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家宴,沒有在敏貴妃的棲鸞殿裡舉行,而是別出心裁地設在了宮中後花園的湖心亭裡。
坐在亭中,帶著花香的微風輕輕撫過,吹來了亭外湖水的清涼,四周或遠或近,亭臺樓閣,殿宇巍峨,都在燈光火影裡,朦朧而迷離地被收進眼底。
席間,各色上等的佳餚擺滿了整張大圓桌,清淡可口,濃郁風味,盡善盡美,可以想見,敏貴妃爲這一場小小的家宴,真的是用了心思的。在如此景色和佳餚面前,氣氛都還顯得不錯,遠遠看去,有說有笑的。
只是,在落座的時候,發生了一個小小的插曲,發生在狼和雲璃之間。
之前,當大家一起走在通往湖心亭的長橋上時,狼在亭中那一張醒目的宴桌上稍稍掃了那麼一眼,當大家走進了亭中,敏貴妃邀請衆人坐的時候,她也看起來相當隨意地挑了一個位子,拉來椅子準備要坐上去,眼角一瞥,果然,雲璃就在她旁邊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就在這時,狼得逞地一勾嘴角,手一伸,就拉來了手邊上的軒轅辰逸坐到了她選的位子上,而她,則趁著雲璃驚訝的時候,轉身,坐到了狐貍的身邊。這樣一來,他們之間,就剩下了兩個空位,有意無意的,軒轅墨就已經挨著軒轅辰逸坐了下來,最後一個位子,也幾乎是同時,軒轅翰就一屁股坐了下來。
此時,再想要換位子,已然是不可能了。
雲璃當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都還沒做過什麼呢,至於這麼防著他嗎?要知道,誰都有可能害她,只有他絕對不會啊!
雲璃心裡的‘苦’,可沒人關心,他只能自己嚥下去。因爲整頓飯下來,一桌子的人,都在聽著軒轅翰繪聲繪色地講著和狼有關的事情,又不無誇張地描述了一下她和狐貍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他越說,狼時不時瞅向狐貍的神情就越微妙,那種笑意,說不出的意味深長。
而狐貍呢,他倒是怡然自得,對軒轅翰的描述十分的受用,咧開的嘴,就一直沒合攏過。只是,他的手也一直沒停過,不停地在給坐在他身邊的人夾菜添菜。因爲他知道,某人心裡很不爽,所以他現在必須得拼命順毛,毛順好了,他纔能有好果子吃。
但顯然,他的毛沒順成功!
在軒轅翰越說越起勁兒的時候,狼就在桌子底下,慢悠悠地翹起了二郎腿,不一會兒,整張桌子都輕微地晃動了一下,桌上的一應器具也都發出了輕微的聲響。
但這還並沒有引起所有人的注意,直到……幾乎是猛地,整張桌子顯而易見地開始不斷晃動,桌上的器具也開始相互碰撞,清脆的聲音越發清晰明顯。
意識到不對勁兒了,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軒轅翰滔滔不絕,誇誇其談的興致也被暫時截斷,看得懂的人,都把目光放在了狼和狐貍兩個人身上,看不懂的人,眼睛都直盯著晃動的桌子,滿臉的怪異。
最終,晃動的桌子停止在了狐貍的一聲悶哼裡,衆人只看到,他死死、死死地抿著脣,表情凝固,臉色很不好看,而他身旁的狼,則是微微垂著眸,神情不喜不怒,與之前相比,並沒有什麼變化。
敏貴妃稍稍凝了凝眉,關切地詢問,“洛兒,你這是怎麼了?可還好?可是哪裡不舒服嗎?”
狐貍暗暗地吐著氣,視線慢慢移動,瞅著敏貴妃勉強地擠出了個還算能看的笑容,有了這麼一點兒緩衝的時間,他才憋出了一句語調正常的兩個字,“沒事?!?
可他爺爺的,沒事纔怪呢!
一天裡被人踢了兩腳,而且踢的還是一個地方,疼得他都快要罵娘了,這還能叫沒事兒?他有點兒鬱卒,悶聲不吭地繼續吃菜。
其他人看狐貍是這樣,在面面相覷之後,也就都慢慢地恢復常態了,軒轅翰還想接著他未說完的話題繼續說下去,可是已經有人聽得不耐煩了。
祁妃用錦帕點了點嘴角,滿臉笑意地問,”聽小翰這一口一個諾姐姐的,我們大家都還不知道,這位諾姑娘的全名呢?不知是否可以告知呢?”祁妃的目光落在了狼的身上,繼而,又有好幾道探究的目光落在了狼的身上。
原本,狼是面無表情,不想理會的,可又在垂眸的瞬間想到了什麼,才擡起頭,淡淡地回答,“我叫吳諾。”
頓時,狐貍伸手夾菜的動作一停,僵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心裡狠狠地抽了抽,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下意識地擡眼看了看雲璃,忽然察覺,雲璃此刻的眼神,也有些異樣。
對於與狼有關的事情,狐貍的感覺向來很敏銳,自從雲璃出現的那一刻開始,他就隱約覺得,他對狼的關注,有些不尋常。
他刻意想接近狼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無諾?”祁妃微蹙著兩彎柳眉看著狼,好似不太解,直截了當地說,“這名字,古怪得很!聽起來怎麼像是不守承諾?”
狼擡眼,輕飄飄地睨了她一下,又漫不經心地把目光收了回來,手指捻著小巧的酒杯,高傲的話語,平淡地敘述,“我從不輕易許下承諾,也絕不會對不值得的人,信守承諾。”
“那這值得與不值得的界限,又如何判定?”整晚沒太講話的軒轅康,搖著摺扇,忽然問。
判定?狼勾著嘴角輕蔑地一哼,輕慢地轉頭,邪魅的眉眼,傲慢地一揚,“我是狼王,我的感受,就是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