說下去。

“嗯？你沒看人皮書嗎？”邋遢道人反問道：“那人皮書裡不是都記錄了嗎？‘神明猛回頭’，你把神明引來啦！”

“神明？什麼神明？”

邋遢道人捏了捏下巴， 不太確定地回答道：“應(yīng)該是......應(yīng)該是濩吧？你引來的應(yīng)該是祂。”

“畢竟，也只有祂，喜歡看這樣的場面。”

邋遢道人說完，又上前仔細(xì)檢查了一下許如流如同硬生生拼接起來的、一半黑一半白的身體，眼裡滿是疑惑。

“你這身子，應(yīng)該也是被濩看了一眼，才得以保全了一半，但我想不明白......”

“保全一半？”許如流重複了一遍這句話，震驚地問道：“那也就是說，我的另一半身體，是新長出來的？”

“是這樣的......”邋遢道人點(diǎn)點(diǎn)頭，肯定地說道。

許如流目前的身子，頗像一條蛻皮失敗的蛇，一半是舊的身體，另一半?yún)s是新長出來的，臉半黑半白，身上也是如此，遠(yuǎn)遠(yuǎn)看去，簡直是鬼故事裡的陰陽人。

許如流冷靜分析著眼下的情況，他突然回想起被雪仙換心的經(jīng)歷，那時(shí)候剛被剖開胸膛，只用了一小會就長好了，這誇張變態(tài)的復(fù)原力，會不會和那顆心臟有關(guān)係呢？

‘但......就算身體裡有那雪仙的心臟，也不應(yīng)該有如此離譜的恢復(fù)能力啊。’

許如流在心中暗暗想著，‘半邊身子都被炸沒了，還能再長出來，我現(xiàn)在還算是個(gè)人嗎？......’

那邋遢道人清了清嗓子，打斷了許如流的思考。

他失聲尖叫道：“是了......我想明白了，濩盯上你了，濩把你的那一半身體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