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昌平公主就進(jìn)宮謁見竇皇后。
恰好後宮的妃嬪都在竇皇后處請安,那些妃嬪見了昌平公主,自有一番奉承。
蕭貴妃見昌平公主似有話要和竇皇后說,也就站起身來笑道:“皇后娘娘,妾們也來了一早上了,想來娘娘也乏了。不如妾們先行告退,娘娘歇一會兒罷。”
那些妃嬪見蕭貴妃如此說,也都站起身來,紛紛告退。
不過片刻,屋內(nèi)就只剩下了竇皇后和昌平公主。
昌平公主問了幾句竇皇后的起居,就笑著說道:“母后,昨日女兒請幾位名門閨秀聽琴,不想六弟卻來了。”昌平公主說到這裡,似是想起什麼好笑的事情,掩口而笑。
竇皇后被引起了興致,追問道:“韜兒鬧了什麼笑話不成?”
卻說昌平公主與秦王姐弟之情甚篤,昨日見秦王態(tài)度,誤以爲(wèi)秦王對王婉有意,就想著幫秦王一把,所以故意做出這番態(tài)度來,引著竇皇后發(fā)問。
“六弟倒是不曾鬧出什麼笑話。”昌平公主說到這裡,故意頓了頓,才又接著說道,“女兒大膽,強(qiáng)拉著六弟偷看那些閨秀。”昌平公主說著,眼角眉梢皆帶著別有意味的笑意。
竇皇后已經(jīng)明白了女兒的意思,也就問道:“韜兒相中了哪家閨秀?”
“母后,六弟爲(wèi)人嚴(yán)毅,自然不肯說出口。不過女兒瞧著六弟的神態(tài),倒是對王家姑娘頗爲(wèi)中意。”說到這裡,昌平公主“哧”的一聲笑了,“母后不知道,六弟看著王家閨秀臉竟然紅了。六弟從小就喜怒不形於色,卻是難得看到六弟有這般神態(tài)。”
竇皇后聞言,不由也笑了,道:“我當(dāng)初就屬意蕭姑娘和王姑娘,韜兒既然喜歡王姑娘,這就更好了。”
昌平公主點(diǎn)頭道:“王姑娘態(tài)度溫婉,言詞討喜,女兒也很是喜歡她。”
竇皇后緩緩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那日蕭姑娘進(jìn)宮謁見,韜兒見了,只說蕭姑娘太過刻板。我冷眼瞧著,蕭姑娘舉止確實(shí)太過端莊。不過這也難怪,蕭家前朝宗室,蕭夫人出身禮教名家,家教自然是嚴(yán)的。”
昌平公主知道太子妃的選擇干係甚大,因此也不肯明言,只是說道:“女兒說句大膽的話,蕭姑娘舉止言談雍容大度,與那些尋常閨秀別是一樣。那日女兒設(shè)局考察她們,蕭姑娘處事冷靜,恐怕就是尋常男子也比不過。”
竇皇后已經(jīng)明白了昌平公主的意思,道:“這些日子,我也是這般考慮的,蕭姑娘的儀容氣度倒可以母儀天下,所以我特意讓你對蕭姑娘和王姑娘嚴(yán)加考察。如今韜兒既然對王家姑娘有意,這更好了。只是此事幹系重大,還要你父皇決斷纔是。”
恰好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巴掌聲。竇皇后站起身道:“你父皇回來了。”
竇皇后攜著昌平公主的手要迎出來,卻見宇文淵已經(jīng)走了進(jìn)來。
待竇皇后和昌平公主請過安,宇文淵就笑著說道:“昌平來了。”一邊說著,一邊在居中的椅子上坐了。
竇皇后親手捧過茶來,因見屋內(nèi)沒有外人,服侍的都是宇文淵和自己的心腹,也就說道:“臣妾這些日子爲(wèi)建元和崇韜擇妃,因想著如果臣妾要是時常召那些閨秀進(jìn)宮,那些夫人都鬼靈精似的,如何猜不出來。被她們知道了,裝神弄鬼的,到時能擇出什麼好的來?因此臣妾就讓昌平幫著看看,她們年齡相仿,時常在一處玩玩,倒也不露痕跡。”
宇文淵喝了一口茶,順手將茶碗放在一旁的桌上,笑道:“皇后果然有妙計。”
竇皇后橫了宇文淵一眼,道:“女兒還在這裡,胡說什麼?”
宇文淵微微一笑,就問昌平公主:“昌平看得怎麼樣?”
昌平公主就將那日設(shè)局考察和這些日子冷眼看到的一一道來,倒也不偏不倚。
宇文淵聽了,微微點(diǎn)頭,也不說話。待昌平公主說完了,宇文淵就吩咐自己的心腹太監(jiān)何忠道:“昨日程玄禮送進(jìn)宮一批楚宮的珍寶,你去選幾樣給公主拿回府中賞玩吧。”
昌平公主忙謝了恩。
竇皇后道:“臣妾也曾召那些閨秀進(jìn)過一次宮,冷眼看著蕭家姑娘和王家姑娘都不錯。尤其是蕭家姑娘,雍容大度,態(tài)度別是一樣。”
宇文淵忙說道:“皇后的眼光定然不差。”
昌平公主見宇文淵似有話要和竇皇后說,也就說道:“時候不早了,女兒告退。”
宇文淵道:“也好。”
昌平公主行了禮,慢慢的退了出去。
宇文淵見昌平公主一走,就嘆了一口氣。
竇皇后見宇文淵似有愁容,忙問道:“陛下,可出什麼事情不成?”
宇文淵道:“昨日程玄禮傳回密報,說前幾日抓獲了幾個奸細(xì),那幾個奸細(xì)招認(rèn)說他們皆是楚國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蘇信的舊部,蘇信派他們聯(lián)繫楚國舊將,希圖不軌。”
竇皇后聽說事關(guān)軍國大事,倒也不敢胡亂插口,只是勸宇文淵放寬心。
宇文淵道:“如今倒應(yīng)該以安撫楚國舊臣爲(wèi)要,朕就想著替建元擇一前朝重臣之女爲(wèi)妃。如今皇后和昌平都說,蕭敬宗的女兒不錯,倒也是一個不錯的人選,皇后到時再考察考察。既然王家的女兒也不錯,皇后再看看許給韜兒如何?”
宇文淵和竇皇后是患難夫妻,故此在許多事情上,宇文淵對竇皇后的意見是格外的尊重。如今宇文淵聽竇皇后說對蕭允和王婉甚是滿意,仔細(xì)一想,這兩人出身皆可。且如今要安撫楚國舊臣,蕭允的出身再合適不過了。
竇皇后聽了宇文淵的話,知道宇文淵已是同意了,忙道:“陛下既然如此說,臣妾明日就召她們進(jìn)宮來。臣妾想著,不妨給蕭家和王家一點(diǎn)暗示,免得他們別處訂了親,再選人又要費(fèi)一番周章。”
宇文淵緩緩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道:“程玄禮送來一些楚宮的珍玩,朕一會兒讓人送過來。”
竇皇后聞言,心中頗有幾分感動:宇文淵如今雖然尊爲(wèi)天子,可依舊如往日一般,得了東西,必然交到自己手中。
想到這裡,竇皇后笑道:“陛下,臣妾想著不如賞給後宮幾件,她們服侍陛下也辛苦了。”
宇文淵聞言,拉著竇皇后的手道:“朕與皇后自結(jié)髮以來,已經(jīng)近三十年了,朕與皇后可謂甘苦備嘗。如今朕雖然後宮三千,可在朕心中不過是閒暇時的玩意兒。”
竇皇后的眼圈已有些發(fā)紅,輕聲道:“陛下如此說,臣妾焉能不感激涕零?”
宇文淵道:“如今連韜兒都要納妃了,朕與皇后就只等著含飴弄孫了。”
竇皇后聽說,沉吟了一會兒方纔說道:“陛下說到含飴弄孫,臣妾就想起承明來。”
“正是,怎麼今日不見承明入宮?”宇文淵聽竇皇后提起長孫,忙問起長孫的情況。
“建元派人來說承明感染風(fēng)寒,如今吃藥呢。承明自幼喪母,乳母雖然盡心,可許多事情終究不敢違逆承明的意思。孩子年紀(jì)又小,知道什麼冷熱,難免涼著凍著。以前天下未定,顧及不到這些,如今天下已定,所以臣妾才著急爲(wèi)建元擇妃。有了太子妃,倒可以照顧承明。可如今擇了妃,臣妾又擔(dān)心繼母對孩子不好。”
宇文淵聽了竇皇后的一席話,忙安慰道:“蕭家姑娘出身禮教名家,對承明不會不好,皇后放心就是了。”
竇皇后嘆了一口氣,道:“陛下如此說,臣妾自然放心。只是如果承明是尋常人家的孩子倒罷了,可承明是儲君的嫡長子。那蕭家姑娘縱是知禮數(shù)的,將來有了兒子,心中難免有別的想法。”
宇文淵聽了竇皇后的話,不由沉吟不語:如今建元是太子,將來有一天就是這天下之主。承明又是建元的嫡長子,將來自然是太子。如今蕭允即將成爲(wèi)太子妃,就是將來的皇后,可將來一旦蕭允生下自己的兒子,又能否甘心讓承明做太子?
半晌,宇文淵才問道:“皇后可有什麼辦法?”
竇皇后遲疑了一會兒,才說道:“建元爲(wèi)人端方,雖然有兩房姬妾,可卻不見他怎麼寵幸。雖然要娶太子妃,可一國儲君,身邊沒幾個服侍的人,卻也說不過去。臣妾聽說先太子妃杜氏還有一個庶妹,品貌倒也過得去。臣妾想著不如讓建元先納她爲(wèi)良娣,她畢竟是承明的姨母,倒可以照顧承明。”
宇文淵已經(jīng)明白竇皇后的意思,想了想說道:“皇后的法子雖然不錯,只是杜家的家教太差。”
原來,宇文淵長子建元娶妻之時,宇文淵尚未起兵。只因先太子妃之父杜興邦是楚國國君的心腹,宇文淵爲(wèi)交好杜興邦,所以才聯(lián)了姻。後來,先太子妃杜氏生產(chǎn)染疾,不幸早逝。
宇文淵起兵,杜家隨同起兵,倒也有幾分功勞。只是宇文淵素來瞧不起杜興邦的爲(wèi)人,加上杜興邦之子杜慎之恣意妄爲(wèi),宇文淵心中對杜家甚是厭惡。只是看在太子和承明的面子上,纔不得不優(yōu)容杜家。
大晉沿襲楚國制度:東宮太子妃之下設(shè)良娣、昭訓(xùn)、淑娥三級。如今宇文淵聽竇皇后說要納杜家之女爲(wèi)良娣,自然不肯同意。
竇皇后聽宇文淵如此說,也知道杜慎之在京師胡作非爲(wèi),宇文淵心中不滿已久。只是如果處置杜家,建元和承明的面子上都過不去,也就說道:“陛下所言甚是,是臣妾考慮不周。”
宇文淵見時候已經(jīng)不早了,就站起身道:“朕去御書房批閱奏摺,皇后且歇歇吧。”
竇皇后帶著人送了出來。
宇文淵坐上帝輦,心中卻在想著竇皇后剛纔所說的蕭允和承明之事,眼中閃過一抹算計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