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心中大駭!
因爲不僅案發時間提前了整整一週。
連碎屍手法都改變了!
上一世,宏大案總計發現了三百多塊屍塊,大多數屍塊的寬度約爲四到六釐米,切割相當均勻。
其中從南沙河打撈出來的第一袋屍塊,基本都爲人體脂肪和肌肉組織,沒有內臟和骨頭。
但現在,宋義明說這個旅行袋裡的屍塊,是僅有一公分厚度的肉片,而且光這一袋的數量就高達三百片!
碎屍大小完全不一樣了!從肉塊變成了肉片,第一袋屍塊就已經直逼上一世的總數了。
並且還有一個巨大的變化,就是宋義明說的,現在發現的這些肉片,經過了高溫油炸。
也就是說,兇手不僅殘忍碎屍,還把屍體的碎片直接給油炸了。
而上一世的屍塊,壓根沒有被這樣處理過。
油炸烹屍,聽得人頭皮發麻!
這種極端的處理方法,最大的影響就是如宋義明所說的,可能導致無法提取DNA進行檢測。
高溫處理,不論是蒸、煮、還是油炸,都會導致屍塊上的DNA鏈斷裂成小片段,從而無法完全提取完整遺傳信息。
上一世,宏大案裡發現的屍塊,只是經過了肢解切割,破壞了屍體本身的物理結構,並沒有經過高溫處理。
因此後來把屍塊樣本送省城進行DNA檢測,最終從生物學角度確認了死者是陸小霜。
爲什麼?爲什麼碎屍手段和上一世比發生瞭如此巨大的變化?
如果說提前案發,是因爲自己這個特殊存在介入了陸小霜的生活,改變了某些事情,導致宏大案的發展軌跡產生了變化,這個可以理解。
但爲什麼連碎屍手段都產生了變化?
而且從碎屍手段上來看,明顯這一世的碎屍手段要比上一世的更殘忍,也更高明得多。
難道這種變化,也是因爲自己的存在嗎?
難道……難道是因爲兇手和自己已經有過接觸了?
宋義明的話,讓許念也非常震驚,她是法醫不假,但也只不過是個剛參加工作不久的年輕法醫,之前東海小區的碎屍案已經讓她夠震驚了。
宋義明當時還說,這種事雖然很惋惜,但對法醫而言是非常寶貴的經驗,很多法醫參加工作十幾年了都未必有機會遇到碎屍案。
結果這纔多久,居然又來一起手段如此殘忍的碎屍案。
以她對這個職業的瞭解,她甚至可以確定,這案子必定會載入刑偵史冊。
宋義明說:“行了,先不說了,圍觀羣衆有點多,我也不方便就地展開初步屍檢,只能把這袋子屍塊先帶回去了。你在火車上休息下,下了火車就回局裡來幫忙。”
“好的。宋老師您辛苦了。”
許念合上了翻蓋手機,看了看滿臉震驚的周奕柔聲說:“你這麼幹著急也沒用,火車又不能飛起來,先回去休息吧,養足了精神,回去了纔能有精力辦案。”
“嗯,我明白。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再打幾個電話。”
“好,那你自己可別再做傻事了啊。”許念說著,笑著指了指他的腦袋。
許念關上車廂門,周奕透過車門玻璃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突然有些羞愧。
從性格上來說,許念幾乎無可挑剔,溫柔善良,大方得體,而且氣質極佳。
但也正是因爲她的優秀,讓上一世的周奕知道她的家世後,有了一種高攀的感覺,進而產生了門不當戶不對的自卑感。
也是他的責任,讓上一世的這段感情躊躇不前。
雖然後來許念父親出事,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他當時也沒有爲了撇清自己而逃避,想盡自己微弱的力量幫助許念渡過難關,哪怕是精神上的支持。
但那時候已經變成了許念受不了家庭的打擊,選擇逃避,選擇不去面對自己,最終不告而別。
重生後,面對再度重逢,周奕選擇不延續上一世的緣分,表面原因是許家本身的事情無解,但更核心的原因其實是周奕面對許唸的優秀依舊是自卑的。
他知道,自己現在所謂的優秀,不是這一世的他本來就擁有的,而是因爲他是這個世界的作弊者。
所以他覺得逃避,是最好的冷處理方式。
至於後來的陸小霜,最初他的想法很單純,就是救下一個不該死的被害人。
就像他重生的那天晚上,在確認杜曉琳的身份後毫不猶豫地朝上陽巷跑一樣,他單純的、本能的只想救人一樣。
哪怕後來查明真相後發現杜曉琳並不能算是完全無辜,但周奕也依然爲沒有來得及救人而感到心生愧疚。
因爲一個人是否真的該死,不是由他們警察來決定的!
如果這人道德上有問題,那社會輿論會譴責他。
如果這人法律上有問題,那救下之後自然會有法律來審判他。
只不過陸小霜和杜曉琳不一樣,她是一個真正單純、善良、美好的姑娘。
周奕對她的感情,是在相處之中逐漸產生的。
甚至周奕仔細思考過,某種程度上,恰恰正是因爲陸小霜的弱,激起了他的保護欲。因爲上一世自己最後娶了個女強人,日子過得太糟心了。
而上一世的老婆和許念其實一樣,本質上都是不需要他來保護的人。
所以他清楚了,自己適合找個什麼樣的人。
只是許唸的聰明和體貼,尤其是剛纔給宋義明打的那通電話,明顯就是爲自己而打的,讓他感覺到了一陣羞愧。
也許……也許有一天自己變得足夠強大之後,能在她父親的事情上幫她一把呢?至少……不是那樣落魄的結局?
但這個念頭只是曇花一現,因爲眼下最難的一關,是宏大案。
他不知道,如果最後陸小霜真的還是死了,他要怎麼辦?
那他的重生,接下來還有什麼意義?
他只能寄希望於錢紅星那邊的結果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腳下的車輪在鐵軌上飛馳,哐當哐當的聲音讓他感到無比煩躁。
突然,手裡的電話響了起來。
他迫不及待地接了起來,卻再度感到了失望,電話裡傳來的是錢紅星的聲音。
“周警官,這姑娘不在家,她們家裡人說她今天壓根就沒回來過。”錢紅星坐在車裡,他把車特意停在了離陸家大雜院比較遠的地方。
每一次的結果,都讓周奕的心一沉,他疲憊地說:“我知道了,謝謝你。”
“我還能幫你做點什麼?”錢紅星問,“要不我託人找找?”
“不用了,暫時就這樣吧,你先回去,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這次,周奕真正感到了絕望。
室友說她打算回家看望奶奶,可陸家人卻說人壓根就沒回來過。
自己之前明確反覆叮囑過她,以陸小霜的爲人性格,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放鬆警惕去做冒險的事情,去危險的地方,那可能性就只有一個了。
那就是出事了!
周奕掛上電話,渾渾噩噩地往回走,連走過頭了都沒發現,還是喬家麗看見後拉住了他。
喬家麗寬慰地說:“周奕,你別太著急了,出了這麼大的案子,你的心情我們都能理解,但急也無濟於事。咱們這麼多案子都破了,這個案子也一定沒問題的。”
喬家麗拍拍自己的下鋪說:“你睡我這個,空間大點,省得再磕了腦袋。我睡上面。”
周奕感覺腦子裡跟一團漿糊一樣,連鞋都沒脫就直接倒在了牀鋪上,側著身子對著牆。
喬家麗把被子拉過來,給周奕稍微蓋上一點,然後對許念小聲說:“你也休息吧,回去還有場硬仗要打呢。”
許念點點頭,和衣躺了下來。
她扭頭看了一眼周奕的方向,周奕像塊石頭一樣一動不動。
恍惚間,周奕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陸小霜有沒有可能去了自己家?她知道自己家鑰匙放在哪兒,是不是她感覺到了什麼危險,然後躲到了自己家?因爲那裡可能是她覺得安全的地方。
這麼想著,周奕突然發現自己居然已經站在了自己家門口。
他愣了下,本能地從口袋裡摸出了鑰匙,然後打開了家門。
屋裡沒有開燈,隱隱約約,房間裡好像有個黑影坐在牀上。
他走了進去,逐漸看清了黑影的輪廓,扎著長長的馬尾,頭上還有一個粉紅色的蝴蝶結髮圈。
“小霜。”他站在房間門口激動地喊道。
黑影站了起來,朝他走了過來。
“周大哥。”陸小霜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
周奕大喜過望,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情感,衝過去一把將黑影抱在了懷裡,哭著說:“我以爲你又死了,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陸小霜的聲音疑惑中帶著一絲哀怨:“你爲什麼要說又呢?”
“我……我……”周奕頓時語塞。
“周大哥,我身上好痛啊,真的好痛。”黑影突然開始激動地撕扯起身體,而且動作越來越大。
每一次撕扯,都有什麼東西一片片的被撕了下來。
周奕被這樣子給嚇壞了,鬆開了黑影,忍不住地後退了幾步。
“周大哥,好痛啊,你救救我好不好,救救我……”黑影痛苦絕望地嘶吼道,一邊撕扯著身體,一邊朝周奕走來。
嚇得周奕連連後退,黑影卻越逼越近。
黑影的一隻腳跨出房門,被外面的光源照亮。
周奕頓時覺得頭皮發麻,因爲那隻腳上,一片又一片被油炸到金黃的肉片正從腿上掉下來。
最後,只剩下了森森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