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光明,會將人帶向黎明,也可能帶入深淵。
江嘉升想不到一次打麻將回來的太晚會惹得妻子汪姍如此暴怒。這只不過是他週末常有的活動,妻子知道他的習慣,之前有因爲這個小吵過幾次,並沒有引起如此大的反應。江嘉升不顧妻子的罵罵咧咧,將疲憊的身體沖洗了一遍,他原以爲妻子罵一會就會停止,沒想到洗完澡出來後,妻子仍然是沒完沒了的樣子。
“洗…洗…怎麼也不把你的那些壞習慣也洗掉?!蓖魥櫢杏X看到丈夫從上到下都是不好似的,什麼動作行爲都會引起她的反感。
江嘉升沒有被妻子的辱罵激怒 ,而是理性的說道:“別那麼大聲,有什麼事明天我們再談好嗎?小溪(他們的女兒江語溪,讀大學,平時週末會回家休息。)在睡覺呢?!?
“你還知道我們有女兒,有個家,是吧?感謝老天,她這個週末去了同學家,今天沒回來。一到週末就知道打麻將,不求上進,你還知道我們有個家,是吧?”汪姍聽到女兒,更是怒不可遏,大聲的說道。
“你冷靜點,是發生什麼事了嗎?”熱水澡和妻子的辱罵趕走了長時間打麻將的睏意,他不明白妻子爲什麼忽然有如此大的怨氣,他坐到沙發上,點起了一根香菸。
“什麼事?我整天爲這個家努力的工作,努力的幹活,房貸都是我還的,平時買菜錢,小溪的生活費,哪個不是我出的。你倒好,平時工作無所事事,收入都不夠自己花的,週末也沒想著多做點兼職之類的多賺點錢,畢業二十年,你看看你換了多少工作了,到現在還是個汽車銷售員。汽車銷售員,我的天啊,還名牌大學畢業生。抽…抽…抽死算了?!苯瓓櫴植嬷郑樕蠈憹M了怨恨和憤怒。
一聽到自己現在的職業,江嘉升不禁心生怒氣,在車行裡他都盡力隱藏自己名牌畢業生的身份,但總有熟悉的朋友和牌友會對他不相稱的職業和學歷進行揶揄。他將自己的語調提高了起來,說道:“這能怪我嗎?工作不合適就得換。人各有志,我覺得我們生活的挺好,女兒讀書成績不是挺好的嗎?挺優秀的。”
“得了吧,還好。我們的生活還好,你不看看你的同學,我的同學,他們處處投資房產、公司,有的甚至已經退休到處旅遊了。我們還在爲第一套房子還著貸款,爲了每個月能還起貸款,我不敢哪怕請一天假,生病了也得扛著。天啊,這生活還得多少年?看看這才六十多方房子,舊成什麼樣了。你——還名牌大學畢業生。女兒優秀,你倒好,坐享其成,你知道你從小到大沒教過她哪怕一個字母,還好意思提女兒。你愛麻將多過女兒吧?!蓖魥櫪^續著對丈夫不滿的言語。
“人各有志,他們有他們的生活,我們有我們的生活。你知道我是多麼愛我們的女兒的。親愛的老婆,讓我們冷靜冷靜,你快把我逼瘋了?!苯紊缡盅e的香菸,迴歸了理性,嘗試著讓妻子冷靜下來。
聽到丈夫的話,江姍沒有冷靜下來,反而是將憤怒和怨恨變爲不甘和委屈。彷彿生活拋棄了她一樣,而丈夫就是罪魁禍首,眼淚不由自主的從她的臉頰落了下來。她抽噎著說道:“我們都是名牌大學畢業,值得擁有更好的生活,你看我們現在,我買水果還得想著省著點。十八年了,我們結婚十八年了,卻還是這樣。我看不到更好的未來。你知道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都是因爲你?!?
妻子情緒忽然的轉變使江嘉升感到震驚,他知道自己的無能徹底地使妻子絕望了,他說道:“我們雖然生活的不是很好的,但我們生活的不是挺開心的。總不能老是和最好的比,還有挺多連房子都買不起的呢。我們不是在這買了房安了家。”
“就知道,就知道,你就這點追求。一個名牌大學畢業生就這點追求,都怪我,怪我眼瞎,就不該看上你。再這樣下去,我們退休還只能蝸居在這裡?!蓖魥檪牡搅藰O點,眼淚不停的流下,聲音中帶著哭聲。
“行了,你看你哭成什麼樣了。這麼晚了,我們先不談了,好吧,明天再說。好嗎?”江嘉升想要終止這個不愉快的話題。
“我受夠了,受夠了,我要離婚,我得搬出去,我們婚姻一開始就是失敗的,根本就不應該開始?!蓖魥櫧^望地說道。
妻子的話徹底使江嘉升慌亂起來,他與妻子的一切從腦海裡一閃而過。他知道妻子的話意味著什麼。他不能讓這個發生,我得勸妻子冷靜下來。他說道:“親愛的,別這樣泄氣。你知道我愛你和小溪,愛這個家的。我努力賺錢,我一定會努力的?!?
“得了吧,你我早已經不再年輕。我已經不再年輕,我竟然將青春浪費在你身上,我的天。我受夠了買幾個蘋果還得精打細算,我受夠了路邊牌子店裡的衣櫥的衣服只能看看,我受夠了小溪報個培訓班,還得看看我們的錢包… …”汪姍臉上掛著眼淚,不過已經停止了哭聲。
妻子的每一句都扎進江嘉升的心,不過他無能爲力,因爲這都是事實,他們一家總體收入一直不高。妻子是衛生局的公務人員,雖然收入不足以讓他們成爲富豪,卻能使他們生活無憂。不過由於江嘉升自己長年換工作,由畢業剛開始的國企員工,後來變爲大型私企員工,再後來是小型私企員工,一直到現在的汽車銷售員,換了多少工作,他自己可能都已經不記得。造成自己收入一直不能與妻子相提並論,而房貸、車貸等大的支出都是由妻子負責的。妻子的報怨理所當然,周圍甚至有人稱江嘉升是吃軟飯的。妻子的話使他傷心,但現在已經顧不及自己的感受了,他不能讓妻子搬出去,否則這個家就散了。
“這是我的錯,我的收入低微造成我們整個家庭的收入不足。你先別傷心,總會有解決辦法的,我努力工作,提高我們的收入,好吧,我努力?!苯紊f道。
“別再用這種哄小女孩的話騙我,我不會再相信你,你努力,呵呵,你不知道努力了多少次了,每次結果都一樣。平日裡無所事事,不思進取。我不會再相信你的?!蓖魥櫿f完,走進房間,提起她早已準備的箱子,準備離開。
江嘉升見狀,趕快進行阻止?!奥犖艺f,親愛的,”他將妻子手裡的箱子拿過來,“聽我說,你不能搬出去,你搬走,小溪怎麼辦?我們不能這樣做。快停止這場鬧劇吧,親愛的?!?
“我心意已決,請尊重我的決定。”汪姍堅定的說道。
江嘉升看到妻子堅定的表情,知道她心意已決,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停頓一會,接著說道:“那好吧,造成這個局面的人是我,這房子、這個家你的貢獻最大,該搬出去的是我,是我。你將東西放下吧,聽我的,好嗎?我去收拾我的東西,我搬出去,好嗎?”
汪姍面無表情,她不知道說什麼,只是呆坐了下來。
江嘉升慌亂的收拾好自己的衣物,然後走出了家門。走在街上,他並不急於找尋住處,妻子突如其來的爭吵使他毫無睡意。他來到了江邊,夜晚的南州市(南山省省會)映入眼簾,殘月如眉,星星點點,昏黃的燈光密密麻麻,有的在樹葉的遮擋下閃著光,月光、星光、燈光倒影在河水面上,隨著水波盪漾,車燈隨著道路的線條穿梭,人行道上三三兩兩。夏日舒適的晚風,讓人流連忘返,江嘉升很快忘記了妻子的辱罵,欣賞起美麗的夜色來,他打算短時間內不回家去,或許是十多天,或許是幾個月。他得給妻子冷靜的時間,他知道妻子的性格,這肯定是她長時間考慮的結果,一時半會不可能冷靜忘卻。雖說是自己的無能造成的,可他現在並沒有解決之道。一個小時後,他聯繫了李雲鋒,一個經常和他一起打麻將的朋友,也是他的老鄉。得到朋友同意後,他搬去了朋友家中。李雲鋒是一個人住,但他並不是單身,妻子和孩子都在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