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雨水剛歇,滿城的泥土香氣撲面而來。
此時已是夜禁,街上空空蕩蕩的偶爾看見官兵巡邏的影子。東市與西市的繁華到入夜後也告一段落,微弱的從各坊露出一點燈光。
長安現(xiàn)在是沉睡的雄獅,只是這隻雄獅在那些潛滋暗長的動亂裡,睡覺的鼾聲彷彿也沒了以前嘹亮。我又喝了口葫蘆裡的酒,這樣的夜太靜,太適合殺人,也適合被殺。
我就肌肉繃了繃,夜裡在長安這樣走我還是第一次。
“大哥,頭兒要我們在這裡巡邏是什麼意思嗎?我們從那麼遠(yuǎn)過來就是爲(wèi)了給他來巡邏!”是紅耳朵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氣憤。
“巡邏也就算了,只是這手上拿的這盾牌是怎麼回事?這不是侮辱我們的武功嗎?”黑瘦的那個男子埋怨道,頗不高興。
我就身體隱到一個拐角,以緩慢的姿勢移動,現(xiàn)在有要緊的事,實在不宜與他們碰面分了神。
“別說話,頭說是就是?!笔菐ь^大漢的聲音,沒有多說,但所有人都住了嘴。
街上顫動的是他們鐵皮鞋的聲音,這種聲音在白天並不明顯,但在這樣靜的晚上彷彿蹬蹬的馬蹄。
“大哥?我們還能回去嗎?我們來這裡到底是爲(wèi)了什麼?”發(fā)問的是那個叫臭皮鼠的膽小男子。
大漢似乎是對他偏愛些,嘆了口氣又向大家望望道:衆(zhòng)兄弟都是出生入死好多回了,我也就不隱瞞了。頭兒這次叫我們來是要殺了慈面菩薩?!?
“慈面菩薩?”
“慈面菩薩!”
“慈面菩薩!!”
此時我住了腳步,從房裡透過的燈光分明看到他們臉上震驚的表情。想不到他們也是來找慈面菩薩的!
“大哥,你這不是要我們死嗎?”紅耳朵臉上已沒有了生的希望絕望的哀嘆到。
“兄弟,是大哥無能,只能讓大家跟我們深陷險境,只是頭兒有恩於我們,現(xiàn)在慈面菩薩不知躲在哪裡。頭兒需要,這份恩是怎麼也不能忘的?!?
“哪是有恩於我們?只是利用我們罷了。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這樣白白送死?”是黑瘦男子。
“王馬,你也不要說了,你的命不也是頭兒救回來的嗎?這些話就不要說了?!?
“可是頭只是把我們當(dāng)奴隸,甚至連奴隸都比不上,只是殺人工具!”
“可你現(xiàn)在活著!”
“是??!我活著,我只是想活著!我要活著!我不要這種方式活著,我厭倦了。”
“衆(zhòng)兄弟誰不厭倦?就這一次,這一次我們就離開!”
“大哥,對不起,若你執(zhí)意要這樣,我也就得罪了!”
黑瘦男子不再說話,眼中閃現(xiàn)出不易察覺的兇狠,也沒打招呼,說話間就提起刀像大漢砍過去。
大漢沒想到他會這樣,沒來得及反應(yīng),等注意到時,刀刃已在眼前。大漢看避不過,就在刀刃下方就著地勢打了個滾,離開刀刃兩分,險險避開。那把刀卻沒放棄,看大漢閃過,就著地面就向大漢打滾之地劈過去。大漢也不反抗,只用盾牌抵擋,依舊在地上躲避。幾次三番,身上已有血跡。不過此時他感覺不到身體上的疼痛,因爲(wèi)他的心此時正在滴血。
“王馬!你在幹什麼?快停下來!”紅耳朵與臭皮鼠本來在旁邊看著,但此時看大漢受傷,也顧不得兄弟情誼,提起刀鋒就與黑瘦男子對抗。
“我想活!我想活!你們懂不懂!”
紅耳朵與臭皮鼠當(dāng)下也愣住了,誰不想活呢?
“王馬,是大哥對不住你,若你想離開你就走吧?!薄凹t耳朵,臭皮鼠,你倆也走吧?!贝鬂h的眼睛很空,剛纔那一戰(zhàn)他似乎就死了。現(xiàn)在只是一個空洞的軀體,沒有心的存在。
“大哥?!?
“要走就走吧。”紅耳朵與臭皮鼠站在原地,黑瘦男子朝遠(yuǎn)方走去。
“你倆怎麼不走!頭兒那我會交代的!你倆走啊!”大漢也不管他們情緒,就喝道。
“不走?!?
“不走?你們要跟著我送死?臭皮鼠,你家還有你娘要照顧,紅耳朵,你不回去,你媳婦就跟別人跑了!你們走不走?不走我走。”
“大哥,一起的誓言我沒忘?!边€是臭皮鼠弱弱的說,永遠(yuǎn)都是怕怕的語氣。大漢眼中卻閃現(xiàn)出淚光。當(dāng)初誓言:憑刀共狂,禍福同享,生死當(dāng)置度外,一切共與榮光。若不可得志,便還算殘鶴,不向天涯,共赴殘陽。
生死置之度外,一切共與榮光。這句話,膽小的臭皮鼠還記得,大漢鼻子一酸,本來最該走的他,現(xiàn)在卻在自己身邊,一時也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你再不走天都要亮了!”
“你怎麼來了?”我看著面前這個不知何時潛到這裡的唐歸命問到。
“沒什麼,閒得無聊,去宮裡散散步?!?
“………”
“別跟著我?!?
“咳咳,皇宮又不是你家的,再說,你這樣看著他們,他們遲早被你看暈過去?!?
對於唐歸命,他從來沒有說過他的身世來歷,我們也沒問。他似乎就是要來看我們盲目的死,自己又似乎參與其中。這樣一個男子,一開始出現(xiàn)就帶著傷,似乎就是一個亦正亦邪的人物,性格也沒有定論。
“不要對著我從哪裡來,到底有什麼目的研究了,反正你不會知道。”
“………”
“也不要猜我爲(wèi)什麼會知道,畢竟我是萬能的。”他做出一個及其可恥的可愛表情,在燈光下,有惹人揍他的衝動。
“不要打我”似乎是猜出了我的心思,他睜著無辜的眼道。
這樣的男子太可怕!
“大哥,那有人影!”一個白色的影子從另一個拐角閃過,紅耳朵與臭皮鼠將大漢從地上扶起,就往那個地方追去。
“喂,你別去”唐舍一把就拉住了我的腰帶。
“放開!”
“嗯。。。我並沒想阻止你?!彼砰_我的腰帶?!拔抑皇窍敫嬖V你,那不過是一個去逛青樓,晚上被妻趕出來的小商販而已。嗯,你去吧?!?
“你?????”
“走吧,再不走,李未來熬不過幾天。”
看出我咬牙切齒的樣子,他正色道,沒有了方纔的邪氣。
“我們的機(jī)會不多,你要做好準(zhǔn)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