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其它的花木都已枯敗,只陶土罐裡的幾株黃色秋菊開得嬌豔。
照人正在院裡賞菊,忽狂風(fēng)大作,烏雲(yún)滿天,氣溫越來越低了,瞧著似要下雪的樣子,她也無心觀賞那幾株菊了,拉攏衣襟快步進入屋裡。
“這天瞧著要下雪了。”章氏走進屋裡,一邊順手掩上大門,並理了理被風(fēng)吹得亂糟糟的頭髮,她也瞧出了“天機”。
“噯,怕是到晌午就要下起來了。”照人忍不住,又拉開一點門縫往外瞧了瞧天色,一陣冷風(fēng)頓時灌進袖口領(lǐng)子裡,她打了個寒顫,忙把大門關(guān)得嚴實。
果然,晌午飯過後大風(fēng)停了,天空飄起鵝毛大雪來,不一會兒,山間田裡都覆上了一層白色,格外聖潔。
村裡子裡的上空,傳來各處歡呼聲:“下雪咯,快出來看看,好大的雪哩!”
照人興奮非常,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下雪耶,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狂熱和興奮,她打開門跑進雪地裡,仰著頭在雪地轉(zhuǎn)著圈,咯咯地笑著,任雪花飄落在發(fā)上、身上,
“大哥,你看這雪,好白好美啊。”她從地上拘起一捧雪,感受著手心裡的冰涼浸潤,隔著白色幔簾對照天開心地說道。
照天見妹妹如此高興,他也很開心,站在廊下展顏笑望著雪中的妹妹。他極少見妹妹如此開懷,妹妹一向是淡然有度的,哪怕開心也只是抿嘴一笑,從未像這般發(fā)自真心的開懷。
雪越來越大了,到傍晚時大地上的積雪已沒及腳踝了,行人動物踏上去,留下深深地腳印,但很快又被填平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雪才停下來,雖未出日頭,天地間卻是白茫茫一片,屋檐下枝丫上草垛上全掛滿了或長或短的冰棱,井邊的小水窪結(jié)了厚厚一層冰,菜園子裡的青菜幾乎都被雪埋了,只一點青尖露在雪地上。
因爲這場大雪,學(xué)堂裡放了一天假。
三兄妹如往常般早早的起來,在菜園子裡挖著青菜。扒開積雪,下面的泥土溼潤鬆軟,菜棵子一扯就出來了。
照人一時手癢,在牆角邊上的空地上壘起雪堆來,她想堆個白白胖胖的雪人,以前總在電視上和圖片上才能看到這東西,如今能親手壘一個,怎叫人不開心。
兩兄弟瞧著妹妹堆起的“那物”極其好玩,扯滿一籃子青菜後,也過來湊趣,三人不畏冰雪的寒冷,呼著白氣,在院子裡忙了一個清晨纔將一個小白胖子堆出來。
照人拍掉小手上的雪粒子,上下瞧了瞧,覺得很滿意,如果有相機或者手機什麼的,那多好,拍個照留下來紀念。
“照兒,我跟楚延小海他們約了早上到青山裡打雪仗哩,到時也堆一個這樣的白胖子,他們肯定也很喜歡的。”照地喜滋滋地道,這種新鮮玩意兒他們肯定都沒見過,如是想著,他心中有些得意起來。
還沒丟下碗,一大羣娃兒就上門來了,池容赫也來了。
照地想帶著妹妹出去玩,但都是男娃只她一個女娃似乎有些不妥,在楚延的極力慫恿下,他終於想出了一個法子,叫上村裡的女娃一塊過來玩。
頓時,青山裡可熱鬧得不得了,村裡差不多年紀的男娃女娃聞聲都來了,如今將近年關(guān),家家無事,又剛下了一場瑞雪,是難得玩樂的日子。
池容赫瞧著旁邊那棵樹後的沈照人,她那被白雪掩映得更加粉雕玉琢的容顏,讓他不禁有些怔愣。最近他腦子裡常浮起她的影子,總也揮之不去,第一次見她時,她給他的驚豔;第二次他偶遇她時,她談吐間的心慧眼慧;第三次她扮男娃時,她的風(fēng)流俊俏。這種情況讓他他不勝煩憂,但心中卻並不討厭這股陌生的感覺。
這一出神,他就被對面的圓圓甩了一個雪糰子,正中腦門。對面立時傳來女娃兒們咯咯地脆笑聲。
照地一把拉過他蹲下,並瞪了他一眼,“想啥美事哩你,站在那顯眼處給人家打,輸了可不饒你。”
說完,他的注意力又轉(zhuǎn)移到對面去了。
池容赫臉上有絲不易察覺的尷尬,他偷偷地再瞥了一眼那棵樹後,卻見到楚延與她在一塊,躲閃扔砸,兩人配合得極默契。他心中立時有些不是滋味起來,瞧她笑的,有那麼開心麼?楚延比他有錢?比他俊朗?比他學(xué)業(yè)好?
圓圓還記得上回池容赫的無禮,她專挑他砸,還找了幾個姐妹一起,似要報當日之“仇”。
一個個雪糰子砸過來,池容赫躲閃不及,被砸中了好幾回,心下氣惱,這幾個女娃子是故意的麼?他還未認出圓圓就是當日他“問路”的那肥妞。
照人瞧著略顯狼狽地池容赫,忍不住偷笑起來。
“照人,你笑啥?”楚延不明所以,見她笑,他也跟著憨笑起來。
照人似笑非笑地覷了他一眼,人家笑你也笑,真是個呆瓜。
“照兒。”照人突聽得一聲熟悉的呼喚,她扭頭尋向聲音的來源,正對上對面玉眉的笑臉,她一時不備,被玉眉砸了一個雪糰子。
“好你個玉眉!”照人一時忘了是敵我“大戰(zhàn)”,見玉眉往對方林子深處躲去,她立馬就撒腿追了過去。
楚延暗道不好,想將她拉回來,耐她彷彿腳下生風(fēng)般,他的手還沒觸及她的衣裳,她人就跑遠了。顧不得被砸成峰窩的可能,他也撒腿追上去了。
對方的人見著機會,鬨笑著將雪糰子呼呼地扔了過來,一顆又一顆,如雨點般。
這邊照地和池容赫也瞧見了,兩人皆是一臉擔(dān)心,也隨著追了上來,手裡的雪糰子不忘朝對方扔去。
這方的人馬見四五個人都朝對方跑去,以爲要“強攻”,都從樹後出來了,呼喝著往對方的領(lǐng)地跑過去:“衝啊,殺啊!”
對方一見這陣仗,立時亂了手腳,剛剛的得意勁轉(zhuǎn)變成了驚慌,都爭先恐後的往林子深處跑去,“保命”要緊,被砸中了那可不是好玩的,疼死人哩。
照人跑到兩方界線處時就後悔了,想退回來,卻突然瞧見對方人員撤了,身後傳來震耳欲聾的呼喊歡鬧聲,她立時來了信心,又向著玉眉的方向追了過去。
照地楚延和池容赫只想著照人,見她還在往前跑,遂都跟了去。而其他人,則是見到對方的人便攆上去胡亂砸一頓,漸漸地,兩方人馬都在林子裡各自散開了。
照人跑了一陣停下來喘著粗氣,呼出的氣息白霧霧的一片。
前方的玉眉也停下來喘氣,瞧著她直笑。
“大哥。”她突然見照人朝她身後喊去,不想有它,她下意識地轉(zhuǎn)過身往後瞧去,就在這空當兒,她便被照人壓在了雪地上,嘴裡哈哈笑個不止。
照人雙手正在她胳肢窩處撓癢癢呢。
玉眉的哥哥和弟弟見敵方竟敢闖營,還將他們的妹妹(二姐)壓在地上,立時都勇猛地欺了上來。
後面的照地三個也不甘未弱,迎上來與兄弟倆哼哼哈哈地扭了起來,在雪裡滾來滾去。三個書生對付兩個莊稼漢,明顯吃虧。
照地急中生智,忙向林子上空大聲喊起來:“大哥,救我,我們快要死了。”
聞聲而來的,可不只是照天,兩方人馬都過來了,這會也不用扔雪糰子了,直接將雪往對方身上撒,遇著誰撒誰,男娃一班,女娃一班,鬧得不亦樂乎。
娃兒嬉戲,家裡大人都知道,本沒啥,但在那眼熱嫉妒或有心作祟的人眼裡,這便成了個極好的話柄了。世人向來聽風(fēng)就是雨,一時間,謠言如雨後春筍般悄悄萌芽,茅頭直指照人:沈家的女娃在一大羣男娃面前打滾笑鬧,還同時勾引陳家和池家的男娃兒,小小年紀不知安分,賣笑耍媚,好不風(fēng)騷,好不風(fēng)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