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聊了一會,官偉豪倒是像突然想起了什麼,笑了起來:“有件事忘了說了,聽說雨墨和查家的人有些過節?”
“呃,一些小事,怎麼了?”
“今天剛好有空,不如我讓人去敲打他們一番,哈哈,就乾脆將那查府的大門給砸了,也算是爲雨墨妹子和潤山妹夫出一口氣。”
唐雨墨聽了沉默一會,看了看此時笑得正開心的官偉豪,嘆了口氣笑道:“多謝官叔叔美意,但是也不過是些小事,並不算是什麼大恩怨,現在正值外敵當前,需杭州城全城一致對外之時,如果官叔叔這樣做,恐怕會······”
“哈哈,沒關係的!”官偉豪揮了揮手,笑得爽朗:“在杭州城,他們查家倒也還算是有些勢力,但是在我們官家人的眼中,不過和螻蟻一般。當初潤山妹夫和妹妹受辱的事情,叔叔不知情,也就算了。可是後來知道了,雨墨妹子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如果他有怨言,想報復,也不必害怕,叔叔剛好借這個機會幫你把他們查家給推了。我知道雨墨你這個人心地好,但是哈哈,這件事不用太操心。經過這段時間,你的爲人,我們官家上下都是看在眼裡的,你的事情,也就是我們官家的事情······好了,今天沒別的事情,我就先走了,希望這好消息明天就來。”
官偉豪說著笑著起身,唐雨墨和沈潤山也趕緊陪同著送他出門,此時夕陽西下,在天際一抹如血餘輝。隱隱聽到城西那邊又已經沸騰起來······
“哎,那些傢伙,又鬧起來了······”官偉豪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走了。
唐雨墨目送官偉豪離開後,看了看那天色,臉色凝重起來。
與此同時,杭州城中一處比較隱蔽的相對完整的院子裡,和杭州城大體的凝重和慘淡不同,這裡的氣氛,卻可以用得上喜慶二字來形容。
“聖王到了,照這樣看,不出幾天,就能攻破杭州城了!”
這院子裡有人在說著話,此時朱常衝了進來,哈哈大笑。
覃卯披頭散髮,此時正坐在院子裡的井邊擦著自己的那桿鋼槍,此時聽了朱常的話倒是望望城西,似乎在從風聲裡聽出些什麼,而後他開口了,聽起來卻沒有朱常那般喜悅:“我本來以爲,杭州城這兩天就該破了,沒想到拖到今天都沒破。其實這幾天,咱們在城裡行事,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不對勁?哪兒不對勁了?”朱常聽了一怔,而後扶著膝蓋大大咧咧地在覃卯身邊坐下,拍拍他的肩膀:“哎!鑿石頭的,你老是這樣,總是想太多。你看,咱們這幾天殺得這麼爽快,現在整個杭州城亂得和鍋粥似的,我覺得咱們這事啊,靠譜!靠譜曉得不?之前道帥就說過,你們讀書人,總是想太多。所以說啊,書生造反,十年不成啊!還是得靠我們這些粗人!哈哈,不過,不成的那些書生可不包括你在內哦!你是智勇雙全!”
覃卯聽了笑笑,霍地起身,一柄鋼槍舞得虎虎生風,最後一下筆直捅出去,槍尖的水珠都如同禮花一般炸開:“亂成一鍋粥了麼?我倒還是覺得亂得還不夠徹底!儘管這幾天行事都沒什麼差錯,但是我總認爲行事之後的結果總是沒有達到效果,就好像咱們一拳打在了一堆棉花上邊,雖然有力道了,又老是有人能把那破口基本給補上。這樣的感覺很不好,甚至讓我覺得,不止是他們在明咱們在暗,甚至說,也有人在暗中偷窺著咱們!”
“啊?!”朱常大驚失色,接著很是緊張地問道:“鑿石頭的,你是說真的?真的這樣?”
“呵呵。可能是我想太多吧。”覃卯將槍放下,重重地直柱在地上,笑道:“我本來打算在聖王到之前,就能夠和外面的兄弟裡應外合破城,給聖王送份大禮。不過既然現在聖王來了,破城也更簡單,由聖王親自破城,也許也更有紀念意義。接下來······哦,對了,荀放,諸葛誕和馬麗玲他們呢?”
“應該也在趕過來的路上吧,反正消息我之前都已經派人給送到了的。”
二人正在交談的時候,院門被人急急地推開,此時有人神色匆匆地進來,這人正是他們剛纔提到的荀放,他們都彼此比較熟悉了,進了院子後甚至沒來得及和覃朱二人笑著寒暄幾句,就神色嚴肅地開門見山:“要走了。”
“怎麼了?”
“馬麗玲那邊被人認出來了,還派人跟蹤著,他們抓住了一名杭州府的探子知道的······看來事情有點嚴重。”
朱常和覃卯聽了也沒多囉嗦,幾乎是同時立刻站了起來,而後抓起自己各自的武器,一邊僞裝一邊急匆匆地走出門外。
他們一行人出了院子,就小心謹慎地穿過廢墟和一條條街道,偶爾正常地路過此時一兩個還在外面走動的行色匆匆的行人。繞了兩條街後,街上也陸陸續續地掌燈了。他們到了一條稍微地震嚴重的街道,有的沒了家的民衆在路邊生火煮東西吃,孩子們總是膽子最大的,這個時候還有人在跑來跑去。他們表面正常而小心謹慎地繞進了一個院子,這個時候,天已經黑了。
夜幕降臨,而這個院子裡還沒有掌燈。一邊屋檐下的長廊邊,穿著藏藍色長袍和帶著面巾斗笠的少年,此時正在建築的黑影裡坐著,另一邊揹著長竹筒的女子正在井邊洗手,院子裡的草地在夜色裡看不真切,偶爾可以通過兵器的反光看到被血浸漬著,在附近的一個房間裡搖曳著一點點微弱的燈光,可以看得到房間的地上有血。
覃卯最先走進那個房間,看到的是一具已經算是支離破碎的屍體,回過頭時,剛好看到洗完了手的女子也已經走了進來,正甩著手上的水珠,看到他,就笑著和他說話。覃卯聽著眉頭微皺,而後聽下去最終又笑了起來。他們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也不是很低。
悉悉簌簌,悉悉簌簌,這小聲的交流一時沒停。過了一會,朱常將自己手裡的單刀在火光前慢悠悠地比劃了一下:“嘿,既然這樣,今晚如何?”
七月初三,杭州,夜黑風高。
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幕,天上無月也五星,但是地上的杭州城,城池附近皆是亂成一團的火把和人羣,衝突,交戰,和那陰沉的天幕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喧囂充斥著杭州城,而也有稍微平靜一點的地方——就是沈家所在的巷子。這座巷子到底算是杭州城中富戶比較集中的地方,又有武館,所以一直以來,都沒有成爲亂匪鬧事的目標,此時各家的燈火錯落有致地亮著,彷彿和平時沒有什麼太多不同。現在夜已經算深了,沈家院子的小棚屋裡,沈潤山穿著薄綢的睡袍睡褲正坐在桌前,幫助娘子唐雨墨整理這幾天的情報,華安和丁香都接連過來勸說三少爺三少奶奶早點休息之後,唐雨墨終於伸了個懶腰讓大家早點休息,說整理收拾一下他們也睡了。
“今天傍晚的時候蕭陽已經到城外了,沒能在此之前把城裡的那些亂匪抓住,總覺得這很可惜。娘子,雖然我是個生意人,對這些事不大懂,但是在這件事上,唉,總還是覺得杭州府做事有些差強人意。現在我們在明敵人在暗,他們做事自然可以放開手腳,但是咱們卻要束手束腳,唉!真是……”
兩人正在整理收拾桌上記錄了信息的紙,對於相公的鬱悶,唐雨墨倒也是笑著挽住沈潤山的胳膊:“既然要設局請君入甕,對敵人示弱本來就是要付出代價的。杭州城裡不是沒有會做事的人,但是······唉,只可惜,聰明人太多,大家意見就難統一,在這樣的事情上,做事的時候還只求無過不求有功,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這個法子倒也是比較穩妥的辦法了,既能儘量抓到人,雖然是下了誘餌,但是也不會損失太大。唉,估計官偉豪也承受不小的壓力,如果不是官鈞賢官老,估計他也早壓不下來了,光是那天碼頭的混亂,就夠他喝一壺的。”
沈潤山拍了拍唐雨墨挽著自己的手背讓娘子放心,而後想了一下,終究開口:“對於官偉豪這個人,其實我不太欣賞,他今天沒事就要去找查家的麻煩······這總令我感覺他······”
“感覺他不懷好意麼?”唐雨墨笑了笑,腦袋靠在沈潤山肩膀上點點頭:“恩,相公看得很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