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哥,等我,我馬上過來!”
周奕掛斷電話,轉身就跑。
他現在已經沒空搭理肖冰了,因爲陳嚴的話,讓他如墜冰窟。
陳嚴形容的那個粉色蝴蝶結髮圈,和自己那天給陸小霜買的,一模一樣!
就在他去安遠的前一天,去學校找陸小霜的時候,她的頭上還戴著那個髮圈。
現在她人不知所蹤,最新發現的拋屍屍塊裡又詭異地出現了上一世根本不存在的髮圈。
所有情況似乎都在告訴周奕,死者和上一世一樣,就是陸小霜。
但他緊咬牙關,不接受這個可能,除非……除非見到死者的頭顱。
否則他不相信小霜已經死了!
在刑事案件裡,有一條非常重要的原則,就是案件的偵破,必須建立在確認死者身份的基礎上。
這是因爲從司法層面,只有確定了死者的真實身份,一切的證據才具備法律效應,否則就很容易出現大問題。
每條法律的確立,背後幾乎都是血一般的經驗。
所以在沒有最終確定死者就是陸小霜之前,最多隻能說是高度疑似。
這也是爲什麼,安遠案裡,不管是李有強還是鄭光明,都要想方設法確認死者的身份。
“周警官,往那邊走……”肖冰要給周奕指路,卻發現對方在自己指路之前,就直接朝正確的方向跑了。
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有老頭從旁邊經過,和他打了個招呼。
他也笑著迴應:“張叔早啊?!?
老頭從他身邊走過之後,肖冰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他朝著周奕離開的方向往前走。
突然,他停下腳步,眼神冰冷地回頭不知道朝什麼地方看了一眼。
那裡,似乎什麼都沒有。
周奕出了大觀街,找了一輛路邊的摩的,讓司機直接去宏起路,要快。
司機見來活了,很開心,一擰油門就出發了。
路上,凌亂的風吹得周奕的臉生疼,不知道是不是被風迷了眼,他感覺眼睛很疼。
爲什麼?爲什麼這一世的宏大案會和上一世有這麼大的區別?
是因爲自己的介入才導致的嗎?
難道這一切的責任都是自己?
他開始迷茫,難道真的是自己做錯了?
自己不應該插手嗎?
難道有些人命中註定就該死嗎?
突然,錢來來的笑臉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還有虎子、丁春梅、許欣欣,最後是陸小霜在陽光下白得發光的模樣。
不!他沒錯!
就算自己不插手,什麼都不做,這些人照樣都會死。
他能救下錢來來他們,就說明他沒做錯!
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錯的都是兇手!
“小霜,千萬別死啊,等我!”周奕喃喃道。
摩的司機沒聽清,以爲在跟自己說話,就大聲道:“哥們兒你放心,我車技好得很,又快又穩,死不了的!放心,咱絕對死不了!”
周奕知道司機不是他想的那意思,但最後那句話彷彿是一種隱喻,給了他一絲莫名的安慰。
快接近宏起路的時候,司機突然慢了下來,驚呼:“我去,前面怎麼這麼多警察啊。哥們兒,要……要不你自己下來走過去吧,就前面了,我少收你一塊錢?!?
周奕拍拍他肩膀說:“沒事,往前開就行,他們不會抓你的?!?
這些警力都是爲了搜尋屍塊的,這時候哪兒有空抓黑摩的啊。
而且民警和交警是兩個警種,正常行駛也不會管這事,司機純粹是看見警察心虛而已。
“你說得倒輕巧,這萬一……”
司機話音未落,周奕說道:“我也是警察,你放心開,不會抓你的?!?
司機一聽,瞬間覺得後脖梗子直髮涼,好傢伙,自己這是要掉狼窩裡了?
一直往前開,周奕看見了路邊的一個公交站牌,已經拉起了警戒線,現場有很多警察,旁邊還停著幾輛警車。
司機停了下來,緊張又好奇地問:“我去,這是出什麼大事了???”
周奕下車付錢說道:“謝謝師傅,別在這兒看熱鬧,快做生意去吧?!?
司機點點頭,連忙調頭離開,只是還不時地回頭往這邊看,嘴裡嘀咕道:“咱宏城啥時候變得這麼不太平了?”
周奕亮出證件後,越入了警戒線。
垃圾桶裡所有的東西都被翻了出來,現場勘查正在就地做細緻的檢查。
“周奕?!币慌缘木囇e,陳嚴探出腦袋招手喊道。
周奕趕緊跑了過去,還沒上車就看到了車上放著一個大號的證物袋,裡面裝著一個黑色的塑料袋。
從外觀上初步來看,和上一世發現的裝屍塊的一模一樣。
周奕上車,接過陳嚴遞來的手套,戴上之後,打開證物袋,又伸手拉開了黑色塑料袋的袋口,看了一眼。
很詭異,沒有常規屍體腐爛後的那種濃郁惡臭味,一片又一片被油炸過,厚度一釐米左右的肉片,整齊劃一地擺放在塑料袋裡,簡直就像是商店裡切好炸好後精心擺好的豬肉一樣。
同時,這些泛著油光的肉片,散發出一股腐爛中伴隨著肉香的詭異氣味。
周奕看了一眼,就把證物袋重新封起來了?!胺ㄡt沒來嗎?”周奕問。
陳嚴無奈地搖了搖頭:“忙不過來了,這已經是今天發現的第三袋了……”
周奕不意外,在如此大規模有針對性的搜查下,屍塊自然會被陸續找到,這一袋屍塊的拋屍地點和上一世完全一樣。
“本來我打算先把證物帶回去,正好你說要過來。”
“嚴哥,那個髮圈呢?”周奕聲音發抖地問。
“在這兒。”陳嚴從旁邊掏出一個小號的證物袋遞了過來。
周奕接過來一看,儘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感到心如刀絞。
因爲透明的證物袋裡裝著的,正是一個粉紅色的帶蝴蝶結的髮圈。
和周奕那天隨手買給陸小霜的,完全一樣!
髮圈上,還沾著非常明顯的血跡。
“這個髮圈,有什麼特別的嗎?”陳嚴問。
“嚴哥,先回局裡吧,回去找吳隊,我有話要說!”
陳嚴見周奕臉色鐵青,當即不再多問,直接啓動了警車。
一路上,周奕都一直拿著那個裝有髮圈的證物袋。
他記得那天,他和陸小霜去福利院看許欣欣。陸小霜不知道爲什麼,沒有像往常一樣扎馬尾,周奕留意到她不停地撩頭髮。
在商店買東西的時候,他剛好看見了貨架上掛了一排髮圈,就拿了一個,結賬的時候悄悄拿出來一起結了。
他記得,那架子上一模一樣的髮圈還有很多。
是巧合嗎?
如果他作爲普通公民周奕,那他會告誡自己,是巧合,一定要往最好了想。
但如果作爲刑警周奕,那他的職業本能在告訴他,凡事必須往最壞了去想。
回到局裡,陳嚴先把那袋屍塊送去了法醫室,法醫那邊的情況是宋義明在對屍塊做詳細的屍檢,許念則奔波在各個發現新屍塊的現場。
這個髮圈,按理來說應該先送技術科去做檢測,因爲上面沾了血跡,是非常重要的物證。
但他看周奕一直拿著這個證物袋不放,就沒說什麼。
三大隊辦公室裡,除了蔣彪不在,其餘人都到齊了。
吳永成看著周奕放在桌上的那個證物袋疑惑地問:“周奕,你是有什麼想法?”
周奕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吳隊,這個髮圈我可能認識?!?
一句話,讓另外三個人都震驚了。
“什麼?你是在哪兒見過?”吳永成忙問。
周奕的話,再度讓三人驚愕:“這個髮圈,有可能是我買的。”
周奕覺得喉嚨有些堵,但還是說出了那句話。
他知道,與其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不如把“確認陸小霜可能是死者”這個方向作爲目前的偵查重點。
這樣無論是調查工作也好,還是警力投入、資源調動,都比自己單打獨鬥更有用更高效。
警察是一個集體,不是個人英雄主義,沒有整體的協同作戰,再厲害的神探也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這是他身爲一個老刑警,在遭遇如此重大心理衝擊下,還能保持的理智了。
周奕說:“這個髮圈,是我給陸小霜買的?!?
三大隊的人當然知道陸小霜是誰了,尤其是喬家麗,特別喜歡這個懂事的姑娘。
雖然他們並不清楚周奕和陸小霜工作之外的來往,但都知道,兩人關係很好。
“你是在懷疑,死者是陸小霜?”吳永成驚訝地問。
周奕點了點頭,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很重。
“不會的……”喬家麗趕緊說,“這種髮圈很常見的,肯定是巧合吧?!?
周奕卻又說道:“小霜她……從昨天下午開始就失蹤了。我聯繫過學校,還找人去她家裡,甚至連我家裡都看過,沒能在任何一個地方找到她?!鼻懊嬖诖笥^街,錢紅星去找管理員的時候,周奕給二鋼宿舍的傳達室馬大爺打了個電話,找了個藉口讓馬大爺上自己家敲了敲門,馬大爺說自己把手都敲麻了屋裡也沒動靜。
說明陸小霜壓根沒有去自己家。
喬家麗愣了,她瞬間想起了周奕昨天晚上在火車上的種種反常行爲了。
難道……難道周奕當時就有什麼預感了?
吳永成拿起那個證物袋遞給了陳嚴:“送技術科,讓他們立刻提取上面的血液進行化驗,跟他們說,要以最快的速度給出結果,就說是我的要求?!?
陳嚴點點頭,立刻拿著證物袋跑了出去。
“周奕,你先彆著急,別忘了,在命案裡沒有確定死者身份之前,一切可能性都存在?!眳怯莱烧f。
“吳隊,道理我都懂?!?
“接下來這樣,既然存在死者是陸小霜的可能,那我們就先以這個方向爲目標,進行調查。小喬,馬上調取一切和陸小霜有關的資料,然後咱們兵分兩路,你和我去學校調查,周奕和陳嚴去調查她的家人。彪子就讓他繼續在外面找屍塊?!?
“好的吳隊,我馬上去。”喬家麗說著也離開了辦公室。
三大隊辦公室裡,就剩下了吳永成和周奕兩個人。
吳永成拍拍他的肩膀問:“周奕,要不要先休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