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慌亂的吵叫聲、伴著女人痛苦的大喊聲把江嘉升吵醒。江嘉升快速披上外衣,尋著聲音來源半跑過去。原來是樑思因房間發出的。
“江總,我正想去通知您?!北D氛f道,“樑小姐要生了,要生了?!?
“叫醫生了沒?趕緊去醫院?!苯紊f道。
樑思因緊緊地把江嘉升的手握住,忍著痛苦說道:“這麼晚,等他們過來還不知道要等多久,趕快,你送我去醫院,趁現在我還能忍住??焐?,快生了,我快受不了了?!睒潘家蛴炙缓耙宦?,彷彿那能釋放一些痛苦,“還有…趕快…趕快通知孩子他爸。”
江嘉升和保姆匆忙地將樑思因扶上了車,然後奔赴醫院,也顧不得安全不安全,便邊駕車邊拔通了曾國勇的電話,通知即樑思因將分娩的事。聽到消息,曾國勇便在電話那頭大喊:兒子,我的兒子,我有兒子了。
江嘉升是緊張的,畢竟他女兒出生已經將近二十年的記憶,現在已經模糊不清。去到醫院他大喊著醫生護士,護士也被他感染,小步快跑推來病牀,將樑思因推入了產房,但並不允許江嘉升進去。他在門上的不透明玻璃上向裡面探望,試圖瞭解裡面發生了什麼,可一無所獲。一會,緊張的情緒讓江嘉升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曾國勇到達醫院。見到江嘉升,興高采烈、又略帶緊張不安地囔囔著:我要有兒子了,我孩子呢,我兒子呢?!?
“他們在裡面,護士叫我們在這等著?!?
曾國勇也試著從門上玻璃看到什麼,發現什麼都看不到後,走到江嘉升面前高興地說道:“老同學,我快有兒子了,兒子啊。”
“還沒生呢,你怎麼知道是男是女,亂喊亂叫的?!苯紊f道。
曾國勇警覺起來,生怕別人知道他說的,他小聲說道:“呵呵,老同學,我們沒告訴你,我們查過,是男的,兒子?!?
江嘉升不屑一顧,說道:“生男生女不都一樣嗎?!?
曾國勇不敢茍同,面帶嫌棄表情說道:“男的傳宗接代,這女的最後可都是外嫁的,最後可不姓曾的。老同學你知道的,我家那個只給我生了個女兒,你看好不容易遇到思因,還給我生兒子,兒子啊。太令人高興了。”
“得了,得了,我不想了解這些,我們等醫生出來吧。”江嘉升對於曾國勇的思想表示嫌棄,不耐煩地說道。
曾國勇沉醉在即將擁有兒子的興奮與喜悅當中,甚至沒聽到江嘉升說什麼。他們結婚生娃的年代,處於計劃生育年代,只允許生一胎,所以,他們都只生了一胎。不過江嘉升對於這方面並沒有傳統頑固的觀念——非得生個兒子不可。但是曾國勇卻頑固不化,一直認爲必須要生一個兒子傳宗接代,可惜自己是在體制之內,多年來並不敢公然違反政策的事,直到後來政策有變,並且遇到了樑思因。但他與樑思因的事屬於不能說的秘密,一切都在保密中。
大概過了一個多小時,伴隨著一聲嬰兒的啼叫聲,醫生面帶喜悅出來,彷彿爲又一次迎接新生命而感到自豪,聲音也帶著喜悅的調子,”大小平安,你們可以進去了?!?
曾國勇按捺不住興奮的心情,一把推開了產房的門,走了進去。江嘉升已經在一個多小時的等待時間後平靜了下來,禮貌地和醫生說了句謝謝後,纔跟著進去。
“親愛的,辛苦你了。我們的兒子呢,兒子呢。”曾國勇迫不及待地走到產牀旁邊,說道。
樑思因一臉憔悴,臉上甚至還有未乾掉的汗珠。旁邊的嬰兒牀躺著剛出生的孩子,被包裹著嚴嚴實實,眼睛轉來轉去,隔著嬰兒被能感覺到她全身動來動去,她正在適應這個世界,怯生生的樣子。樑思因用眼神示意嬰兒牀的位置,這時說話對她來說都是重活,她使勁說道:“在那邊,不過,親愛的,我們的孩子不是兒子,是女兒。”
“怎麼可能,上次我們檢查過的,醫生很明確說是兒子的。怎麼可能是女兒,親愛的,你是不是累糊塗了?”曾國勇說道。
“可能給檢查的醫生弄錯了,真的是女兒,女兒,親愛的?!睒潘家蛟俅问箘诺卣f道。
“不可能...怎麼可能...醫生怎麼可能錯?!痹鴩虏幌嘈怕牭降模叩綃雰呵埃痖_嬰兒被,將嬰兒檢查了一遍,一下子,他剛纔的興奮勁煙消雲散。整個身體像花兒忽然蔫了一樣,軟弱無力,面目蒼白,他自言自語道,“真是女兒,怎麼可能。弄錯了吧,我兒子呢。怎麼可能是女兒?!?
“親愛的,生兒生女不都一樣,我們不是應該開心嗎?懷胎十月,終於出生了,你看她那水靈靈的眼睛,多可愛。親愛的,你怎麼了?”樑思因虛弱地說道。
“怎麼可能一樣,兒子永遠就是我們曾家的,可女兒早晚會外嫁的。不會一樣的,不會一樣的。該怎麼辦?”曾國勇的聲音變得比樑思因的還虛弱無力。
一個剛剛爲生孩子而痛苦不堪、疲憊虛弱的母親,卻沒能得到孩子父親的半點關心,孩子的父親關心孩子的性別,多過母親的一切的,他甚至沒有問關於她的半句話。江嘉升看在眼裡,他注視到樑思因臉上的疲憊與傷心,深表同情。他甚至想親自上前去,握住疲憊的樑思因的手,擁抱新晉爲母親的她??伤荒苓@樣做,這樣做名不正,言不順。他覺得曾國勇可氣、可狠、可笑又無知。他略帶諷刺地說道:“老班長,喜得千金,不是應該高興嗎,幹什麼哭喪著臉。看思因累的,你不是得去安慰一下她嗎,這位偉大的母親?!?
曾國勇受到提醒,表面從失落中走了出來,其實內心仍然是失望至極。他坐到樑思因的身邊,說著安慰的話??蓸潘家蛞痪湟矝]聽進,她知道那是虛情假意罷了,她仍然情緒低落,失望至極,悔不當初。但她看到嬰兒那稚嫩的手腳,肉嘟嘟的皮膚,清澈水靈的眼睛,她心裡奮發出一種力量,她將自己寄託在這股力量上,安慰自己不能傷心墮落,要爲嬰兒做一個健康快樂的母親。她冷靜地說道:“你們都先出去吧,我很累了,我需要休息會,還有給孩子餵奶?!?
曾國勇和江嘉升走出了產房?!熬谷皇莻€女兒,真不應該。”曾國勇囁嚅道。
江嘉升被曾國勇的不負責激發怒氣,他大聲喝斥道:“你沒看到思因爲你和孩子付出了那麼多嗎?你連一句關心都沒好好說,只關心孩子的性別,你就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曾國勇也不甘示弱,大聲說道:“不孝有三,無後爲大。我只是想有個能傳宗接代的?!?
如此根深蒂固的思想,江嘉升無力發駁,沉默一會,他已經平靜下來,他說道:“這些都是天意,誰都無能爲力。好好照顧他們母女吧,我先回去了?!?
江嘉升說完離開了醫院,曾國勇呆坐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