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的第二日,當朝皇帝李世民於翠微宮含風殿,崩。
普天同悲,舉國大喪,紙錢漫天飄散,一切都在爲逝去的帝王悼念。我在可可李未來的護送下來至陰月山拜訪玄靈真人。
玄靈真人居於陰月山雨花宮,是一座古老的宅邸。房屋雅秀,地接寒潭。初進門時四下僻靜,直至內裡才聞見鳥叫,一童子側於一白髮老人身旁,頷首而立。老人神態端莊,靜坐之姿竟全不吃力,像是在與天地品茗,一眉一眼都與天地遼闊。
老人便是玄靈真人,真人是母親的舊故,我的到來早在他意料之中。我請求他收我爲徒,得以趕在母親病肓之前將她治癒。
“陰月山近天,非常人所居,再往上二十里有一個寒胤真人,道行高深,久居山歲,你且往他那去吧。一來,你母親本與他也是相識。二是,他的修行在我之上,若前往他處,你靈氣定可飛昇。我與你修書一封,你且前去。”
我並沒成玄靈真人的弟子,而是在其引薦下來至信安宮,拜寒胤真人爲師。
寒胤真人並非我想象中鶴髮老態的樣子。相反,藉著這陰月山的天地靈氣,竟自帶一股儒雅氣質,所攜仙氣非凡間男子可以比擬。若大的安信宮除他與了兩個下人竟再無他人。
信安宮的的門規很嚴,四更天便得起牀,趁此時靈氣匯聚,前往安信宮五里外的之寧妄巔練氣打坐。 練氣打坐是每個修行者的必修課,其意在於磨練心智,打坐並不難,但長時間坐在那裡心無雜念卻不容易。作爲一個高強的修行者必須在忘我中澄澈自己的內心。
我本就是捉妖師的後代,練習這個還算容易。只是師傅每天從安信宮飛往寧妄巔的速度是我怎麼都比不上的。
“飛行在念,不在行,念若聚,行必速。種業因,得業果。”
寒胤真人如是說,而我半懂不懂的聽著,在飛行時意念匯聚,想象著追上他的時日。他如此遙遠。
可可與李未來也隨我住在安信宮中。寒胤真人的房子東向坐,我住其西的亭臺閣院。可可與李未來也在後院找了個閣樓住下來。
安信宮很大,所居人口又少。所以我自然而然算這裡的半個主人。後院的碧落庭有個酒坊,是寒胤真人平時釀酒所在的地方。釀酒是場對靈力的考驗。釀酒所用之材是陰月山峰頂的玫瑰花露。由於山頂酷寒,玫瑰花花期很短,能長在峰頂的植物少之又少。所以能在山頂長出來的玫瑰花必然是天地練就的極品。只是要在山頂尋得玫瑰並不算易,飛上陰月之巔也非易事。有時候寒胤真人會獨自前往,有時候也會帶上我,讓我給他打下手。
不過釀酒最難的不是原料的採集,而是釀酒時所需要打的酒訣。靈力強弱不同,釀出來的酒的色香醇度也不同。靈力越高,酒越醇,反之,酒越劣。
他釀酒的時候睫毛微顫,昏暗酒坊內透進來的天光,將他的臉打上一層光輝。細微浮塵在空中飄動,他輕輕執起一把,告訴我,這是信安宮內齊聚的戾氣,信安宮遲早會倒塌。他說這話的時候神態專注,背影朝向遠方,我不信,我們會一直在這酒坊度過無聊而空蕩的歲月。
當時的我還只是寒胤的幫手,並不懂得以後的歲月要用酒來度日。喝自己釀的酒,懷念那個曾經在酒房裡教我釀酒的人。
練功的日子很苦,有時心酸,有時寂寥。在這山中的日子讓我懷戀幻夢之境,在那裡唐烈跟未軒也該是跟我一樣,一直練功,有時也許也會想念我,想念一起去捉蜻蜓的日子。只是多了個懂得自己的人,便多了個可以說話的人。我可以感受得出寒胤並不快樂,他似乎在等人,等一個不會回來的人,他不會放棄,所以他也一直不會快樂。有時候我看他的眼神覺得很寂寞。
我不能幫助他,沒有一個人能幫助一個已經將心放進寒冰,早已知道結果的人。我一直陪伴在他身邊,聽他對我講遠古的教誨。有時下山,去買些生活所需品,也下山去除妖,將危害一方的妖物打入幽冥地界。
我希望一直就這麼待在他身邊,然而我終歸要離開。開元二十二年,一個男子找上寒月宮,說希望我下山幫他。寒胤並沒有反對,就這麼看著我,告訴我,我下山的日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