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著凌嬌,淡淡笑了出聲,“對於嬌嬌,由始至終,只有一事不曾應允,便因爲不曾應允,害的嬌嬌在外受苦六年,作爲一個父親,這心裡是又痛又悲,可若再來一次,想來還是不會應允的!”
若是表兄妹,本就是親上加親,喜上加喜的事兒,他何樂不爲。
可偏偏那是堂兄妹,還那麼親近,他怎麼能昧了心去成全,實在害了他最心愛的嬌嬌。
對於以前的事兒,凌嬌根本不想去計較,因爲那壓根不關她的事兒,但是以後的幸福,她卻是要抓住的。
“都過去了,我也忘了,皇上就不必再提了!”
“皇上?”
終歸還是不肯認他嗎?
“給我些時間適應吧,我想,皇上會是一個好父親的!”
皇帝聽了凌嬌這話,倒是笑了起來,“依你吧!”
凌嬌鬆了一口氣,見桌子上有茶壺茶杯,也不知道里面有沒有茶水,伸手勾起茶壺,感覺到裡面有茶水,倒了一杯遞到皇帝面前,“皇上,喝茶!”
皇帝眸子閃了閃,俊逸的臉上浮上一抹笑意,伸手接過,輕輕的抿了抿,“嬌嬌倒的茶,味道就是不一樣!”
“我可不止會倒茶,我還會做很多菜餚呢!”
皇帝見凌嬌這般討巧賣乖,笑了起來,“何必自己親手做,尋幾個廚娘好好教導一番,想吃什麼讓廚娘去做就好!”
皇帝其實更想說,偶爾做一次便好,日日做沒得被油煙薰著、被油漬湯著。
可這些話,皇帝怕說了,凌嬌心裡不樂意。
凌嬌聞言,覺得皇帝說的真是太對了。
以前她沒有靠山,前怕狼後怕虎,如今不一樣了,她有了這個靠山,這天底下誰敢給她苦頭吃?
又不是不想活了。
“皇上說得對,等回去以後,我與二郎好好商量商量,到時候就去京城投靠皇上!”
“傻孩子,京城本就是你的家,將軍府也是要靠你來繼承的,說什麼投靠不投靠的!”皇帝說著,因爲凌嬌要去京城,他心裡格外的舒坦,“說起那週二郎,雖然窮了點,文不成武不就的,卻難得有一顆赤子之心!”
至少通過了他暫時的考驗。
當然,皇帝也只是安慰凌嬌,他自然還有別的法子來試探,總要萬分確定了,纔會認可週二郎的。
凌嬌聞言心思微轉,臉上浮起了笑意,“皇上,有句老話說得好,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二郎雖然沒有家財萬貫,但他有一顆心,我們一路走來,遭遇了很多很多,可他卻一直堅持待我如初,從未變過!”
凌嬌說著,想起剛剛認識週二郎時,他一窮二白,有什麼吃的都捨不得大口吃,總是要留給她。
後來家裡漸漸有了銀子,能吃飽穿暖,他依舊沒有花天酒地,變得不可一世,反而比起以前更努力,更堅強。
“他是一個好男人,真的,二郎是一個好男人!”
皇帝笑看凌嬌。
在凌嬌的臉上,他看見了幸福。
皇帝深深嘆息,他所求的,不也就是嬌嬌幸福嗎?如今既然幸福了,他又何必堅持要拆散他們?徒惹怨恨。
“既然你覺得他那麼好,那便讓時間來考驗,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如你說的那般好!”
“好!”
如果週二郎經不起考驗,就當她凌嬌瞎了眼。
不過,凌嬌深信,週二郎經得起任何考驗。
“回去吧,那百花釀後勁很足,怕是有的他受的!”
凌嬌站起身,朝皇帝福了福身,出了屋子。
呼吸到新鮮空氣,凌嬌用力吸了幾口,心中千迴百轉,她做夢都沒有寫想到,這身體主人會是一個公主,也非常同情她的遭遇。更有些好奇,她到底經歷了些什麼,纔會絕望的撞牆而死,讓她撿了這麼一個大便宜。
卻見丫鬟紅蓮在院子門口捉急朝她招手,凌嬌微微錯愕,想到週二郎,連忙上前去,“怎麼了?”
“舅夫人,你快跟奴婢回去吧,舅老爺迷迷糊糊醒來不見你,這會子正鬧騰的厲害呢!”
紅蓮說著,心裡也嘀咕。
這舅老爺沒喝酒的時候可是文質彬彬,看著就溫厚樸實的,這一喝了酒鬧騰起來,就跟孩子似的,一個勁要出門尋舅夫人,拉都拉不住,誰拉他都給狠狠推到一邊,死活不讓人扶,也不讓人碰。
也不知道舅夫人一會去了,能不能勸住。
凌嬌聞言微微嘆息一聲,神色不變,心裡多少有些無語,這週二郎喝醉過一次,也沒發酒瘋,乖乖的睡得跟豬一樣。
說到底是被嚇得不輕,諸多壓力壓在心裡,又怕她被人帶走,這醉了也不得安生。
“快帶我過去吧!”
“是,舅夫人跟奴婢走就是了!”
凌嬌、週二郎的客院離皇帝的客源有些距離,加上彎彎道道的,一不仔細還真會迷路。
客源外,幾個婆子把守著,不讓人靠近,見凌嬌走來,忙福身行禮,“舅夫人!”
凌嬌微微點頭,走進院子,就聽到周敏娘軟言軟語的勸聲,“二哥,你先進去吧,嫂子一會就回來了!”
沒聽到週二郎的聲音。
凌嬌加快腳步走走進去,便見週二郎坐在臺階上,滿臉滿眼通紅,衣裳頭髮都亂糟糟的,整個人無精打采,跟銩了魂一樣,周敏娘蹲在一邊勸著。
周敏娘見凌嬌回來,含笑道,“嫂子……”
週二郎一聽周敏娘喚嫂子,欣喜若狂的擡眸看向凌嬌,然後起身想要走向凌嬌,只是雙腿發軟,整個人直接栽倒在地。
“二哥……”周敏娘低喚,忙上前想要扶起週二郎。
凌嬌卻冷冷淡淡的看著週二郎,“敏娘,別扶他,讓他自己起來!”
“可?”
周敏娘想說,週二郎喝醉了,可也明白,她二哥實在是愛慘了這個嫂子,敏娘也明白,這個嫂子在這個家的作用,嘆息一聲,“那嫂子,我就先去準備午飯了,一會派人送過來吧,至於阿寶,一會跟我一起吃了!”
“好!”
周敏娘朝凌嬌點點頭,帶著丫鬟婆子離去,院子裡只剩凌嬌和趴在地上的週二郎。
週二郎仰頭看著凌嬌,凌嬌居高臨下看著週二郎,好一會才蹲下身,朝週二郎伸出手,週二郎紅著眼眶,好一會才把手伸到凌嬌手中,“阿嬌……”
沒人知道他現在多慌,多怕,多恐,多懼,知道的越多,越害怕,越害怕越去想,想的他腦子都疼了,喝醉之後糊塗了,這會子又清醒了,清醒之後才察覺凌嬌不在身邊,那一瞬間,他只覺得漫天漫地的絕望將他淹沒,再不見一絲希望與光亮。
所有人都覺得他可能是在發酒瘋,但他心裡明白,這會子他無比清醒。
只是手腳有些發軟,沒有力氣而已。
凌嬌終歸還是心軟了,伸手給週二郎把頭髮撫順,“起來吧!”“嗯!”
這一刻的週二郎真是無比聽話,乖乖起身,靠在凌嬌身上,跌跌撞撞跟凌嬌進了屋子,凌嬌讓週二郎坐在牀邊,轉身準備去給他拿一套乾淨的衣裳換上,週二郎卻緊緊抓住凌嬌的手。
“阿嬌?”
“你身上衣裳髒了,我去給你拿一套乾淨的衣裳,換了衣裳好好睡一覺!”
“你要去哪兒?”
“我哪兒都不去,就陪著你!”
週二郎咧嘴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雙眸明亮璀璨。
輕輕鬆手讓凌嬌去給他拿衣裳,換了衣裳後,靠在牀上,凌嬌坐在一邊拿著一本雜記在看,兩人不說話,卻和諧靜逸美好,週二郎睜著泛紅的眼睛看著凌嬌,滿心滿眼全是說不盡述不完的幸福,凌嬌也不理會週二郎,任由他看,專心看著雜記。
雜記裡許多字凌嬌並不認識,很多都是靠猜,看的就比較慢。
“阿嬌……”
“嗯!”
“你給我講個故事吧!”
凌嬌失笑,“你又不是阿寶!”
只有阿寶纔要聽故事才能入睡的。
當然,也只有去年住一起時才說故事給阿寶聽的,後來修了新房子,阿寶有時候自己睡,有時候跟周甘睡,從成親後,她就極少跟阿寶說故事了,這一路走來,阿寶也是跟週二郎睡,從來不吵她,乖巧懂事的讓人心疼。
“嘿嘿,阿嬌便心疼我些,給說一個吧!”
週二郎說著,聲音啞得,倒有些撒嬌的意味。
凌嬌噗嗤笑了出聲,伸手點了點週二郎的額頭,“瞧你這德性,倒有些像阿寶了!”
週二郎也笑,頭靠在凌嬌身側,伸手勸住凌嬌的腰,凌嬌輕輕柔柔開口,“從前……”
不一會,身側便傳來平穩的呼吸聲,凌嬌扭頭看去,見週二郎已經睡了過去。
嘆息一聲。
這廝,曾經說的那麼義正言辭,勇敢無畏,說什麼如果她有了喜歡的人,他一定會成全,瞧如今她還沒喜歡的人,也沒說要走去哪裡,他便忍不住鬧騰起來,也耍起了心思。
“二郎啊,其實,我也捨不得你,我永遠都是那句話,你若不離,我定不棄,若有一天你變了心,那今日這般,便真真是一個笑話了!”
但願週二郎永不變心。
也對得起今日她費盡心機去算計,違背良心去謀算那本不屬於自己的一切。
“舅夫人,飯菜來了!”
紅蓮提著食盒進屋,見週二郎已經安安穩穩睡下,紅蓮不免感嘆,問世間情爲何物,就是一物降一物。舅老爺喝醉了鬧騰的那麼厲害,舅夫人回來簡簡單單兩句話就把舅老爺安撫住了。紅蓮不免感嘆,如果有一個男人也願意這般對自己,就是叫她去死,她也是心甘情願的。
“幫我擺到牀邊來吧!”
“是!”
紅蓮招呼紅玉、紅萍進來,擡了桌子到牀邊,把食盒裡的菜打開擺在桌子上,小聲說道,“舅夫人,王妃讓奴婢告訴舅夫人一聲,舅夫人做的飯菜已經給黃老爺送過去,這些都是王妃特意吩咐廚房做的!”
凌嬌微微點頭,在紅玉端來的盆子裡洗了手,才端了碗拿了筷子去夾菜,卻在瞧見盤子裡的菜時愣住,“這菜是廚房特意做的?”
“對啊,王妃特意吩咐的,舅夫人,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大了,紅蓮,你現在立即去告訴你們郡王妃一聲,這些菜不能吃,如果吃了,快想辦法吐出來,然後快速去廚房把做這菜的廚子控制起來,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