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眉覺得有些奢侈,問道:“咋一下買這般多?”
“這是買給你的,你曉得我一向不愛戴這些的?!闭杖嗣蜃煨Φ?。
玉眉聽後乍然驚道:“買給我?guī)稚叮肯渝X多麼?”說著,就要拉著她欲回去將東西退了。
照人反拉住她,“我哥說你戴著好看哩,況咱這麼多年的姐妹之情,買點東西給你你還承不起麼?”
照天也笑著道:“玉眉,收著哩,又不是多貴重?!钡仍奂矣绣X了,再給你買些貴得的,他在心裡補充道。
玉眉有些不好意思,雖然沒再拒絕,卻也有些侷促,手腳都不知如何擺。照人瞧出她不自在,拉著她去瞧前面的攤子,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正在捏泥人,前面圍了好些小娃子和姑娘。
“小姑娘,捏個泥人玩吧?”小夥子手中靈敏的忙活著,並不忘向她倆微笑尋問。
攤子上有幾樣捏好了的小人和動物,照人指著其中一個笑道:“我可以拿起來看看嗎?”
“當然可以啊?!?
照人拿起一個粉色衣裳的小泥人端詳了起來,做工雖然粗糙了些,哄娃子玩還是可以的。
“好看不?”
玉眉也來了興趣,比較著攤上哪些更好看。
小夥子笑道:“小姑娘喜歡啥樣的,我能依著你們想要的模樣兒捏出來哩,價錢一樣?!?
“多少錢一個?”旁邊又擠進了一個穿著不俗體形壯實的小男娃,粗亮的嗓音在照人耳旁響起。
“兩文一個?!崩祥浶Φ每捎H,憨態(tài)可掬。
那男娃子將照人擠到一邊,伸出手拿了兩個銅板給他,“幫幫我捏個小白免吃蘿蔔?!?
照人好脾氣的不與他計較,並往旁邊退了退讓給他更多空間。對小夥子說道:“老闆,幫我捏十隻顏色不同的小雞。一隻母雞。”
她還從沒送過家裡那般小娃子啥東西,想著過年那班小娃子來家裡時,送給他們作年禮,這些玩意兒他們沒玩過,定會喜歡。
那男娃子偏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你捏那麼多雞做什麼?”
“我家養(yǎng)雞的,除了雞我還真不曉得要捏啥哩。”照人打趣道,語氣卻格外認真。
玉眉“噗——”地一聲笑了出來,待意識到大家都望著自個,她忙斂起笑臉。
那男娃子邊注視著小夥子手上拿捏的動作。邊給照人建議:“你可以捏狗啊,貓啊,鳥啊?;蛘吒乙粯樱髠€吃蘿蔔的小白免?!?
照人彷彿極認真的在思考,隨後卻搖搖頭,說道:“我還是覺得雞可愛,我就愛雞。”
“雞有啥可愛的?除了會生蛋就不會幹別的了。狗會看門,貓會逗主人開心,鳥兒會說話?!蹦型拮虞^了真,列舉著雞的種種不是,一心想說服她不要捏雞。
照人心中好笑,瞧著這個約摸歲模樣的男娃子。想他必是大富人家的娃子。養(yǎng)了貓鳥取悅?cè)酥挥写髴羧思依u會做這樣的雅事,尋常人家不是養(yǎng)著出錢就是養(yǎng)著吃肉,誰會有那個閒錢閒心養(yǎng)幾隻動物窮開心。
一時玩劣心起。她逗道:“反正不管你怎麼說,我覺得雞就是最好的?!?
男娃子並不是那等恃寵而嬌的性子,聽她如此說就不再說啥,他緊抿了嘴盯著小夥子手上的動作,想必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的。
照人也不去理會他。見小夥子快速地將他的免子啃蘿蔔捏完了,忙隨便說了幾樣顏色讓小夥子幫著捏。
那娃子手中拿到小玩意兒。心情又好起來了,臨走前對照人說道:“我真的覺得雞不好看,也沒用處?!?
旁邊聽了他們整個對話的娃子和姑娘們頓時大笑起來,將照人鬧了個大紅臉。
“玉眉,你想要捏啥?”
玉眉歪著腦袋想了下,“就捏咱兩個吧,一人一個?!?
照人瞧了眼站她們身後的哥哥,抿嘴笑道:“你還忘了一個,是咱三人。”
給了錢後,三人高高興興地進了一家酒樓吃飯,到晌午了。雖然趙家再三地請他們回趙家吃飯,但總不若在處頭吃自在。
酒樓裡動輒是談吐文雅或穿著講究的人,但三人卻是大大方方地落座。玉眉不若第一次上池家見池夫人的拘謹忸怩,畢竟在城裡呆了一段時日,跟的又是書香門第的趙小姐。
照人做主點了兩道葷菜一道青菜和一份湯,問兩人道:“可還要加些啥?”
兩人搖搖頭,“這些就夠吃了?!?
照人一笑,對小二道:“先就這些,上壺熱茶來?!?
小二脆聲笑道:“好哩,三位客倌稍等?!?
玉眉這時纔有機會問起家中的情況來,聽得兩人說家中都好時,她放寬了一顆心,當又聽他們說著這些日子來村裡的是是非非,她的眉頭越蹙越高。
照天安撫道:“莫要擔心哩,這些事咱也幫不上啥忙,別說村長和夫子都是有見識有智慧的人,就是各房房長也會幫著重,這回咱族裡可是一條心。倒是你,”
他接過小二送上來的茶,往她杯裡添得半滿,彷彿不經(jīng)意地道:“啥時候回去?”
女娃子家孤身在外頭總不是個辦法。
照人接過話,嫣然笑道:“是哩,玉眉,早些回去跟我哥把事情辦了,免得夜長夢多,因著哥哥的婚事,咱家的門檻都快要被踩平了?!?
玉眉平放在膝上的兩隻手緊絞著,菲紅的臉似晚霞明豔,她抑制住逛跳的心,不看照天,對照人嗔道:“啥親事?竟胡說!”
照天沒想通透不明自個的心意時或許會羞赧,這會明白了自個的牽念心意,卻反而坦然起來,他望向玉眉的雙眸:“玉眉,照兒沒胡說,我想讓我爹孃年前到你家提親,你同意麼?”
他仍然想著玉眉的感受。
玉眉的腦袋幾乎要垂到桌子下面去,她囁嚅了半天卻不知說啥好。跟是一回不同,她能感覺得到照天哥眼裡的情意和在乎,她等這一天等了很久,如今突然而至,她差點喜極而泣。
等不到玉眉的回答,照人見哥哥有些失望,她平放在桌上的手頂了頂他的胳膊,低聲道:“女娃子害羞,哪會直接說好哩!”
照天恍然一悟,神色間盡是喜意,也不在乎玉眉回不回答,她不反對就當是默許了,看來他對女娃子的瞭解確實是太少了,怪道他娘都說他木訥不開竅。
兩人的親事私下裡算是定下來了,就等年前忙完所有的事兒時上玉眉家提親了。
美味雞坊又營業(yè)了三日,生意非常好,兄妹倆便回青山嶺村運雞了。
章氏幾日不見娃兒,晚上親自做了一大桌子菜,就是楚延都上山來蹭飯了,他可是天天盼著他們回來的。
“瘦了還是胖了?”見他不住地自個臉上瞧,照人抿嘴笑著問道。
楚延跟她處久了多多少少會有些明白她的性子,同樣笑著答道:“我瞧著麼,黑了?!?
照人摸摸臉,想著該要好好的打理一下了,一白遮三醜,這話不假。
沈丘山夫婦瞧著這對小兒女,歡喜得很,不斷地勸著他們吃菜,並時不時地挾些放到他們碗裡。
飯後,照天迫不及待地將想上玉眉家提親的事情跟夫婦倆說了。
乍聽到這個消息,夫婦倆吃驚不小,卻是高興無比:“照天,你自個想通了就好,過幾日我便請你三伯母上玉眉家說親。”
三伯母便是村長沈丘田的妻子,一個賢惠熱情的婦人,請他出面,沈丘桂定會覺得面子好看。
“不急哩,我跟玉眉說了,這事等年底再提,玉眉眼下不是還在城裡麼?到年底她才辭了趙家的差事回來,到時再提也不遲?!?
章氏笑道:“你們兩個都私下裡說好了還跟咱兩個老的說啥?”
照天有絲赧然,“娘!”
“好了,好了,娘不說了。瞧著你倆能在一塊兒,爹孃只有高興的份兒,以後可得要好好待人家?!?
照天自是應(yīng)承不已。
此時正是忙於採收茶籽的時節(jié),滿山遍野或青綠或帶著霞紅的茶籽將樹枝壓彎了腰,瞧著甚是喜人。如今這茶籽也能出錢了,叫人怎不生喜意?
沈家的僕人一擔擔的茶籽往倉庫挑,他們臉上也樂開了花,主家豐收,他們自然也會跟著受惠。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茶籽還沒收完朝廷就開始徵兵了,青山嶺村剛還沉浸在豐收的喜悅裡,此時個個都愁雲(yún)滿面起來。這一去,還能活著回來麼?
除了家中只有一個男娃的家庭或者家中有人中了秀才的,如楚延家和照天家這樣的,其餘的都得要服兵役。大戶人家出些錢財便免了服兵役的差事,窮苦人家出不起銀錢,便只能抱頭痛哭了。
玉眉的哥哥也要去服兵役,玉眉嫂子兩月前懷上了,這個消息對這對小夫妻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
玉眉嫂子一向雷打不動的笑容隱沒於臉上,臉色黯了許多,林春這一去,誰也不知是不是能活著回來,要是萬一。。。她不就成了。。。
她整日坐在房間裡以淚洗面,爲自個的男人,爲自個,爲他們還沒出世的孩子,自嫁到他家來,她就沒過過一日舒適的日子,捱了大半年,好容易傳出喜訊,卻又要面臨夫妻分別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