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懷報國壯志,但是朝廷對皇親國戚參政從軍是有很大限制的,這點小詩齡雖然年紀小,但是早就明白,不過上官子睿始終想著有志者事竟成,往往憂心這天下大事,雖然這些年自己並未做出什麼成績來,但是總想著來日方長,可是現在,突然覺得已經沒有時間了。
成親這種事,是人必經之路,但是他也真正明白,對於在自己的這樣一個情況下,一旦成親,不是意味著自己可以立業了,而是擔心自己會不會和父親一樣整天都被那種雞毛蒜皮的瑣事煩得不想呆在府裡。當然像薛老爺爺那樣能娶到皇姑奶奶那樣的畢竟太少太少,自己以後的王妃會是什麼樣子,竟是一點都想不到,肯定是哪個大家閨秀,現在達官貴人出來的女兒,只不過掛了個大家閨秀的名頭多,其實對天下大事沒點想法,不管是吃醋善妒還是故作大方,其實都只是顧著王府大宅裡的各種明爭暗鬥……
想到大家閨秀,又想到自己的妹妹,所幸她以後應該不會變成那種傀儡一般的女子,她目前也算是除了吃以外偶爾有點感興趣的東西。不過可惜和他感興趣的東西不大一樣,所以也不大指望她未來去影響哪家的青年才俊爲國爭光。現在妹妹感興趣的都是那個叫唐雨墨的“臭丫頭”教的。唐雨墨目前算是他們倆的先生,論理是不該再叫她“臭丫頭”了,但是之前都叫習慣了,再說自己現在只是偶爾腹誹的時候唸叨唸叨,並不在明面上說,想來也無妨。
這唐雨墨先生被人成爲金陵第一才女,文采確實驚才絕豔,倒也是名副其實,人才十八歲,就有這樣的成績的確很了不起。但是真的是太隨意了,沒有師長的樣子,上課隨興散漫,居然還老是穿插一些故事,經常讓大家鬨堂大笑,搞得個課堂就和茶樓一樣。和駙馬爺爺的嚴謹之風迥然不同。都不知道駙馬爺爺怎麼忍得了她和她成爲朋友的。
不過雖然對唐雨墨諸多不滿,他心中著實還是對唐雨墨那“臭丫頭”的才學佩服得很的,她見解獨到,對歷史經常有著別樹一幟發人深省的觀點,雖然有時說的笑話比較通俗,但是有時脫口而出的東西又會讓人驚豔。
有一次,他無意中問了唐雨墨一句:“爲什麼皇族不能爲國效力呢?”這個問題是很敏感的,以前他也有問過其他的夫子,甚至是駙馬爺爺,他們的回答要不然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族自然應該理所應當地享受上天的恩賜”,要不然就是和駙馬爺爺一樣打著哈哈就說到別處去了。
但是那唐雨墨聽了自己的話,卻是一下子笑了出來:“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皇族怎麼可能不需要爲國效力呢?”
“唔?那爲什麼我們不能參政或者從軍?”他的身高已經和這個老師一般高了,他平視著她的眼睛。
唐雨墨笑著,在桌上的一張紙上點了點:“我問你一個很簡單的問題。如果一個人家裡在做生意,他請了很多的掌櫃,生意越做越大,然後他的兒子去店裡幫忙,如果做得不對,有了分歧,別人敢不敢說?還有,如果很多個兒子之間有意見,怎麼處理,不要說一些概率小的事,要說絕大多數人。”
上官子睿猶豫了一下:“應該……可能不敢說吧……也不一定,不過確實有可能會有很多麻煩。”他有想到他父親處理家裡那堆姨娘之間的爭風吃醋,大概有點明白唐雨墨想說的是什麼。
唐雨墨點點頭,繼續說:“對的,你想,國家就像一盤很大的生意,要有能力的人去打理,皇族並不是說沒有能力,而是因爲你們的地位和特權,有可能會在參與的時候,讓打理生意的其他人有所顧忌,從而引發一系列的後果影響整個國家的運作。這點我不用說的很明白,我覺得你那麼聰明,自然可以理解。而且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句話,我認爲並不是說從軍參政纔是唯一的報效國家的出路。你看,你駙馬爺爺,或者說沈家,他們努力賺錢,然後把一部分錢用來救濟貧苦的人,或者說生意擴大解決一些人口流動找工作的問題,減少社會不穩定因素,或者我在這教書,教會孩子仁義禮智信,懂得做人的道理,這些都是爲國效力。國家就是一艘大船,我們就是船的組成,每一個人都有他的作用,哪怕少了一顆螺絲釘都是不行的。”
說到這裡,唐雨墨拍拍上官子睿的肩膀:“孩子,你並不是沒有用,懂嗎?”
說完這句聽起來如此老成的話,那僅僅比自己大三歲的丫頭居然揹著手就這麼老氣橫秋地出去了。
但是上官子睿一下子就茅塞頓開起來,他一直都百思不得其解的耿耿於懷的事情,居然就被唐雨墨用這幾句簡簡單單的話就打開了他的心結——他不是沒有用的人,而是自己之前還不知道自己的定位在哪,在哪裡都可以爲國效力。這個意識,讓上官子睿很高興。而且心裡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這個老師,真的是太厲害了。
可是,那個臭丫頭說出:“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樣擲地有聲的詞句時居然這樣地輕描淡寫,居然就這樣隨隨便便地又有這樣精妙的語句脫口而出。這讓他幾乎有些嫉妒她了,她怎麼可以這麼厲害!
“今天,我們來講講《禮記》裡的……”唐雨墨上課的時候又開始隨便隨便地講些課,上官子睿纔沒興趣聽這些“子曰子曰”,而且覺得這老師講得還沒自己好呢。不過,他對唐雨墨的才學,是不會懷疑的。
但是人有才華是一回事,爲人師表的態度散漫就太可惡了。上官子睿整天不爽,雖然他也是對那些精彩的故事很有興趣的,但是在課堂上聽到這些心裡就是不爽。有時他都想拉著妹妹一走了之算了,但是心裡又知道跟著這丫頭先生確實可以學到點有用的東西,所以爲此他也是滿痛苦的。近日他又因爲自己可能將會有王妃,要長大成人成親而鬱悶糾結,還好他是個擅長忍耐的人,還不至於在課堂上失去理智掀桌子,但是他卻是經過唐雨墨這一番話的洗禮,決心糾正先生這種散漫之風,讓她可以更好地教育更多的人等等等等。
這一年開學,唐雨墨的班上已經多達二十多人,上官子睿向來才智超羣,和?訟啻k幣彩俏?文爾雅又熱血勵志,雖然女孩子們不大好意思和他說話,但是傾慕他的小女孩也不少,一衆同齡的或者比他小的男孩子更是以他爲馬首是瞻。於是這次他決心要運用羣衆的力量改變局面。他堅決地對大家說:“儘管先生向來隨性不羈,但是我們自己身爲學生也該要有學生的樣子來。”
因爲有了這個打算,上官子睿在唐雨墨沒到課堂上時,進行了一番激動人心的演講,什麼大家都是大新子民,未來的國家棟梁,應該如何如何,從課堂之上行爲做起怎樣怎樣。其實上官子睿的口才還是很不錯的,再說現在的其他書院風格都差不多,先生們一個比一個嚴肅,都強調嚴師出高徒,像唐雨墨這樣的,也就是在自己家的書院教書,在外面哪個書院敢請啊。所以聽上官子睿一說,大部分學生都很贊同,決心把嚴於律己從課堂上抓起。雖然有幾個孩子有說:“先生之前說課堂上最好輕鬆點。”但是還是寡不敵衆,隨了大流。
因此,在往後的幾天,唐雨墨發現自己在上課的時候,學生們都一反常態正襟危坐,有時想說個笑話調節氣氛,只看到孩子們憋得臉都鼓起來了,有個把忍不住笑出來,又立刻一副慚愧的樣子,立刻在所有同學的怒目而視下正襟危坐。這讓唐雨墨覺得很是奇怪。
不過這樣的情況沒能堅持太久,到了第五天,唐雨?蓯恰壩裘啤鋇孛嗣擄停骸澳訓牢乙丫?過氣了,現在說的笑話都不好笑了啊?”那些學生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大家七嘴八舌地勸說老師要對他們嚴厲一點,這樣纔對先生的教學聲望和名聲有好處,看他們說得那麼一本正經,唐雨墨也是覺得哭笑不得。
因爲唐雨墨這樣的教學方式在大信這個年代未免離經叛道,所以學生這樣替她著想維護她,一時之間卻是有些啼笑皆非。到得此時,上官子睿作爲發起者倒也是一人做事一人當地站了出來,小男生還是滿帥氣的,只是最近心情不大美麗,現在也只是板著臉說:“是學生挑撥大家的,請先生責罰。”唐雨墨聽了他這麼說,也是吃了一驚,而後真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小男生的認真勁,是要逼自己表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