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肖冰的屍檢結果(日萬15天)
陳耕耘上樓的時候,看見了周奕。
笑呵呵地主動迎上來和周奕握手:“周奕同志,辛苦你們了啊?!?
樑衛和倪建榮從辦公室裡走了出來,樑衛的眼神恢復了往日的淡泊,全然沒有剛纔打電話時的冷峻。
周奕這才意識到,這位省廳總隊專門負責重案大案的專家,平時和善的模樣都是僞裝。
藏鋒於鞘。
“陳院長,辛苦辛苦,還麻煩你親自跑一趟。”樑衛上前熱情地和對方握手。
“應該的應該的,配合你們的工作在所不辭嘛?!标惛趴纯此闹軉柕溃皠⒏毙iL呢?結束了?”
“結束了,剛走。”樑衛笑呵呵地說,“咱們相談甚歡。”
“劉副校長這是在給全校師生做表率呢,那我也不能落後啊,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看著陳耕耘笑面虎的樣子,周奕突然意識到了,這不單單只是他的僞裝而已。
專案組擴大調查範圍這件事,等於是讓陳耕耘確認了,樊天佑已經成功躲過了專案組的調查。
否則也沒有擴大範圍的必要。
所以他纔會這麼一副通情達理的樣子。
樊天佑確實是成功過了專案組的關,但可沒有過他周奕這關。
老傢伙,你很快就笑不出來了。
而且陳耕耘的反應,對周奕來說是非常利好的。
因爲他不久前剛刺激過樊天佑,如果樊天佑馬上就找陳耕耘說這件事,並商量對策的話,那現在陳耕耘就不是這副禮賢下士的樣子了。
樊天佑還沒說,那吳隊就可能會有發現。
“辛苦陳院長了,來,請進。”樑衛做了個請的動作。
倪建榮領著陳耕耘進了辦公室。
樑衛突然塞給周奕一張紙,然後也進了屋,關上了門。
周奕低頭,打開手裡的紙條一看,是寫有樑衛簽名的批條,允許他查閱校領導檔案資料的。
周奕心頭一喜,樑支隊這是把劉保國和陳耕耘的線索交給自己查的意思啊。
他趕緊招呼陳嚴去內勤組,找到王主任,把樑衛給的條交給他。
見了批條,王主任才掏出鑰匙打開了一個保險櫃,裡面都是昨晚從學校那邊搬來的資料。
“要找誰的?”
周奕回答:“劉保國,陳耕耘。”
王主任低頭在保險櫃裡開始翻找,一邊找一邊說:“這些位可都是領導啊,最低都是副處級的,只能在這兒看啊,不能拿走,不能複印?!?
王主任找出兩份檔案袋遞給周奕說:“可不是我不讓,是人學校的要求,說校領導的資料都是機密,如果外泄要追究我們的責任?!?
陳嚴不解地問:“我們公安機關依法辦案,還得受他們制約啊?”
王主任拍拍陳嚴的肩膀,笑著說:“小陳,沒聽說過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謝謝王主任。”周奕立刻打開兩份檔案袋。
這時兜裡的電話響了,周奕拿起來一看,是安遠打來的。
他把資料遞給陳嚴,讓他先看,因爲王主任說了資料不能出這間辦公室。
所以他跑到了外面去接電話。
“周警官,我是夏宇。”電話那頭夏宇說道。
“夏警官,有消息了?”
“嗯,我們聯繫了馮強,他親口承認了自己是徐柳的表哥,他說徐柳考上大學的時候,他還託他媽給了徐柳三百塊錢。他們兄妹之間關係還挺好的,但他說自從自己出去打工後,就只有逢年過節能見面了?!?
果然沒錯!
“那馮強最後一次聯繫徐柳是什麼時候?”周奕忙問。
“具體時間馮強記不清了,他只記得是三月底的時候,當時他還在安遠給鄭光明開車,電話是打到公司給他配的手機上的?!?
“徐柳在電話裡說了什麼?”
“好像說她下半年就要出國留學了,還說是學校安排的。”
下半年要出國留學?還是學校安排?
夏宇問道:“不知道這個信息對你們有用嗎?”
“當然,至關重要,辛苦夏警官了?!?
一聽自己能幫到周奕,夏宇由衷地感到高興,“要是還有什麼要我們幫忙的,你隨時找我?!?
掛上電話,周奕腦子裡飛速思考著這條信息的因果。
首先信息應該不可能是假的,因爲按照馮強的意思,他應該是親戚裡唯一一個徐柳願意說說話,聊聊心事的人。
徐柳特意打電話給他說這件事,就說明,她需要一個情感宣泄的地方。
也就是說,她應該剛得到確認不久。
她還說是學校安排的,那就是公費留學了。
下半年,指的應該是大二吧。
大二就能被安排公費留學?這得是非常出色的同學了吧。
可徐柳的各科成績都很一般啊。
而且,經過了這麼多的調查,如果徐柳真的被學校選中安排明年出國留學,專案組早就應該知道了。
可是根本就沒有這方面的信息。
說明出國留學這件事不是公開的。
既然不公開,可徐柳又急於和表哥分享,那就說明,有人向她做出了送她出國留學的承諾,而且這個承諾的人手裡有權力,說出這話可以讓徐柳完全相信。
學校的清潔工大爺說可以送她公費留學,換了誰都不可能相信。
周奕腦子裡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剛纔大發雷霆的那位劉保國。
他是副校長,如果他的分管範圍裡剛好覆蓋這塊業務的話,那他的嫌疑無疑是最大的。
再加上那通電話,難道徐柳的金主真的是他?
可他剛纔大發雷霆的樣子屬實和他這個段位的人不符啊。
他想糊弄過去,應該說自己撥錯了,呼叫之後才反應過來。
而且周奕還想起了一個人,樊天佑。
樊天佑一個大山裡出來的孩子,自費留學是肯定不可能的。
九十年代自費留學就是天價,普通人砸鍋賣鐵都供不起,得是錢紅星這樣的家庭纔有這個實力。
所以擺在他面前的應該只有公費出國這一條路可走。
難道也是劉保國安排的?
可樊天佑跟劉保國沒發現有什麼關係啊。
周奕回到辦公室,對陳嚴說了這條線索,順便請教下大學裡如果出國的話,會是個怎樣的流程。
畢竟他就讀的省警高可沒有這樣的安排。
“公派留學啊,公安類院校,這種情況很少的,不光是你們學校沒有,就算公安大學也不多,因爲專業特殊性嘛?!标悋勒f。
周奕點點頭,確實,畢竟公安類院校畢業以後都是要進入公安系統工作的,出國也沒這必要,何況搞不好還會被境外勢力策反成間諜。
周奕記得上一世後來就看過一個新聞,就是講一個學者出國求學,後來被外部勢力策反成了間諜,回國後爲敵對勢力提供情報,最後導致我國不少機密研究資料外泄。
“一般大學,應該是國際交流更多?!标悋勒f。
“國際交流?”
“對,也叫交換生。就是跟國外的大學定向換人,這種是最常見的,一般就是半年到一年,最長也不會超過兩年。而且交換生雖然可以免學費,但簽證護照、往返機票、住宿和生活費還是要自理的,也不是一般人能去得了的。”
陳嚴繼續補充道:“如果是經國家審覈通過的公派留學項目,則是會有定期補助的,差不多能覆蓋基本的住宿交通和生活成本。不過外國物價太高,還是會有不小的負擔?!?
這種問題還得是陳嚴這樣的高材生才清楚。
周奕問:“那公派留學一般是誰來管理?”
“最終審覈是國家留學基金管理委員會,到學校層面的話,一般歸口會在負責學生管理的部門,然後各個學院的院長有權力申報自己學院的本科生或研究生名額。”
“院長?”周奕立刻想到了陳耕耘,“院長有權力跨學院申報嗎?”
“應該不能吧。”
“嚴哥,把劉保國的資料給我?!?
陳嚴聞言,把已經從檔案袋裡拿出來的資料遞了過去。
目前只有戶籍資料和履歷資料,還沒有調查記錄,因爲樑衛那邊纔剛剛開始。
戶籍資料很簡單,履歷資料就很複雜了,厚厚一摞,周奕翻了翻,基本上都是學術方面的成果、主持或參與了什麼什麼項目,在某某學術期刊上發表了什麼主題的論文之類的。
感覺意義不大,或許這些在學校眼裡是機密,但在專案組這裡可能並不重要。
周奕想看的,主要這兩人的職業履歷,想尋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果然,學生管理方面的工作,都是劉保國的分管範圍,怪不得學校會讓他來對接專案組。
很快,周奕在資料裡發現了一個東西,有一個叫做“宏大國際學術交流研究會”的東西,劉保國是會長。
聽起來,是個很虛的東西。
周奕往後翻學術方面的成果,果然找到了這個什麼研究會的資料。
這是一個由劉保國牽頭組織的項目,九四年開始搞的,反正主題和目的寫了一大堆,但周奕就抓住了幾個關鍵詞:提高國際學術發展水平,大力培養多元化國際性複合型人才。
他讓陳嚴看下,看這個研究會是不是有可能搞公派留學。
陳嚴仔仔細細看完後點點頭說:“這個研究會雖然叫研究會,但實際上他就是一個長期的學術研究項目,你看這上面寫了,第一期研究是五年。學術研究項目都會有專項資金的,確實有權力基於項目研究綱領搞留學?!?
“等等,我剛纔好像看到過這個項目。”陳嚴說著,翻自己手裡陳耕耘的資料,然後指著其中一頁說,“你看,陳耕耘的資料上也有這個項目?!?
周奕湊過去一看,果然!
陳耕耘的學術履歷上,也有這麼一條,內容幾乎一模一樣。
唯一的區別是,劉保國這邊寫的職務是會長,而陳耕耘這裡是副會長。
看來就是這個了!
完全可以通過這個項目,把徐柳送出去。
而且有這個能力的人,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劉保國和陳耕耘,其中之一。
表面上來看,肯定是劉保國更可疑,但周奕卻更懷疑陳耕耘。
因爲他包庇了樊天佑,甚至可能就是兇手。
樊天佑和陸小霜之間的關聯,雖然比較隱蔽,但現在反向推導還是有跡可循的。
陸小霜能在課後找他請教,說明在潛意識裡她對樊天佑不設防,對他是有一定信任的。
鄭建新借的那本書,說是樊天佑獎勵第一名的,但理論上他作爲老師應該是知道誰能考第一名的,這或許本來就是他想拉近和陸小霜之間關係的手段。
鄭建新跟蹤陸小霜被識破,可能是因爲樊天佑是那隻黃雀,只有跟蹤的人才能一眼識破誰在跟蹤。
但樊天佑和徐柳之間,找不到任何關聯,連反向推導都推導不出來。
如果包養徐柳的人是樊天佑,那就不會有陸小霜什麼事了。
因爲陸小霜根本沒有和這兩人產生過情感糾葛。
但陳耕耘就不同了,徐柳最大的執念就是出國,而陳耕耘完全有這個能力把她送出去。
徐柳在張文華的事情上吃了虧,在選擇下一個金主時肯定會變得更加謹慎。
樊天佑當然不差,三十出頭的副教授已經是人中龍鳳了,但終歸沒法和陳耕耘比。
對徐柳而言,她可能等不了,也不願意等。
就算樊天佑出得起錢送她出國,她也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男人的持續供養會讓她永遠陷入被動。何況一旦出國,沒了肉體上的吸引力,金主可以隨時斷供,那她就麻煩了。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花公家的錢,只有那一紙批文,纔是她的護身符。
而且她能出國,中間金主肯定是有違規行爲在裡面的,這樣兩人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她不怕遭到拋棄或背刺。
徐柳果然是曾經的學霸,這如意算盤打得太好了。
從她去年八月第一次被張文華算計,墜入深淵,到她被害,也就僅僅八個多月。
她以驚人的速度在成長,她在遭遇了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後,不斷洞悉社會上那些黑暗的遊戲規則,利用自己的身體把利益最大化。
所以只有劉保國、陳耕耘這樣,手裡掌握著資源、權限,同時又珍惜自己名譽的人,才能符合她的要求。
那大概率,她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被自己的聰明給害死了。
因爲周奕想到了那個傳單,四月十二號之前,發生了什麼事,導致陳耕耘對徐柳產生了殺意。
這件事會和陸小霜有關嗎?或者說……和自己有關。
因爲四月十三號這天,自己來宏大找了陸小霜,去了福利院。
也正是這天,徐柳突然就對陸小霜表現出了敵意,甚至剪壞了毛衣,導致矛盾爆發。
這個變化的背後,會不會就是兩世案情不一樣的原因呢?
回頭還得找樑衛,問問劉保國和陳耕耘的不在場證明情況問的怎麼樣。
“王主任,這兩人的照片我們能複印嗎?”周奕問道。
正在埋頭伏案的王主任擡頭說:“有,已經沖洗了照片,你們自己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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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蔣彪那裡,他還需要讓陸小霜和莫優優也辨認一下,看陳耕耘或者劉保國平時有沒有在她們的視野裡出現過。
周奕看資料的速度非???,明明剛剛還接了個電話,可陳嚴還沒看完,周奕就全都看完了。
陳嚴驚訝地看著他問:“這麼快?”
周奕笑笑,自己看了整整八年案卷了,能不快麼。
劉保國的資料裡,還有一個重要發現,可能印證了之前周奕的推測。
劉保國八一年調任到宏大的時候,職務是教務處副處長,八三年就升任了處長。
八八年的時候,他被安排臨時兼任研究生院的工作。
也就是說,董露出事的時候,和陳耕耘劉保國兩個人都有關係,專業教學上歸社會學院管,行政上歸研究生院管。
然後,九零年的時候,劉保國就升任了副校長。
周奕讓陳嚴仔細看了,陳嚴從裡面分析了幾個信息。
第一,大部分學校的研究生院,其實不是實體化的,而是在行政和學籍上負責管理全校研究生的部門。但社會學院這種教研部門是實打實的。
第二,臨時兼任,一般是原本的負責人退休了、病退了,或者進去了,暫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就先找個合適的人兼任。
第三,八八年兼任,九零年就升了副校長,那就說明是組織有意提拔的,之前的兼任工作就是爲了給他刷履歷和資歷,過渡一下。
所以,董露當年被燒傷的事,如果鬧起來,其實對劉保國的影響會更大。
因爲剛好卡在了要提拔他的這個考察期內。
於他而言自然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週奕記得很清楚,自己和樑衛去劉保國辦公室的時候,劉保國起身時拍了拍陳耕耘的肩膀,然後陳耕耘就從兜裡摸出了董露簽字的責任確認書和退學申請。 這個行爲語言的意思,明擺著就是讓陳耕耘自己處理。
不知道爲什麼,周奕一下子就想起了樊天佑。
董露被人縱火燒傷,屬於謀殺。
縱火犯和殺人碎屍犯都屬於是有極端暴力傾向的人,心理上有嚴重的病態傾向。
所以很有可能,是同一個人乾的。
只不過樊天佑的資料上寫的是他八九年八月就出國留學了,而董露的事發生在八九年的十一月,中間差了好幾個月,理論上不可能。
但宏大案發展至今,周奕已經不相信這些表象的東西了。
在沒有全國聯網之前,只要有權限,資料是很容易被篡改的。
他要給肖冰討個公道,也要還董露一個真相!
陳耕耘的資料上,整體似乎沒什麼問題。
他比劉保國還大一歲,陳嚴說按照他的履歷,明年就應該卸任院長了,因爲明年他離退休就兩年了,高校一般一屆任期是四到五年,臨近退休的除非特批,不然不會做實職。
陳耕耘是宏城本地人,六十年代的大學生,和愛人育有一女,就是陳霖,就讀的學校就是宏大,專業是社會心理學,也就是在她父親陳耕耘自己的學院裡。
這點不足爲奇,讓周奕好奇的是,一個會計學院的樊天佑,是怎麼和社會學院的陳霖搞上對象的?
而且一個院長千金,是怎麼看上一個大山裡來的窮小子的?
論學識?有個院長父親陳霖還會被別人的學識驚訝?
論長相?樊天佑長相併不出衆,只是很有知識分子的氣質而已。
這點可能得查一下,而且陳霖的死因還不清楚。
另外周奕在陳耕耘的履歷裡發現了一個信息模糊的地方,就是一九六三和六四這兩年,陳耕耘的履歷記錄是空缺的。
雖說鑑於年代久遠,有一定缺失也很正常,但資料上的很多信息是手寫的,就算不是陳耕耘自己寫的,也是別人照本人說的抄的,陳耕耘自己不說麼?
而且樊天佑和陳霖,都是六四年出生的。
周奕找王主任幫忙,請他調取一下樊天佑和陳霖讀本科時的學籍檔案。
這個不屬於校領導範疇,王主任立刻安排人去找。
他把劉陳二人的資料還給王主任後,和陳嚴拿著複製的照片走出了內勤組的辦公室,樓上的辦公室門還關著,說明樑衛還沒有問完。
“那我先把照片交給彪哥?”陳嚴問。
周奕點點頭:“還有兩件事,嚴哥得辛苦你去辦一下?!?
“你說?!?
“去交警大隊查一下,陳耕耘或者樊天佑有沒有交過罰單的記錄。如果查到有車,立刻找邱科長去核對石隊在新北鎮發現的車輪印?!泵聸]有車,並不代表平時沒有用車,找朋友借的,或者是單位的公車,都有可能,如果被攔截吃了罰單,一般都會登記駕駛員的信息。
“好?!?
“然後再去房管局,查一查陳耕耘和樊天佑名下,有沒有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