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疏煙一字一頓地說著,勢必要讓唐厲風做出一個選擇。
要麼把這件事一查到底、以證葉疏煙清白、找到逼死姚皇后的真兇;
要麼就此收回葉疏煙的權力,讓別人來統(tǒng)率六宮。
唐厲風處理軍國大事也不曾這樣頭痛。
如果查出姚皇后真是淑妃逼死的,他該怎麼處置她?
如果收回葉疏煙的權力,這宮裡還能有誰由此才能,更值得他信任?
“疏煙,你一定要這麼逼朕嗎?”
葉疏煙昂起頭看著唐厲風,意識到他也在害怕逼死姚皇后的不是葉疏煙,而是淑妃。
她苦苦地一笑:“臣妾不敢,而且,讓皇上爲難的人,也並不是臣妾。”
唐厲風看著寸步不讓的葉疏煙,知道她一定有把握查出逼死姚文菁的人是誰,既然她知道,就更不該令他如此爲難。
他看著她:“朕一直以爲你是懂事的。”
“懂事不代表能無限度的承受冤屈。”她垂下頭,不想和他針鋒相對。
“好,你去查,朕等你的結(jié)果。”唐厲風咬了咬牙,拂袖離去。
葉疏煙看著唐厲風慍怒的神情、孤獨的背影,她無聲地跪拜在他身後。
他是在賭氣讓她查,而不是真心,所以她如果要繼續(xù)查,他只會更生氣。
“疏煙,你非要逆皇上的意思去查這件事嗎?”
祝憐月在殿門外聽見了一些話,見唐厲風走了,忙進來扶起葉疏煙,問道。
葉疏煙擡起頭看了看這金碧輝煌的沛恩宮:“以前他說這裡是我們的家,如今怕已不記得這話了吧。”
楚慕妍見她難過,忙勸道:“你不是說懷孕時的情緒會影響到腹中孩子嗎,別難過,不然孩子也會感覺到的。你的委屈,皇上可能也已經(jīng)知道了,他只是不知道萬一查出是淑妃,他該怎麼處置淑妃。那可是關乎人命的大罪,一旦事發(fā),絕不能從輕發(fā)落。”
葉疏煙卻更是堅決:“我必須查,我不能替淑妃背這個黑鍋。她和卓勝男都同樣是狼子野心。我要讓皇上看清淑妃復寵的真正目的。”
她當即找來了童九兒,吩咐道:“童九兒,你現(xiàn)在馬上召集宮人在殿前集合,一個個叫進書房詢問,看有沒有人擅自動過廚房酒窖裡的那壇紫玉葡萄酒。”
童九兒立刻領命去查問,本以爲這樣大的罪名,若是有人吃裡扒外,多半是不會輕易承認的。
想不到一查就查到,御廚房裡一個掌勺的太監(jiān)前兩天在沛恩宮外和人賭博輸了,對方就要嚐嚐這西域美酒。
這掌勺太監(jiān)覺得葉疏煙平日十分溫和大方,就大著膽子將那壇酒開開,灌了一小壺出去抵了賭債,又將原酒罈封好。
童九兒並沒有提及這酒害死了冷宮廢后,所以這掌勺見事情敗露,很快就承認了。
“那個和他對賭的人是掖庭的一個太監(jiān),叫小溫子。”
葉疏煙點了點頭:“好,立刻帶人去把小溫子帶到司正房嚴加看管,不許任何人靠近他。先不要審問,查查他的私人物品,看有沒有什麼其他線索,線索越多,他越容易交代。”
童九兒連忙答應,就要去辦,卻又被葉疏煙叫住:
“等等,讓憐月和你一起去找柳公公,將昨天姚氏自盡用的酒壺、匕首的樣子仔細畫下來,拿到司制房和內(nèi)侍省去問。若不是宮內(nèi)所制,必定是哪個太監(jiān)出宮採辦時帶進來的。若是宮內(nèi)所制就更好辦。一定要查出這兩件物品的來源。”
儘管這樣安排了,但是葉疏煙知道,如果敵人有心隱藏線索,大可以秘密去見那個小溫子,用宮裡最常見的銀錁子買通他。
如果那酒壺是製造給宮人用的,那麼也可能是批量生產(chǎn),全都一模一樣,亦有可能在此斷了線索。
所以不能單獨依靠物證這方面的線索。
葉疏煙想了想,起身對楚慕妍吩咐道:“召崔尚宮和何司正帶領司正房查案女官去冷宮。”
來到冷宮時,天已經(jīng)矇矇亮,但是宮人們?nèi)耸忠槐K燈籠,已經(jīng)將冷宮周圍照得亮如白晝。
葉疏煙、崔瑩、信任司正何梅與幾位負責查案的女官立於冷宮門口。
那位守門的老太監(jiān)上前叩首:“老奴參見貴妃娘娘。”
葉疏煙微微一笑,頷首問道:“老人家,您叫什麼名字?”
那老太監(jiān)頗爲不好意思說自己的名字:“李保住。”
這名字一聽便是窮苦人家出身的人,大概是生活艱難,前面的兄弟或姐妹沒有保住,所以父母纔給他取名“保住”,希望他能平安長大。
葉疏煙點頭道:“李公公,今日冷宮裡發(fā)生的事,你可知道了麼?”
李保住道:“姚皇后死了。”
他並沒有進去過,而且也不知道這件事究竟是怎麼回事,所以此事對於一個局外人來說,唯一的結(jié)果就是,姚皇后死了。
他沒有對此事做任何猜測和評論,這個看法也很客觀。
葉疏煙竟覺得,這個看起來老老實實的老太監(jiān),似乎也是個聰明人。
“近日公公可曾發(fā)現(xiàn)有人出入冷宮嗎?或者這附近有什麼不太尋常的現(xiàn)象?”
李保住想了想,便點頭道:“前天夜裡老奴吃了晚飯,照舊在冷宮宮門左右兩側(cè)的卵石道上繞圈散步,算是按例巡視,忽然聽見石瓦墜地的聲音,便高聲問了一句。等了片刻見沒有動靜了,以爲是什麼野貓,這才返回冷宮宮門。接著老奴打開門上小窗,見廢后姚氏正在生火,並無異樣,便沒放在心上。”
葉疏煙聽了,眸光一亮,問道:“那石瓦墜地之處,是哪個方向?”
李保住便指引葉疏煙和崔瑩她們來到冷宮東面宮牆外,指著一個高過宮牆的樹道:“就在那裡。”
崔瑩和何梅立刻帶人過去查看,果然見地上掉落了一塊摔碎的牆瓦。
用燈籠一照,還能依稀看出地上有被樹枝撲掃過、想要掩蓋的鞋印邊緣。
葉疏煙道:“何司正,請讓人用熟宣將這鞋印的邊緣小心拓印下來,並記錄腳尖、腳掌、腳跟部位的入土深度,這腳印已經(jīng)遭到破壞,你們的記錄要儘可能精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