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巢現在的心情越來越煩躁,李燁的烏龜防守策略無懈可擊,不管是從沂河的上游還是下游小規模的試探,也不管是在晚上還是白天,黃巢的進攻和偷襲都能被李燁及時發現。李燁就像趴在沂河邊的巨蛟(古代稱呼鱷魚爲巨蛟),只要黃巢一接觸沂河水面,最慢十幾分鍾,李燁的軍隊就會出現在河對岸,而且數量也不多,正好是自己軍隊的一半或者三分之一。
如果不是確信自己身邊沒有李燁的密探,黃巢都懷疑李燁軍營是不是有千里眼或者順風耳,不然怎麼會如此清楚自己佈置的計劃。最後,黃巢認爲自己的行動之所以被李燁提前發現,都是因爲李燁在沂河邊上設置的瞭望哨原因。
這些瞭望哨每隔五百米一個,一直延伸到太平鎮上下河十里之外,只要發現河對岸有情況,就會點起煙火示警。每天晚上,每隔十分鐘,都會有火木筏從上游飄下來,根本就沒有偷襲的可能性。
其實這些都是戰爭中常用的手段,李燁能用,黃巢也可以用,算不得什麼稀奇,不過就是防守嚴密罷了。暗的不行,就來明的,偷襲不成,可以進行強攻。
一千名盾牌手偷偷的靠近太平橋,等到距離接近的時候,突然暴起準備佔領太平橋。結果,剛衝上太平橋,對面就射來一陣亂箭,丟下幾百具屍體後倉皇逃回起義軍大營。
通過不斷的試探,黃巢大致摸清楚了李燁軍力的底細,對面的官軍素質明顯的比起義軍高出不少,同樣在沂河岸邊監視,往往十里下來,起義軍已經累的不行了,而官軍卻一點沒事,看著狼狽的起義軍大呼小叫羞辱對方。同時黃巢還發現李燁武器威力之大,射程之遠都是以前沒有見過的,普通的盾牌在近距離時根本無法防禦對面射出來的利箭,只有用一寸以上厚木板製成的重型盾牌,才能抵擋住利箭的襲擊。唯一讓黃巢欣慰的是李燁的士兵不多,雖然黃巢也知道了李燁在收編降卒,但是黃巢可不會認爲李燁能在一個月之內把他們訓練成精兵強將。
黃巢已經在考慮跟李燁進行一場生死決戰了,戰事不能無限制的拖下去,費縣城外有官軍一萬多人,臨沂城內還有一萬多官軍,算算也就是李燁的士兵最少,最有希望打破目前的僵局。只要打敗了李燁,自己不管是揮師東進,還是返回費縣,裡外夾擊費縣城外官軍,在兵力佔優的情況下,還是能夠打破整個戰場的平衡。
逼著黃巢準備與李燁決戰,不僅有戰場的局勢,同時也有起義軍自身的原因。首先,黃巢發現自己的糧草越來越不能及時供應了,從費縣運來的糧草不斷的受到官軍的騷擾,開始只是小規模的偷襲糧道,到後來便是明目張膽的佔領糧道。起義軍派兵去追殺,官軍就跑的沒有蹤影,然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出現在另一個地方,起義軍不斷的疲於奔命,整個起義軍的糧道牽制了起義軍大量的兵力,黃巢也不得不分兵一萬專門守護糧道。
陸路運輸糧草根本就消耗巨大,費縣到臨沂和太平鎮全長不過百里,平時運輸一趟也要三四的時間,現在是雙方戰爭時期,消耗就更爲巨大。一車車糧食需要馬拉人拽,還要有士兵護送,少了還不行,多了又吃不消,這已經讓王仙芝和黃巢頭疼了。官軍一開始還打劫糧草隊,後來慢慢的不要糧食了,只要有機會就一把火把糧食燒掉,雙方都沒有的吃。
這些打劫糧草的官軍不僅有李燁的騎兵,也有費縣城外的齊克讓、王敬武的軍隊,躲在臨沂城中的宋威也有時客串一下,搞的起義軍不知道來的是那一幫人馬。糧食緊張便是意味著戰鬥力的下降,餓著肚皮肯定是追不上敵人的,就是逃命也沒有別人快,所以說後勤保障在什麼時代都很重要。
糧食損失不過是體力損失,這還不是最要命的事情,精神上的打擊纔是最致命的。起義軍中已經開始悄悄的流傳馬上要戰敗的消息,臨沂城周圍已經到處都是官軍,正在四面合圍起義軍,就連起義軍糧食不多的內幕消息,在起義軍中也有不小的市場。跟這些不好的消息相反的是,那些以前被李燁擒獲的起義軍卻過的很舒服,聽說大部分已經安置到登州、萊州等地,每人都可以分到二三十畝的荒地,當然還提供種子和三年的稅賦全免。
再好的宣傳是用親身經歷來演示,每當起義軍的巡邏兵靠近沂河邊的時候,總會有些起義軍降卒詢問自己已經的老鄉和親人,告訴他們自己在李燁的軍營中過的很好。一開始,巡邏的起義軍當然不會相信,但是架不住這種事情多啊!一次兩次還懷著濃濃的戒心,次數一多就戒心也就淡了,雙方的話題也變得親切起來,從降卒平時的吃穿住宿問到長官對降卒的態度。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當即就有些起義軍跑到李燁的大營中,然後再把自己看見的事情告訴下一個起義軍。
黃巢在大帳中憂心忡忡,一開始聽到有人彙報還不以爲然,可是十幾天過去,逃跑的起義軍越來越多,已經有上千人,形勢已經變的相當危機了。
黃巢手下的謀士趙璋已經坐不住了,跑到黃巢的面前,阻止起義軍與官軍接觸,尤其是跑過去的降卒,遠遠的見到就殺掉,決不能讓他們開口說話。可是堵不如疏,衆口鑠金積毀銷骨,如何能堵住起義軍幾萬張嘴,尤其是在高壓之下,讓人產生本能的反感。
“黃都統,現在軍營中人心浮動,士兵們現在每天都吃不飽飯,如果再不想辦法,早晚要出大事”
趙璋心急如焚,軍營中的士兵因爲吃不飽肚子,已經開始溜號,加上官軍的宣傳攻勢,起義軍中不少將士開始心神怨言。現在起義軍的士氣已經跌落到谷底,趙璋必須把目前嚴峻的現實告訴黃巢:“現在軍中將士厭戰者甚多,敵人在瓦解我們的軍心,其心之毒令人不寒而傈,如今之計不如退守臨沂意圖後路”。
趙璋已經看出來了,這是李燁的詭計,先掐斷起義軍的糧草,再蠱惑軍心,讓將士心生退意,不戰而屈人之兵。
黃巢心裡也苦,這樣的局面往那裡退,結果還不是都一樣,難道退往臨沂就不是動搖軍心嗎?現在的局面已經騎虎難下,退只有死路一條,進可能還有一條生路。黃巢狠狠的說道:“亂我軍心者殺無赦,明日與李燁決戰,有進無退,膽敢言敗者殺、退後者殺、畏懼不前者殺,某倒要看看這個李燁拿什麼來抵抗某的八萬大軍”。
太平鎮已經不能再待下去了,八萬起義軍只要一退,不用李燁追擊,都可能崩潰掉,既然退後是死,不如奮勇向前。
相比之下,在臨沂城中的宋威心情就要舒暢許多,李燁在太平鎮故佈疑陣拖住黃巢八萬大軍,親率一千五百名將士突襲吳楠,將吳楠三千叛軍廝殺殆盡,現在吳楠的人頭就在宋威的書案上,讓宋威如何不高興。
沂州和密州各地也傳來消息,吳楠的叛軍已經消失,也印證了李燁的戰報,宋威當然不會懷疑其中有假。
現在後方的威脅消除,肆虐沂州和密州多年的吳楠也被消滅了,剩下臨沂城外的王仙芝叛軍已經不足慮,宋威在等著李燁和黃巢決戰的消息,不管勝負如何都會出城攻擊王仙芝,一戰全殲起義軍。
宋威已經通知在費縣城外的齊克讓和王敬武,隨時準備阻擊北逃的王仙芝起義軍,至於黃巢的起義軍,宋威準備暫時放一放,畢竟沂州和密州經過吳楠的破壞,黃巢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搶的了,想一路東進只會是死路一條。宋威沒有想過李燁會贏,只希望李燁能最大限度的消耗黃巢的實力,到時自己收拾黃巢時少費一些力。
當然這一切的計劃,宋威從來都沒有想過通知李燁,對於生命力與小強比肩的李燁,宋威還是十分好奇。如果這次李燁被黃巢戰敗了,宋威準備收攏李燁手下的殘兵敗將,畢竟這些將士經過幾場大戰,已經成爲了少有的強軍,不乘機收攏到自己的帳下,也對不起李燁在太平鎮拼死廝殺了。
不能被宋威重視,也不知道是李燁的幸運,還是李燁的悲哀。李燁現在還沒有強大到與宋威對抗的程度,自己已經讓人討嫌,也許這就是李燁的命、李燁的運,不是人力可以改變的,即使李燁扮成烏龜,宋威也會掄起錘子與李燁對抗。也許真的像敬翔講的,該出手時就出手,當斷則斷、不斷則亂,做烏龜久了,讓人感覺什麼人都可以欺負一下自己,反而處處受到牽制無法發揮。
李燁現在不露出尖牙利齒不行了,黃巢率領八萬起義軍向太平鎮壓過來,想躲都不可能,只有把黃巢擊敗,再踏上一萬隻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