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允站住腳,見秦王欲言又止的模樣,心中難免有幾分詫異:自己與秦王叔嫂有別,平日裡並無交道,他此時叫住自己要說什麼?
秦王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似有萬語千言,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只是怔怔的看著蕭允。
“王妃,慢些走。”
秦王聽到有說話的聲音,這纔回過神來,隨即斂下眸子,藏起了自己的心事。
蕭允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就見王婉扶著聽琴從觀雲樓裡走了出來,忙笑著迎上去,道:“卻是我不小心了,如今秦王妃身子重,不耐久坐,我早該想到讓秦王妃去屋子裡歇一會兒的。”
王婉扶著腰,微微一笑,道:“太子妃言重了,妾不過是見時候不早了,要回去吃安胎藥罷了。”
原來,王婉懷孕後,胎相不穩,一直在服安胎藥。
蕭允忙道:“如此,我就不虛留了,待來日再去府上拜謝。”
秦王默默站在一旁,看著王婉略顯蒼白的臉色,心中頗有幾分愧疚,也就柔聲對王婉說道:“你等一會兒,我進去和父皇說一聲,和你一道回去。”秦王說完,就進了觀雲樓。
蕭允不便就走,也就站在外面和王婉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因問道:“我記得秦王妃生產的日子也快到了吧?”
王婉臉上帶了幾分羞澀,點了點頭。
不過片刻,秦王就走了出來,對蕭允拱手告辭。
蕭允道:“六弟慢走。”
秦王和王婉一前一後朝外面走去。王婉走了幾步,回頭看了一眼,卻只見蕭允的背影,眸中閃過一抹冷意。
原來,剛纔蕭允出來後,王婉就留了心。她見不大一會兒工夫,秦王也跟了出來,心中難免有些不放心。過了一會兒,她就藉口要回府吃藥也出來了。
王婉一出門,就見蕭允和秦王相對而立,心中一緊,忙對聽琴使了一個眼色。
聽琴會意,故意出聲,驚動了秦王。
卻說蕭允上了樓,就見宇文淵正在和建元談笑,福身行了禮,就轉過屏風,依舊在席上坐了。
蕭允一個人坐在屏風後,閒坐無聊,也就倚著欄桿望向樓下,卻見劉德海急急跑來,心中一驚:劉德海素來穩重,今日這般慌亂,難道是出了什麼大事不成?
劉德海快步上了樓,已是氣喘不已。他深吸了一口氣,喚道:“陛下,皇后娘娘,剛纔秦王妃因受了驚,似是動了胎氣。”劉德華說完,就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
竇皇后聞言,一下子站起身來,問道:“秦王妃現在何處?”
“回皇后娘娘,奴才已經讓人將秦王妃送到太子妃的房中,又派人去請太醫了。”
“好好的,秦王妃怎麼受了驚嚇?”宇文淵坐在一旁,一直靜默無語,此時突然出聲詢問。
“回陛下,秦王妃走在路上,不想從路旁的樹叢中竄出一隻貓來,秦王妃沒留神,唬了一跳,因此受了驚嚇。”
宇文淵聽了,也不說話,只是神色有些莫測。
建元坐在一旁,留神宇文淵的神色,心中難免有幾分不安。
蕭允隔著屏風瞧見外面的情形,想著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也就站起身來,轉出屏風,福身施禮道:“陛下,皇后娘娘,妾去瞧瞧秦王妃。”
竇皇后道:“我隨你一道過去。”竇皇后說著,就扶著如意的手朝外面走去。
蕭允忙跟在竇皇后身後,待出了觀雲樓,蕭允對劉德海說道:“你去府門候著太醫,待太醫來了,速速將太醫帶到我房中去。”
劉德海忙答應了一聲,自去府門那裡候著太醫。
永平公主和昌平公主也隨著一道去看王婉。
衆人匆匆來到蕭允的屋子,就見秦王負著手,在外間屋子焦急的踱著步子。
竇皇后忙問道:“你媳婦怎麼樣?”
秦王這纔回過神來,上前見了禮,回道:“母后,媳婦不過是受了驚嚇,如今已經好些了。”
竇皇后點了點頭,就邁步進了屋子。
王婉躺在牀上,臉色雪白。她見竇皇后進來,忙要起身行禮。
竇皇后一把按住她,道:“此時不必講那些虛禮,你好生保養纔是真的。”
蕭允站在竇皇后身後,一臉關切的看著王婉。王婉是在東宮受了驚,要是有個萬一,難免牽扯上東宮,因此蕭允心中暗自祈求王婉平安無事。
永平公主素來與東宮交厚,此時也是暗自擔心,忙勸解竇皇后道:“母后,秦王妃吉人天相,自然會平安無事的。”
過了一會兒,就有小太監進來稟道:“皇后娘娘,太醫來了。”
竇皇后聞言,帶著衆人迴避到耳房內。
早有宮女放下了帳子。又替王婉取下了鐲子。
片刻後,劉德海就帶著太醫走了進來。因這裡是蕭允的寢室,秦王是小叔子,自然不好擅進,因此只在外間屋子裡等著。
劉德海爲人頗有心機,特意請了和東宮親厚的王敏中。適才他見到王敏中後,又悄悄將緣由和王敏中講了一番,那王敏中自然心領神會。
王敏中歪著頭診了一會兒脈,就站起身,道:“秦王妃受了驚嚇,胎相是有些不穩,不過並無大礙,只需服一劑安胎藥,好生靜養就可無礙。”
自然有小太監去回明宇文淵,劉德海則領著王敏中出去開方子。
竇皇后這才帶著衆人從裡間屋子出來,先念了一聲佛,道:“虧得無事。”
王婉低聲道:“妾讓母后擔心了,真是罪該萬死。”
竇皇后走到牀邊,攜著王婉的手,道:“傻孩子,千萬別這麼說。”竇皇后說著,就在牀邊坐下,撫慰了王婉一番。
恰好這時,劉德海拿著藥方進來,呈給竇皇后。
竇皇后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蕭允心細,對劉德海使了一個眼色。
劉德海會意,也就笑道:“皇后娘娘,王太醫叮囑這安胎藥要找個妥當的人熬。奴才大膽,想煩勞聽琴姑娘。”
蕭允故意說道:“劉總管也糊塗了,府中這麼多丫鬟、婆子,怎麼支使起秦王妃的人來了?”
王婉笑道:“太子妃千萬別這般說,讓她在這裡也是閒著,不如讓她去熬藥倒好。她跟著妾的日子久,倒知道妾的脾氣。”
蕭允點了點頭,就說道:“秦王妃既然這般說,那就有勞聽琴姑娘了。”
竇皇后不是糊塗人,怎麼猜不出兩人話中的意思,但是這般卻是最好,因此並不說話。
聽琴福身行了一禮,就隨著劉德海去熬藥去了。
昌平公主見氣氛已不似剛纔那般緊張,也就笑道:“秦王妃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將來定是個有造化的。”
王婉含羞微微一笑。
蕭允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見王婉並無大礙,心中明白王婉有幾分小題大做的意思在裡面,用意自然毋庸多言。
衆人說了一會兒閒話,恰好聽琴熬好了藥送來。
竇皇后站起身,道:“你吃了藥,我就回去,陛下還等著消息呢。”
早有宮女上前扶起王婉,王婉倚坐在牀上,這才接過藥碗,慢慢喝下。
一時,王婉喝完藥,漱了口。
竇皇后道:“好孩子,你再躺一會兒罷。我去回明陛下,待你好些了再走。”
蕭允也叮囑了幾句,就隨著竇皇后去見宇文淵。
竇皇后見了宇文淵,回道:“秦王妃無礙,不過受了驚嚇而已,如今吃了藥,已經好些了。”
宇文淵點了點頭。
衆人因剛纔的事情,都覺得有些索然無味,因此又勉強坐了片刻,宇文淵就站起身,道:“時候不早了,也該回宮去了。”
建元忙笑道:“難得父皇、母后來府中坐坐,怎麼不多坐一會兒?”
宇文淵的臉上這才帶了幾分笑容,道:“不急,待你再有兒子滿月的時候,朕再來坐坐。”
衆人不由都笑了。
宇文淵率著衆人朝外面走去,建元和蕭允忙送了出來。
承明拉著宇文淵的袖子,頗有些依依不捨的味道。
宇文淵撫著承明的頭,道:“好生讀書。”
承明忙答應了。
宇文淵坐上帝輦,帝輦緩緩朝皇宮的方向行去。
建元站在大門外,望著遠去的車駕,劍眉慢慢的皺起。蕭允站在門內,也是滿懷心事。
建元扭頭看向蕭允,因怕蕭允擔心,斂去眉宇間的憂愁,淡淡的問道:“你忙了這半日,不去歇一會兒?”
蕭允微微搖了搖頭。
建元隨即想到王婉尚在蕭允房中,嘴角邊不由流露出一絲苦笑來。
建元進了門,攜著蕭允的手,道:“我隨你去瞧瞧秦王妃。”
建元和蕭允回到房中,建元自然不好真的進去看王婉,只是在外間屋子和秦王說話。
兄弟兩人之間多了一份隔閡,因此不過是簡單的問答了幾句,屋內就陷入沉寂。
蕭允一進裡間屋子,就見王婉已經起身,忙道:“太醫吩咐秦王妃要靜養,秦王妃怎麼不再躺一會兒?”
王婉微笑道:“妾如今已經好了,攪擾這半日了,倒是早些回去纔是。”
蕭允笑道:“秦王妃說的哪裡話?”
兩人彼此謙遜了幾句,王婉執意要走,蕭允自然不好再留,親自將王婉送了出來。
秦王見王婉出來,也就向建元告辭。
秦王和王婉一前一後出了屋子。王婉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就見蕭允正看著自己,兩人交匯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