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杜慎之在秦樓楚館留戀至晚方歸,因已有了幾分酒意,也就騎在馬上,由著馬慢悠悠的走著。
遠(yuǎn)遠(yuǎn)的,他就看見一輛馬車朝自己行來。因素來跋扈慣了的,他也不避讓,徑直朝馬車騎去。
不想,程家的家丁也是驕橫慣了的,見來人不僅不避讓,還徑直朝自己的方向騎來,哪裡咽得下這口氣,上前就將杜慎之拉下馬來。
那杜慎之沒有防備,結(jié)結(jié)實實的摔在地上,不由“哎呦”了一聲。
蕭聰藉著燈籠的光亮,看清那人正是杜慎之,不由吃了一驚,忙命馬車停下,自己跳下馬車,親手相攙。
杜慎之已經(jīng)看到燈籠上那大大的“蕭府”二字,知道是蕭家的馬車。他與蕭聰本有宿怨,如今又聽說蕭家之女被選爲(wèi)太子妃,心中難免有幾分酸意。新仇舊恨累在一起,自然是滿腔怒火。
蕭聰走到杜慎之身邊,要扶杜慎之起來。
杜慎之本想發(fā)作,可念頭一轉(zhuǎn),心中已有了計較,故意皺著眉頭,“哎呦”個不停。
蕭聰見杜慎之眉頭緊鎖,一副忍痛的表情,也有些慌亂,忙問道:“杜將軍摔到了哪裡了?”
杜慎之也不答話,只是伏在地上,呻痛不止。
蕭聰不敢怠慢,忙讓程家的家丁將杜慎之?dāng)E到馬車上,親自送杜慎之回杜家。
杜興邦聽說兒子摔傷,急匆匆的趕了出來。
蕭聰上前施禮道:“晚生見過杜大人?!?
杜興邦已經(jīng)認(rèn)出了蕭聰,頷首道:“蕭公子不必多禮?!?
蕭聰忙道:“杜大人,晚生下人無禮,令尊公子受傷,晚生實在是慚愧?!?
杜興邦聞言,臉色已經(jīng)有些難看。只是蕭家顯赫,且蕭聰是晚輩,態(tài)度又甚是謙卑,自己倒也不好發(fā)作,只是淡淡的說道:“不過是些許誤會,蕭公子倒也不必放在心上。”
蕭聰見了杜興邦的態(tài)度,也知無法挽回,只得說道:“杜大人大人大量,晚生感激?!?
杜家的下人早將杜慎之?dāng)E入府中,又有人跑去請大夫。
杜興邦道:“時候已經(jīng)不早了,蕭公子還是早些回去罷?!?
蕭聰也不好再留,只得拱手道:“如此,晚生告辭,容晚生明日再來賠禮?!笔捖斦f完,就帶著程府的家丁回府。
杜慎之已被擡到上房。杜夫人聽說愛子摔傷,就如同被摘了心肝一般。一邊照料杜慎之,一邊破口大罵蕭聰。
恰好杜興邦進來,杜夫人問道:“老爺就這麼讓蕭家那小子回去了?”
杜慎之躺在牀上,見屋內(nèi)服侍的都是母親的心腹侍女,也就坐起身笑道:“父親、母親不必?fù)?dān)憂,兒子沒事?!?
杜興邦和杜夫人皆是一愣。杜興邦隨即明白過來,不由笑道:“慎之果然好計。”杜夫人也明白過來,臉上現(xiàn)出一絲冷笑來。
恰在這時,丫鬟稟道:“夫人,大夫來了?!?
杜夫人聞言,忙迴避了。
那大夫進來查看一遍,見杜慎之身上不過是幾處擦傷,就道:“大人放心,令公子並無大礙,不過是些皮肉傷。學(xué)生留下些藥膏,擦上些,過幾日就好了?!?
杜興邦微微一笑,對那大夫低語了幾句。
那大夫一臉疑惑,不過還是點頭道:“學(xué)生牢記大人吩咐?!?
杜興邦對身旁的小廝使了一個眼色。那小廝會意,拿了一個紅包遞給那大夫。
大夫接在手中,見紅包分量不輕,頓時喜得眉眼喜笑,連連致謝。
待那大夫走後,杜夫人就從裡間屋子出來。
杜興邦笑道:“明日一早,我就替慎之去向太子告假,只說慎之摔傷了?!?
杜夫人接口道:“太子必然問慎之因何摔傷,就說蕭聰縱僕行兇,故意將慎之拉下馬。”
杜興邦搖頭道:“夫人,這話不如讓別人去說。”
杜夫人會意,不由輕笑出聲。
到了次日早上,杜興邦去向太子告假,只說杜慎之摔傷。
太子果然問起杜慎之因何摔傷,杜興邦故意含糊其詞。太子起了疑心,就讓人去問。
那人訪查了一番,回報太子:只說蕭聰縱僕行兇,因杜慎之?dāng)r路,就將杜慎之拉下馬來,因此摔傷。
太子聽了,心中有些不喜蕭家。但因是父皇賜婚,自己因這點小事責(zé)備蕭家,只怕父皇的面子上下不來,因此也不便說什麼,只不過心中存了芥蒂。
卻說蕭聰回府後,和蕭敬宗說起杜慎之摔傷一事。
蕭敬宗聽了,不由連連嘆氣,道:“此事雖然是程家下人所爲(wèi),只是卻也解釋不清。且這事如被太子知道,只怕太子心中不滿。那杜家是先太子妃的母家,如今允兒又被選爲(wèi)太子妃,太子該以爲(wèi)是我蕭家故意倚勢欺凌杜家?!?
蕭聰聽了,也是懊悔不已,只是一時也難以轉(zhuǎn)回。
到了次日一早,蕭敬宗就備了禮物,帶著蕭聰親去杜家問候。
杜興邦親自迎了出來,言詞甚是和悅,又將蕭氏父子迎入府中。
蕭敬宗再三向杜興邦道歉,又去看了杜慎之。那杜慎之的右臂上夾了兩塊木板,只躺在牀上裝病,推說右臂摔斷了。
蕭敬宗見了,知道此事只怕瞞不過太子了,又客氣了一番,也就告辭了。
一出杜家,蕭聰就道:“父親,依我看那杜慎之根本就是故意裝病。昨晚程家的家丁擡他上馬車時,也曾碰到他的右臂。我留神看了,他倒也沒什麼異樣?!?
蕭敬宗一拉蕭聰?shù)溃骸盎馗僬f?!?
待回到蕭府,蕭敬宗就說道:“杜家本想倚著太子的嫡子富貴,如今允兒被選爲(wèi)太子妃,擋了那杜家的路,那杜家和我家豈能沒有芥蒂?杜家今後只怕處處針對我家,你今後只小心些罷,別再著了杜家的道兒。”
蕭聰聽父親如此說,也明白只能如此了,只得答應(yīng)了。
蕭敬宗又道:“你一會兒去你姨母家打聽打聽,看有什麼消息沒有?”
蕭聰也知如今程玄禮在外,程伯瑜又不能露面,自己很該去程家看看,就道:“兒子這就去?!?
蕭聰去了程府,見了程夫人,又去看了程伯瑜。程伯瑜已經(jīng)醒了,程家倒也沒什麼事。
程家的家丁自然不敢將昨晚的事情告訴程夫人,蕭聰?shù)挂膊槐闾峒按耸?,因此程夫人對昨晚之事一無所知,只是謝了蕭聰過來相幫之情。
蕭聰心中有事,略坐了片刻就告辭了。
過了幾日,程玄禮派程安回來傳話,只說一切都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
程玄禮特意派了一隊親兵護送一輛馬車,對外只說程伯瑜染病,故此送程伯瑜回京養(yǎng)病。
那馬車不過幾日就到了京師,外人如何知道程伯瑜究竟是何時回京的,因此也就將一切掩飾了過去。
數(shù)日後,程玄禮巡邊結(jié)束,也從邊關(guān)回到京師。一到京師,程玄禮連家門也沒進,就進宮面聖。
宇文淵自然慰勞一番。
程玄禮密奏道:“陛下,微臣訪查得知前朝逆臣蘇信圖謀不軌,只怕將來有變,還請陛下早作打算纔是?!?
宇文淵聽了,不由眉頭緊鎖:蘇信行蹤不定,一時難以剿滅。可如不除去此人,只怕終有後患。
半晌,宇文淵才道:“你這些日子也累了,不如回去歇歇罷。”
程玄禮謝了恩,剛要告退。
宇文淵突然喚住他道:“朕聽說愛卿之女許給了王尚書家的兒子。”
程玄禮一時有些摸不著頭緒,忙答道:“回陛下,正是,小女與王尚書家的兒子自幼就定下婚約。微臣這次回來,就想著將婚事辦了?!?
宇文淵點了點頭,道:“卻是一段好姻緣?!?
程玄禮剛要謙遜幾句,就聽宇文淵又接著說道:“朕恍惚聽見伯瑜病了?”
程玄禮聽了,心中吃了一驚,可還是硬著頭皮答道:“回陛下,微臣此次巡邊帶著犬子同行,本打算讓他歷練歷練,將來也好爲(wèi)國效力。不想犬子染疾,所以微臣派人將他送回京師養(yǎng)病?!?
宇文淵微微頷首,道:“愛卿要歷練伯瑜自然是好的,只是邊關(guān)苦寒,孩子一時哪裡受得了?愛卿既然想讓伯瑜爲(wèi)國效力,依朕看來,不如讓伯瑜去做太子的侍衛(wèi),不知愛卿意下如何?”
程玄禮忙跪下叩首道:“微臣謝陛下隆恩?!?
“愛卿快快免禮?!庇钗臏Y淡淡的笑了,“朕還記得以前和愛卿鮮衣怒馬,一起走馬章臺的舊事。只是如今朕的兩鬢已經(jīng)斑白了,朕瞧著愛卿的鬍子也花白了。”
程玄禮一時摸不著頭腦,也不敢答話。
宇文淵接著說道:“朕知道愛卿的夫人只生下一女,愛卿此次帶伯瑜去邊關(guān),是想藉此機會請封伯瑜爲(wèi)世子。如今朕和愛卿都老了,論理,朕早該想到讓伯瑜做世子,好讓程家後繼有人。愛卿不必多想,明日上表,朕準(zhǔn)愛卿所奏?!?
“陛下厚恩,臣粉身碎骨難報?!?
“時候不早了,回府去吧?!?
程玄禮這才謝了恩,告辭出宮。
待程玄禮回到府中,見了程夫人,忙謝道:“家中多虧夫人照料?!?
程夫人笑道:“本是妾的分內(nèi)之事,老爺何謝之有,倒是多虧了蕭家父子?!?
“待我異日再去蕭府相謝?!?
程伯瑜也過來給父親請安,見了父親,程伯瑜未免有幾分慚愧。
程玄禮本想責(zé)罵幾句,可看愛子形容消瘦,心中難免有幾分不忍。半晌,程玄禮只是嘆了一口氣,將宇文淵讓自己上表請封伯瑜爲(wèi)世子的事情告訴了程夫人。
程夫人聽了,不由問道:“老爺,陛下如此可是有什麼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