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離開之後,屋裡剩下三人。韓起在低頭琢磨,奶奶爲何要單獨提到靜姝?想了一會,他擡頭看向趙武和靜姝——一個四處張望,一個低頭不語。
“你倆是不是打算就在屋裡呆著,不走了?”韓起是個好動寶寶,既然奶奶特別交待,他可是滿心歡喜,準備大幹一場。
“你有什麼好主意?”趙武問道。
“爹讓我倆來幫忙,奶奶說不用,現在不就是撿來的撒歡時光?”說起玩樂,靜姝跟哥哥是有志一同。
“看樣子,你們兄妹倆是趁機出門玩耍的,真是見縫插針啊。”趙武看向兄妹倆,暗暗嘆氣,真是一家人。
“那是——”靜姝洋洋得意道:“幸虧本姑娘機智過人,截獲情報便飛馬趕來,一刻也沒耽擱。”
“你們是早有準備要去哪兒?”趙武又問。
“籌劃已久的地方?!表n起搖頭晃腦,顯然十分得意?!澳悴挥脝柸ツ膬海恍韪覀冏呒纯??!?
說完,兄妹倆就衝在前面,頭也不回的往外走。趙武無奈,只得緊隨其後。
秋高氣爽,楓葉染黃,天空格外明澈,越往郊外,空氣越是清新爽潔。三人坐在馬車裡,靜姝頻頻掀開簾子,不斷深深吸氣,彷彿要把秋的寧謐優雅全部吸納。
“靜姝,你四處嗅的模樣,真像小狗。”韓起調侃妹妹。
“你纔是小狗,爹逢人便說你是‘犬子’。”靜姝反應迅捷。
“那是——”韓起一臉委屈的看向趙武,“明明是強詞奪理嘛。”
“我看挺在理的。”趙武笑著說道。
自從得知韓起對靜姝沒有非分之想後,趙武掙扎了好久,終於下定決心,敞開胸懷面對自己。他想了好久,自己總是顧慮太多邁不開步子,這幾年尤爲明顯。累人累己不算,自己也活得苦。
現在的問題是,他能確定自己的心意。只要這點就已足夠,至於其它的就隨緣吧。退一萬步,就算是一廂情願,好歹二人也有過珍貴的兄妹情,也不算遺憾。
“靜姝反應夠敏捷,值得誇讚。”趙武說得一本正經。
“有見地!”靜姝一把拉住趙武,眉開眼笑,“還是武哥哥有眼光?!?
“武哥是客氣,生怕惹惱你這個小氣包,所以纔不得不哄著你?!表n起不服。
“誰是小氣包?”靜姝不服氣,一隻手越過趙武打韓起。
“這不就是了——”韓起側身往外,躲過靜姝的攻擊。
“依我看,靜姝不是小器,只是——”趙武小心措辭,“我猜,應該是女子長大之後,心思敏感,感觸較多?!毕肫鹕洗雾n起說的事,趙武不由得有些擔心。不知韓家是不是已經在爲靜姝尋覓佳婿?可是又不敢直接問。
“武哥哥就是善解人意。”靜姝心頭一喜,今日的趙武哥有點不一樣,說話的分寸把握得恰到好處?!澳信静煌?。我雖頑皮,畢竟是女子一枚,當然跟你們不一樣?!?
“那是。我纔不會動不動臭美,一不如意就告狀,一點小事就哭鬧耍賴。”韓起把舊賬全翻出來。
今日靜姝心情好極了,也不反駁,反而理所當然?!澳鞘桥拥膶偬貦啵耶斎灰颗缮嫌脠?。這叫做‘無所不用其極’。好比你們上戰場出征,想盡辦法使用各種陰謀騙術,就是爲了將對方打敗?!?
“哇,想不到你城府那麼深?”韓起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一直以來,竟把我當成敵人?”
“哪有?我只是打個比方。”惟恐哥哥生氣,靜姝馬上坐到他身旁,輕聲說道:“我這樣做也是爲了佔點小便宜,讓爹孃更疼我嘛。哥哥你大人不計小人過,犯不著跟我計較吧?!闭f著,她還把頭靠在哥哥的肩膀,死摩硬蹭,像塊黏膩的牛皮糖。
“好吧?!表n起假裝一臉愁苦,“我還能怎樣?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誰讓我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呢?”一副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視死如歸的模樣。
“靜姝別理他,他樂在其中,一點也不委屈?!表n起的表情變化真快,一會愁,一會喜。像集市裡衆人追捧的說書人似的,極盡誇張之能事。趙武忍不住戳破他的戲碼。
“我知道,哥哥爲什麼對我百般忍讓。”靜姝坐回趙武的身旁,昂著頭看向哥哥,“因爲哥從小就知道,我是無父無母的孤兒,所以才格外心疼謙讓。不過——”她忽然下定決心似的,“從今往後,我不會再欺負哥哥,我們要相親相愛?!?
劇情反轉得太快,韓起反應不過來,下意識的發出一聲驚訝的“啊”,接著又道:“爲何會有如此大的轉變?難道是因爲娘說的那番話?”
聽到這,趙武的心一緊,迫不急待的豎起耳朵往下聽。
“對啊——”靜姝也不避諱,大大方方道:“我想過了,如果哥娶了親,我們就不能無拘無束的玩耍了。假如我嫁了人——”她的情緒忽然變得低落,“萬一不是我喜歡的,可我又必須嫁,而且又離家很遠的話,咱們更是面都難得見上一次……”愛哭包靜姝沒有哭,她死命忍住,努力綻放笑容。
“到嘍——”車外傳來馬伕的吆喝。
靜姝第一個衝下了馬車。陽光普照,暖意融融,她伸了個懶腰,眺望遠方——
遠處有一彎湖,一隻白鷺掠過湖面,水波微漾。野鴨子三三兩兩分佈在湖面四處,有的在覓食,有的在戲水。湖的兩岸陸離斑駁,綠樹、紅葉、黃葉高低錯落,色彩紛呈。天空湛藍,白雲悠悠,好一幅巧奪天工的畫卷!
韓起和趙武先後下車,二人都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靜姝跑過來正好看到,衝兩人大叫道:“兩隻小狗,兩隻小狗。”
大好風光自然不可辜負。靜姝拿出毽子——毛茸茸色彩斑斕的野雞毛,對著太陽一照,光彩奪目煞是好看。
三人圍成圓圈,從靜姝開始。
靜姝把毽子往空中輕輕一拋,接著擡起右腳。很快,鞋底跟毽子底部接觸,發出“噔”的一聲。她一伸腿,斜著一送,毽子朝趙武而去。
趙武上前一步,在毽子準備落地之前,用右腳腳尖一挑,毽子高高躍起又要落下。就在起伏的片刻,他迅速換用左腳。待到毽子降落時,他輕輕側送,毽子便向韓起飛去。
韓起不慌不忙,既不前進也不後退,就站在原地。眼看毽子就要在他身後落地,他右腳往後隨意一勾,整個腳底朝天。毽子落下時,打在腳底,發出“啪”的聲響,竄得老高,直奔靜姝而去。
三人你來我往好幾個回合,毽子一直沒有落地。雞毛迎風吹拂,東奔西跑,忽左忽右,三人也隨之不斷變換位置。有時兩人爭著挽毽子於既倒,一不小心就碰了頭。也不管頭痛與否,救下毽子後兩人又相視而笑。此時,三人眼中已無他物,一心一意跟隨一撮雞毛來回奔走。靜姝體力已經跟不上,只得退在一旁,給兩位哥哥加油。
隨著時間的推移,毽子上的雞毛已不堪摧殘紛紛落地。眼見片片雞毛在空中翻飛,靜姝笑彎了腰。終於,在韓起力挽狂瀾連擊三下之後,粘連底座的最後一根羽毛掉落。毽子支離破碎,遊戲結束。
“哇,兩位哥哥好厲害!”靜姝朝兩人奔來,一臉崇拜仰慕。
“這下知道,哥平時都是讓著你的吧?”韓起得贊不饒人。
“知道了?!膘o姝吐吐舌頭,“哥是給點陽光就燦爛。武哥哥踢得更好,卻不像你,一點也不謙虛。”妹妹也不是好惹的。
“剛纔還說不欺負哥哥呢,這麼快就故態復萌了?”擦拭汗水過後,聽到兄妹倆又在鬥嘴,趙武馬上站出來伸張正義。
“是平日裡欺負習慣了,突然不欺負,一時難以適應。”韓起幫妹妹解釋,一面接過趙武遞過來的水。
“好嘛好嘛,說改就改。”說完,靜姝去到哥哥背後,等他喝完水,幫他捶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