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我的臉!”
雖然在這個詭異的世界裡也生活了一段不短的時間了,但礙於種種條件限制,許如流還從不曾照過鏡子,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在鏡中看到自己的容貌。
畢竟在與雪仙用禁制藏匿起來的雪島上,那些與世隔絕的趙家村村民,是無法做出鏡子這種需要較高生產力和科技水平才能打造的物件的。
如果不是清淨觀廂房中的這面銅鏡,許如流很可能一直無法看到自己真實的面貌。
藉著搖曳的昏黃燭光,許如流在鏡中看到是一張稍顯稚嫩的臉龐,眉目清秀,眼神清澈,年紀約莫十八九歲,還未徹底褪去稚氣,和許如流印象中的自己沒有半點關係。
這個發現讓許如流覺得無比荒謬,縱然他是精神病,也不會在自己的幻想中給自己構建一副不屬於自己的面容。
“奇怪,我的印象中,並沒有長成這般模樣的人,難道說這是我潛意識裡的一種投射?代表我不想長大?”
許如流打定主意,等清醒回來,一定要好好問一下醫生。
吹滅了蠟燭,躺在狹小的牀上,他甚至顧不上脫衣蓋被,就覺得瞌睡蟲襲擾了過來,腦子很快變得昏沉。
也不知是不是今天那紫袍道人贈予的澄心玉的作用,許如流緊張了很久的神經難得鬆弛下來,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清晨,一陣悠揚的鐘聲將許如流喚醒,這一覺他睡得極沉,幾乎沒有做夢,紫袍道人所言非虛,在這如仙境般的清淨觀中,心情確實會受到周圍環境的感染,莫名的生出舒適愉悅的感覺。
清淨觀內,普通道衆都是大都是聚在一起共同用膳,許如流吃早飯的時候偷偷觀察了一番,這羣道士裡,穿白衣的最多,灰衣其次,再就是黃衣,但像自己這般身著綠色道袍的,可以說是找不出第二個。
通過道士們衣服顏色的差異,可以很直觀地瞭解到他們之間的地位和等級,“看來,白衣道士是新弟子,灰衣、黃衣就是這觀中的管理層了吧?”許如流暗暗想著,“只是不知道,我身上這綠衣,又代表著什麼呢?”
除了態度乖張的玄真、玄陽之外,幾乎所有見到的道士,對許如流的態度都還不錯,只是想起昨日那些道士們如遊戲般屠殺趙家村村民的場景,想到他們視人命如草芥的樣子,許如流又不自覺的打了個寒戰。
總之,雖然一時半會還不清楚他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這地方絕非看起來這般祥和,這羣道人們也絕非善類!
“先拖上一陣子,等小漁他們安全了,就要趕緊想辦法離開這裡!”
許如流一邊吃著碗裡那清湯寡水的飯食,一邊思考著下一步的計劃,“但眼下最關鍵的,其實還是要找到回到現實世界中的方法,一直沉溺在幻想之中實在不是長久之計?!?
“也不知爸媽現在怎麼樣了......”
想到父母,許如流的心情又再次低落了下去,按照之前發生的一切推測,如今現實世界中的自己,多半是在發病期,再這樣下去,又不知要給爸媽添多少麻煩。
吃過了早飯,在紫袍道人的安排下,許如流跟著那些白衣道士們來到一處偏殿,盤腿坐好,聽首座上的黃衣道士講經。
“衆生所以不得真道者,爲有妄心;既有妄心,即驚其神;既驚其神,即著萬物;既著萬物,即生貪求;既生貪求,即是煩惱。既是煩惱妄想,憂苦身心,便遭濁辱,流浪生死,
常沉苦海,永失真道......”
那灰衣道士念上一段,下面的白衣道士們就跟著搖頭晃腦地複述一遍,許如流靜靜聽了一會,都是些普普通通的道家經文,並沒有什麼異常之處,反而是這種教學方式,和現實世界中學校裡的早讀課有點像。
“觀空亦空,空無所空;所空既無,無無亦無;無無既無,湛然常寂;寂無所寂,欲豈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靜。真常應物,靜常得性。常應常靜,常清靜矣......”
隨著領誦的灰衣道士背完,許如流四周就響起了亂糟糟的跟讀聲,不同音色、不同口音、不同聲調,聽得許如流好像回到了課堂上,一陣昏昏欲睡。
只是打了個瞌睡的功夫,身邊的一切就突然間變了,等許如流睡醒的時候,他已經出現在一處圍著鐵柵欄的廣場上,身邊充斥著亂七八糟的談話聲,和那些道士們唸經時的聲音頗有些相似。
只是細聽之下,這談話的內容又無比奇怪,讓人摸不著頭腦。
“我昨天吃餃子了,我明天吃包子,後天我吃屎。”
挨著許如流身邊的,是一個長得極爲壯實的年輕男子,身上虯曲的肌肉線條明顯, 即使是在一羣身穿病號服的病人之中,也顯得極其惹眼。
此刻,他正像鴨子一般蹲坐在地上,和另一個緊鎖著眉頭的中年人聊著天。
“你吃什麼不是取決於你想吃什麼,而是在於每天你吃到了什麼,我這樣說你能明白嗎?不明白也沒關係,因爲你明白的時候我就不會這麼說了?!?
中年男人點點頭,緩緩回答道,這是這回答雖然聽起來很合理,但只要去思考其中的含義,就會發現驢脣不對馬嘴,沒有任何邏輯可言。
“這又是什麼地方......”
許如流揉了揉太陽穴,站起來環顧四周,遠處是水泥和鐵柵欄組成的高牆,身後是一幢有些破舊斑駁的舊樓房,樓房和牆之間,就是許如流現在待著的寬闊地帶,這裡的環境還算乾淨整潔,一羣身穿條紋病號服的人們在廣場上漫無目的閒逛著,
眼前的場景明顯是現代社會,好消息是,這次發病期終於結束了,許如流又回來了,但壞消息是,這個地方不太對勁,看著身邊的一切,許如流得出了一個有些絕望的猜測。
“我該不會......被關進精神病院裡了吧?”
熾烈的陽光照在臉上,讓他微微有些睜不開眼。
“叮鈴鈴......”一陣鈴聲從頭頂的大喇叭裡傳來,鈴聲放完,喇叭裡出現了一道尖利的女聲。
“放風結束,放風結束,請醫生將病人們帶離公共區域,讓病人們按次序返回病房!”
“完了......”許如流心裡咯噔一聲,“這下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