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邋遢道人之後,許如流先是跑回自己原先的廂房,從倒塌的瓦礫中一陣扒拉,翻騰出來當初玄陽扔給他的那個包裹。
包裹裡裝的是一套深藍色道袍,袍袖寬大,樣式簡單,但細節處的暗繡和花紋卻極其精妙繁複,不經意間就透露出一種淡淡的矜貴。
那本是玄陽給他準備的禮服。用來進京面聖時給清淨觀充場面的。
許如流原本的綠色道袍實在太過惹眼,經歷了那場爆炸,也已經變得破爛不堪,眼下最要緊的就是先弄一身正常行頭,這樣在趕路的時候能省去不少麻煩。
換衣服的時候,玄真就在一邊傻傻地站著,也不說話,許如流走到哪,他便跟到哪,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樣。
“師兄,你有什麼事嗎?“
感受到如芒在背的目光,許如流提上褲子,有些不自然地回頭問道。
換衣服時被一個大男人在後面盯著,心裡實在是有點發毛。
玄真沒應聲,也許是被玉虛他們死去的消息給嚇到了,看他也沒表現出什麼攻擊性,許如流也就由他在那發呆。
將衣服迅速穿好,又換上了新鞋子,接著,許如流低頭隨便找了半塊青磚,掂在手裡,對著剛剛長全的牙齒就是一陣猛砸。
製作雙生雷時,那本記錄著各種祭煉方式的人皮冊子已經被消耗掉了,但當時事發突然,許如流也沒時間重新謄抄一份,只是憑著記憶儘可能的多記下了一些。
但要說最簡單、最實用的,那還要屬用牙齒製作的‘生機丸’。
這東西許如流親自試過,吃了以後確實可以大幅度增長力氣,並且能夠提高耐力,但可惜時間有限,吃一顆只能撐半個時辰左右的樣子。
不過現在許如流也漸漸摸索明白了,自己的這具身體,也許是因爲換上雪仙心臟的緣故,擁有著極其強悍的恢復能力,莫說牙齒,就算是身體的重要器官,也能以極快的速度重新長好。
所以,現在嘴裡的這些牙齒,就相當於可再生的消耗品,只要他還活著,就能源源不斷地生產‘生機丸’!
於是,許如流深吸一口氣,毫不吝嗇地將大部分牙齒都敲了個乾淨,只剩幾顆後槽牙掛在牙根處,因爲長的位置太深,沒能弄下來。
“你……你在幹什麼?”
聽到玄真的疑問,許如流將敲下來的牙齒仔細收集好,回頭擠出了一個自認爲還算和善陽光的笑容。
“嘶兇,哦在敲牙……”
嘴裡沒了牙齒,許如流一時半會還沒能習慣,說話時漏風情況很嚴重,不僅說出來的詞句含混不清,在發一些氣聲時,還容易噴血沫子。
看著那張半黑半白的怪臉,還有因爲咧嘴微笑而露出的空洞牙牀,玄真本來就不太穩定的精神被刺激的更加崩潰。
“唉……”許如流看出玄真眼神裡的警惕和恐懼,無奈地搖搖頭,攥著敲下來的牙齒走到他面前說道:“嘶兇,借哦個火!”
玄真猝不及防被噴了一臉帶血的口水,再也控制不住情緒,當即就掏了劍。
“別緊髒……別緊髒!”許如流並不想把關係搞得太僵,玄真雖然露出的實力不多,但以自己現在的狀態,肯定是應對不了。
從日常的行爲來看,玄真對於玉虛其實也頗有微詞。在聽說玉虛他們的死訊後,玄真表現出來的其實更多是震驚,沒有憤怒,也沒有怨恨,爲師報仇的想法更是提都不提。
這很不合常理。
或許,在清淨觀中,還有著許多不爲人知曉的齟齬……
但不管怎麼說,多交善緣還是很重要的,對於玄真這個師兄,許如流只能儘可能的多拉攏。
“嘶兄!別誤會!哦只是借個火!”
許如流趕緊出口解釋,情急之下還用手不停比劃著,想將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
“你……你先站那別動……”這回玄真好像聽明白了,他一手豎著劍,一手輕輕擦去臉上的穢物,隨後才緩緩從襟領裡掏出來一節火摺子。
他並沒有直接遞過去,而是扔在地上,用腳尖一點一點挪到了許如流那邊。
許如流蹲下身子,將火摺子撿起來,又尋摸了一片殘瓦,把牙齒盡數放了進去,就在原地生火煮了起來。
製作生機丹的過程很簡單,許如流也不避諱玄真,就在那仔仔細細按著步驟忙活著,等做好了,他還特意拿出了幾顆,給玄真遞了過去。
“這什麼東西?”玄真臉上絲毫不掩飾厭惡之色,他眉頭緊鎖,看著這用牙齒和血液煉出來的丹藥。
“好東西。”許如流簡明扼要地回答道,“我就是吃了這個,才把玉虛他們全收拾了。”
“你放心,沒毒,吃了可以短暫把實力提升一大截。”許如流笑著拍了拍玄真的肩膀, “別忘了,人祖一身都是寶。”
玄真收起來生機丹,面色狐疑地問道:“你給我這個做什麼?”
“我想借師兄飛劍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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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學藝不精的緣故,和玉虛的飛劍相比,玄真的劍要更細一些,站著也很不穩當,許如流緊緊抓著玄真的腰,才克服掉劇烈搖晃帶來的失重感。
“慢點!再飛慢點!”
玄真面沉如水,一邊放慢速度,一邊使勁拍打纏在他腰間的那雙手。
“媽的,你別抓那麼死!噁心到我了!”
許如流對這抱怨充耳不聞,他抻著腦袋,忍受著風沙入眼的刺激,細細地搜索著山間的每個角落。
在山腳處的一塊石頭後面,他終於找到了那個踉踉蹌蹌的瘦小身影。
“停!停!”
指揮著玄真下降高度,許如流直接跳下飛劍,在地上翻滾一圈後,爬起來大喊道:“小漁!小漁!”
趙漁聞言回頭,見是許如流後,一瘸一拐地就衝他衝了過來。
經歷了生離死別的再見格外珍貴,許如流將趙漁摟進懷中,輕輕撫摸著她的髮絲,二人相對無言,互相感受著彼此的體溫和氣息,雙雙流下了熱淚。
“別膩歪了行嗎!”
玄真不合時宜的吐槽打破了這片刻的溫馨,他拽開許如流,斥責道:“鬧了半天,你用老子的飛劍,就是來找這株雙足靈芝的?”
趙漁見是玄真,立刻慌了,一個箭步衝上去將許如流護在身後,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