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歸林的夜晚,已經降臨,依舊身陷在那裡的四個人,就在他們所在的地方,找了一個相對來說比較乾燥的位置,用狐貍在附近費勁吧啦地撿回來的一些還算乾爽的枯枝,鑽木取火,生起了一小堆篝火。
狐貍可憐兮兮地躲到了一邊,他很哀怨,很煩躁,也覺得很憋屈!誰讓鑽木取火的人是他呢!狼可以不用自己動手,任何時候他都心甘情願爲狼服務,可另外那兩個大活人呢?
活在草原上的人,又沒有多養尊處優!可憐了他這雙保養得精緻的手了,鑽斷了好幾個小樹枝呢!
他不高興了!所以後果就是,四個人的輪流守夜,狐貍選在了最後一個出場,他要好好地休息一下,然後好好地撫慰撫慰他那顆,受了‘很深傷痛’的‘幼小心靈’!
最先守夜的人,是呼延冽,之後是狼,兩個人各自守了一個時辰。這四個小時的時間,大家都度過得安靜無聲,安全無事。
接下來,輪到了呼延灼,他倚在他靠著休息的那棵樹的樹幹上,睜著眼睛,偶爾眼睛轉動一下,查看著周邊出現細微響動的地方。
其實,這樣的氛圍,也算寧靜安詳,有了那一小簇火光的照亮,還有那燃燒時,間或發出的嗶啵輕響,即便是處在這麼陰森可怖的不歸林,內心也似乎因爲有了這樣的火光,這樣的聲音,和他們幾個人相伴,變得不再那麼恐懼恐慌。
呼延灼看了看其他人,狐貍就在他的對面,中間隔著小火堆,縮在一棵樹下,看不見他的臉,不過看他樣子,好像是睡得很熟。呼延冽在他的左手邊,伸著長腿,抱著手臂,在閉目養神,呼延灼不用看都知道,他根本沒有睡著。
而狼,從守夜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坐在火堆旁邊,現在也坐在那裡,側對著自己,盤著腿,抱著那個長長的武器,閉著眼睛,微低著頭,露出來的修長的脖子,弧度低垂得很優美。
呼延灼不能確定,狼到底有沒有睡,他只是靜靜地看著,視線不由自主地一直停留在那裡,耳邊,似乎還回蕩著狼開口說話時的那些聲音。
對他而言,狼,真的是一個讓他看不透,也猜不透的人。總覺得那是一個一點兒不把人放在眼裡的人,張狂得不討喜!還有那些奇奇怪怪,又聞所未聞的嚇人東西!可他雖然一直覺得看不慣,卻從來都沒有覺得討厭,更別提此刻,他甚至有些被吸引,心裡也有些佩服。
目光下意識地輕晃,視線向上,驀地,他變了神色。一隻碩大的蜘蛛,就懸在了狼的頭頂上方,顏色很黑,圓鼓鼓的大肚子上,一些稀疏的絨毛分佈,那幾只長長的腿,還在空中不斷地揮舞著。那種視覺上的刺激,簡直就是令人毛骨悚然,渾身起雞皮疙瘩。
看著那東西在緩緩下降,呼延灼本想馬上就提醒狼,可莫名的,他卻不知爲何猶豫了。他的心裡千迴百轉,在遲疑裡,他無聲地看著那隻蜘蛛,一下落在了狼的脖子上,然後看著狼被驚醒,大動作地伸手在脖後抹了一把,蜘蛛被甩到了火堆裡,狼的身體也重心不穩地向前,差點兒撲倒在了地上。
在這樣的環境裡,任何人都不會讓自己睡熟,大家其實都醒著,閉眼也只是小憩,所以一有情況出現,也全部都睜開了眼睛。
狐貍猛地彈起,第一時間衝到了狼的身邊,把狼扶起,他滿眼焦急擔憂地看著。狼只是輕微地皺眉,表情稍微有些痛苦,因爲已經說不出話了,所以就擡手指了指自己的脖頸後面。
狐貍看了一眼,什麼多餘的話都沒有說,迅速地拔出了狼的匕首,在那個已經出現黑紫,高高腫起的地方,劃了一個十字,用力擠壓。一些腥臭的黑色血水被擠了出來,但擠出的量很少,根本擠不乾淨,狐貍又直接把嘴覆在傷口上,往外吸著毒血,直到被吸出的血液是正常的紅色,狐貍才停了下來。
他緊盯著狼,眼神詢問,狼的神色沒變,朝他安撫地搖頭,表示自己沒事。的確是覺得好多了,雖然傷口的地方還覺得火辣辣的,也還是說不出話來,但已經沒有那種血液在腦袋裡集中,要被擠爆的腫脹的疼痛了。
狐貍轉頭看了一眼那隻在火堆裡,被燒死的蜘蛛,確定了品種後,他說,“你先忍一忍,我去找草藥!”
狼就拽住了他,眉頭皺得更明顯了,嚴肅且略顯執拗地搖頭。
“那個……”呼延灼這時突然出聲,“來之前,雲璃公子不是送了你解毒的藥嗎?”發現其他人都那麼認真地注視著自己,他的聲音有些發緊,解釋道,“歸雲天谷雲璃公子的藥,一粒,能解百毒。”
狐貍滿眼希冀地回頭看著狼,狼也在自己身上摸了摸,然後還真的從褲子口袋裡摸索出了一個小瓷瓶。狼微微勾起嘴角笑了笑,還有心情嘲弄一下自己,原來沒掉呢!把藥倒出來,吞了一粒,另一粒,狼就直接給塞進了狐貍的嘴裡,兩粒,正好一人一粒。
狐貍也看著狼笑了笑,眼裡既無奈,又寵溺,那蜘蛛的確是很毒,這藥,不管有用沒用,現在也必須有用!不然,他絕對沒完!
“感覺好些了嗎?”
“嗯。”狼點了一下頭,能發出一聲沙啞的聲音了。
狐貍放下了心,順勢坐在了地上,把狼護在了懷裡,用了一種抱著嬰兒的方式,“有我在,你現在安心休息!”
得到了狼的點頭回應後,狐貍又對其他兩個人說,“你們也抓緊時間去休息吧,剩下的時間,我來守。”
呼延灼和呼延冽也沒有異議,都轉身,回去繼續休息了,只是在轉身前,呼延灼目光閃躲地掃了一眼已經閉上了眼睛的狼,心裡掙扎著,欲言又止了一瞬。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轉身後,狼又悄然無聲地睜開了眼睛,盯著他的背影,幽深地瞇了起來。可以確定,在那隻毒蜘蛛出現的時候,呼延灼肯定是發現了的,但他卻什麼反應也沒有……
盯著他看了片刻,狼就又重新閉上了眼睛,也不能完全怪他,一開始,他就是被強迫著帶進來的,打暈了他,綁了他,還威脅屈辱了他,他應該也很矛盾。但他的心胸也還算寬廣,到底還是一條草原漢子,沒有因爲這些事情而產生出恨意。
算了,畢竟,他剛纔也好意地提醒了那兩粒藥的存在,這一次就先放過他,以後要是他再敢隨意惹怒自己,那大家就再新賬老賬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