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天適時地過來解了他的窘境,將一擔(dān)畚箕套好挑在肩上,笑道:“王公子走吧,我來挑就行。”妹妹特皮了點,將個王少爺整得怪可憐見兒的。
王盂楓如遇觀音菩薩般,感動地想哭,狹長的鳳目就似要落下淚來。
四人的房間安排在前屋的二樓上,章氏將房間打理乾淨(jìng)牀鋪鋪好,被褥牀套是冬日裡照人空閒時做的,爲(wèi)的是家裡親戚來做客好用的,洗具杯具啥的也有現(xiàn)成的,從庫房裡拿出來洗淨(jìng)就成了。
王盂楓兩人在院子?xùn)|廂的澡房裡各自衝完涼出來,一臉神清氣爽。掛在樹枝上的兩隻山和尚已在竹籠裡睡著了,頭頂?shù)镍P狀扇形冠羽溫順的聳立在漂亮的腦袋上。
王盂楓一時惡趣突生,將竹籠子搖了搖,兩隻山和尚猛地被驚醒,扇形羽冠立即收貼於頭頂,‘撲撲撲’的鳴叫起來,冠羽隨著鳴叫一起一伏,它們在竹籠的細(xì)橫桿上一邊行走一邊不斷點頭。
“噯,這對小傢伙可真漂亮。”他將一指伸進(jìn)打開的籠子門裡逗鳥,卻不想被那隻兇悍地母鳥啄了一口,他立時吃痛地將手收回來,抖啊抖地抖到了李祈的面前,以博取同情的眼神望著他,“它也欺負(fù)我。”
爲(wèi)了加大他的屈辱感,李祈“噗——”地一聲,毫不客氣的大笑起來,“是你擾了它們的清覺。它們肯定想不明白,今天的鳥食怎麼這樣難咬?哈哈哈。”
王盂楓迅疾收回手指,一掌劈向他,卻被他輕巧躲過,他心有不甘又發(fā)第二掌。
一個有心想揍人,一個有心不想被揍,兩人在月光下的院子裡打鬥起來,兩道清影忽如膠似漆般纏成一團(tuán),忽又如被硬生生拆開的兩隻鴛鴦各自躍到一邊,你來我往,誰也佔不到誰半分便宜。籠子裡的兩隻鳥兒站在細(xì)竿上早已睡得香甜。
從院裡一直打到木樓上的客房兩人才停手,李祈扔過一壺酒給他,而後徑自往回廊的廊椅上一坐,頎長的身子背靠木欄,屈起一腿,仰頭飲酒賞月。
銀色的月光傾瀉下來,灑在屋前的露臺上,朦朦朧朧似夢似幻,水壁溝渠的汩汩流水聲清越動聽。
“好一個人間仙境!”王盂楓拔掉塞子仰頭一飲。
照人迎著清晨的太陽在露臺給樹草澆水,農(nóng)村常見的接水竹管將泉水從山頂接下來,方便澆菜飲用。照地朗朗的讀書聲在清晨的山林中格外嘹亮,將兩隻山和尚吵醒出去覓食了,也將向來淺眠的王盂楓吵醒了。
王盂楓興致大發(fā)纏著她要“遊村”,照人一個姑娘家豈會同他胡鬧,上回鬧得還不夠她垂淚,這回她說啥也不會帶著這兩朵鮮花到村裡“招蜂引蝶”,如今村裡可是大興嫁娶,還有好些找不到滿意郎君雲(yún)英未嫁的漂亮閨女呢,以他倆這人品這相貌,人家倒貼也願意哩。但是,如果給她家惹來麻煩的話,倒貼給她她也不願意。
王盂楓無計可使,連賴皮勁與美男計都派上用場了,他靠近照人,又濃又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地或藏或露著那雙勾人的鳳目,嘴角的笑意堪稱完美,連聲音都修飾過得又軟和又磁性,“小照兒,盂楓哥哥想看看你生活的村子,你就帶盂楓哥哥去吧。”
照人覺得自從見到這位臉皮厚得無恥的男人後,她自認(rèn)爲(wèi)良好溫婉的形象被他粉碎了,靈魂裡的邪惡罪惡因子完全被挑了起來,以前對二福她偶爾也會逗弄一下,但只是覺得那人憨直好玩,而這人,是真有讓人發(fā)飆的本事。
她一把將他推開,瞪大清澈的雙眼與他對視,嗲著連她自己都噁心不已的嗓音說道:“盂楓哥哥,村裡都是些醜媳婦沒啥看頭哩!”她“好意”的勸阻,這意不在酒的醉翁。
旁側(cè)兀自暗笑的李祈,此時聞言,嘴角不由地抽搐了兩下。
王盂楓似乎越挫越勇,不屈不撓地又黏了過來:“小照兒,就帶盂楓哥哥去看看嘛,等你去京城,盂楓哥哥也會帶你逛遍整個北京城的,再帶你去吃遍大街小巷。”
照人毫不動容,行不通就是行不通,偏她拒絕得溫柔款款,讓人毫不懷疑她純真的僞裝下會有什麼惡魔的種子在醞釀成芽,水眸含笑:“讓我大哥帶你去怎麼樣?我大哥比我熟路。”
王盂楓連連擺手,那個木頭少年怎比得上眼前這個嬌俏可人的小美人有趣?
下午,沈丘山夫婦將王老爺一干人送至渡頭,王老爺拍拍沈丘山的肩,笑道:“沈兄弟放心,我會挑些精幹的奴人送來好給你守護(hù)這林子,你放心幹就是,有什麼憂慮都可跟大哥說。”
回來的路上,遇到一臉心事重重的玉眉,她低著頭連招呼都沒打就從他們旁邊快步走過去了。
“玉眉這丫頭今兒咋了?平日裡嘴巴可甜得緊。”章氏望著那漸漸遠(yuǎn)去的小身影,對沈丘山嘀咕道。
沈丘山不以爲(wèi)意:“噯,小娃兒家家的誰不跟爹孃鬧個脾氣?過兩日就好了。”
於是,夫婦倆也就沒再多想這茬了。
玉眉挽著裝滿洗淨(jìng)衣物的籃子回到家裡,神思不守的在竹竿下將衣物一件件晾上,原本豐滿的面頰如今瘦削不少,面色也無往日的紅潤。
沈丘桂正扛了鋤頭要下地幹活,見閨女喚都不喚他一聲,他心裡升起一把無名火:“真是個孝順的閨女,見了老子喊都不喊一聲。”
玉眉似沒聽見般,手上的動作沒停,繼續(xù)將衣裳抖開晾上竹竿,又彎身從籃子裡拿起一件他的裳子抖開。
沈丘桂黑褐色的面龐溝壑縱橫,額上青筋畢現(xiàn),他丟下鋤頭,“噌”地一把上前扯掉她手上的衣裳扔在地上,怒罵道:“好你個小蹄子,也要學(xué)你那不要臉的姐姐麼?老子辛辛苦苦養(yǎng)大你們,你們卻一個個不叫老子省心,這鬧的是哪般?他沈照天是咱家能攀得起的麼?你也照照鏡子,看你屋裡是什麼個情況,你是什麼個情況。”
屋裡聞得罵聲的玉眉嫂子走了出來,心裡嘖了兩聲,嘴上卻是不住勸道公爹:“爹,莫生氣了哩,小妹還小不懂事兒,咋理會得爹的苦心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