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蘭卿與赫連威皆是倒抽了一口涼氣。
清城雲柔消失得乾乾淨淨,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愛因爲錯過而變得短暫,至少她們解開了心結,不能同生,死能同衾,或許是他們二人最好的結局。
赫連月漸漸清醒了,身體各項器官恢復了運轉。
“相公。”她張了張嘴,發現可以說話了,只不過有些費力。
“我在。”他低眸望去,其中深情與失而復得的喜悅更甚從前,所有波濤洶涌的憤怒煙消雲散,化爲一抹淺淺的專注的溫柔目光。
“我還活著?”赫連月眼角瞇起,突然有點想笑。
俗話說的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你忘了,無論你去哪裡,爲夫都會陪著你!”蘭卿溫柔地擦拭著她全然是血的臉頰,最後發現實在是太多了,而且越擦越多,越亂,反而把整張臉蛋染得血色爛漫。
“相公,你對我真好!”女人本來就是感性的動物,男人稍稍說幾句,便讓她死了都心甘情願,赫連月微微仰頭,握住了在臉頰上蹭來蹭去的大掌,撒嬌道:“怎麼黏黏的?”
自己摸了一把嚇了一大跳,全是血腥。
她著急的問:“相公,我是不是毀容了?對了,國師呢,還有我孃親呢?”
四顧之下,遍尋不見二人,卻見到了裝扮詭異的赫連威。
“怎麼回事,爹爲什麼突然出現?”她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蘭卿與赫連威的眼神之間有著微妙的變化。
赫連威笑了,笑得滲人:“上官蘭卿,怎麼不說話了,怕她知道真相會受不住?”
蘭卿眉頭皺起,眸光中迸發著危險的光。
赫連月仿若未覺,訕訕問:“爹,你今天吃錯藥了,還是沒忘了吃藥?”
話落,某人發現自己的冷笑話一點都不好笑,氣氛反而變得更詭異了。
“我不是你爹。”赫連威冷下眸來,神色冷淡的道。
赫連月仰過去,突然捏住了赫連威的臉,各種揉,捏,扯,挖,搞得其他二人很是鬱悶,摸不著頭腦。
赫連威臉色很難看,明明想對她放狠話,可這個丫頭天生就是來破壞氣氛的,他原本的憤恨怨懟,完全使不出來。
而後,她自言自語:“咦,沒有貼什麼人皮面具啊,怎麼就開始說胡話了呢!爹你是不是中什麼毒了?”
蘭卿不動聲色地將赫連月拉至了懷中,赫連月從中感覺到了他心跳的不平靜。
爲什麼?
“上官蘭卿,赫連月,你們兩個要阻攔我嗎?我得到軒轅劍之後,對你們並沒有壞處。”赫連威的表情變得十分微妙,他盯著蘭卿,似是在警告,又似在威脅。
他想要得到的是軒轅劍,而在這個過程中爲之喪命的人,都是國師乾的,他從頭至尾與之無關。
“爹,原來你也想得到軒轅劍。”赫連月唏噓了一下,權利與慾望真的會影響一個人。
“月兒,事成之後,爹不會虧待你們的,到時候,什麼西陵南疆統統不在話下,你就是我的掌上明珠,是公主……”赫連威滿腦子幻想著的都是成功後的場景,好像他已經是天下無敵了。
瘋了!
徹底瘋了!
“爹,軒轅劍不是你想要就能拿到的,他會選擇自己真正等待的主人,天命所歸。”赫連月苦口婆心的勸說。
“與我做對的人全死了,最大的對手清城也死了,我赫連威如果不是天命所歸,還有何人?”
赫連威狂傲無比的表情讓赫連月啞然,他此時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貪婪,自私,野心勃勃,陌生的令人害怕。
爹,爲什麼你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既然那麼想要,便去拿吧,有任何後果,也是你自己的選擇。”蘭卿一臉肅容,緊接著把白綾拋了過去。
赫連威精準地接到了手中,如獲至寶,竟是迫不及待地將白綾纏繞著,雙腳離地,一騰空,身體如飛絮一般飄了出去,落入了最中心的炙熱之中。
“爹……”赫連月嘶喊了一聲,終是換不來赫連威的回頭。
蘭卿將她的頭按在了懷中,喃喃道:“沒有人阻止了他,除非他自己想通了。”
“我孃親呢?”她從胸臆間擡頭,凝望著他的眸子。
心中已微微泛涼,有一種不詳的預兆,蘭卿長時間的沉默,更像是無聲地迴應著她那個答案。
最後,他目光悠遠,意味深長的道:“你孃親她去一個她最想要去的地方,那裡,有她深愛的人,她會過的很幸福。”
比起說出事實真相來,或許清城的訴求對赫連月來說纔是最完美的,最了無
牽掛的。
“真的嗎?”赫連月原本是該傷心遺憾的,畢竟她纔剛剛見到孃親,沒說上幾句話,便是死別,甚至連最後一眼都未看見。但是,聽到蘭卿的一番描述,忽然覺得很是美好,她的孃親是幸福的。
“可是,孃親喜歡的難道不是我爹嗎?”那怎麼和自己深愛的人永遠在一起呢?
蘭卿淡淡抿脣不語。
其實後來赫連月仔細想過,清城師伯那麼喜歡她娘,而他本身又長得那麼瀟灑俊逸,也許當年孃親喜歡的原本就是清城,迫不得已,退而求其次才嫁給的赫連威吧。
這麼一假設,似乎是有點道理。
所以赫連威纔會因愛生恨,轉而打了軒轅劍的主意。
赫連月把想法告訴蘭卿之後,蘭卿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他還以爲憑小狐貍的聰明才智,是能發現有些蛛絲馬跡的,偏偏她想象的非常樂觀。
清城,你安息吧。
無論小狐貍是真糊塗還是在裝傻,她都會好好的。
什麼都不知道,活得沒心沒肺的,未嘗不可。
“相公,快看,有人!”赫連月突然喊道。
蘭卿眸光一凜,難道除了赫連威,還有其他的人打軒轅劍的主意。
只見白綾上方,一道靈巧的身形有條不紊地滑下來,眼見著就要與最底下的赫連威碰上了。
赫連月很緊張,渾身在顫抖,她不希望赫連威出事。
是魔教的段離愁。
顯然,魔教並沒有離開雲族,而是虛晃一招,來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蘭卿大掌握住她的手,試圖給予她力量,“你認爲對他最好的選擇,並不是他最想要的,所以,不要難過。”
什麼聲音?
赫連月與蘭卿對望一眼,是從上面傳來的。
“上官公子,赫連姑娘,快上來!”
好像是伍十七的聲音。
一條鐵鏈迅速地降落下來,而且以一個旋轉的弧度在晃動,每隔幾秒鐘的間隔,就往二人身邊靠近過來。
赫連月正欲開口,蘭卿已先於一步,握在了手中。
有一個心有靈犀的相公就是好。什麼都不用說,完全的心意相通。
上面肯定有段離愁的人,否則伍十七他們不會把另一條鐵鏈給放下來,另一條白綾仍舊頑強地支撐著。
“娘子,愣著幹嘛,抱緊我!”
“哦。”
赫連月緊緊地環住了他精瘦的腰際,他低沉的聲音在頭頂上方叮囑道:“準備好了嗎?”
“嗯。”
“怕的話,閉上眼睛,很快就可以到了。”
“嗯。”
結果,赫連月全程睜著眼睛,她看見段離愁與赫連威在白綾上交纏,爲了一把不知道是否靈光的劍,冒著生命危險,值得嗎?
追夢的人往往不到夢碎是不會死心的!
最後,在鐵鏈上升到了一個點的時候,底下紅彤彤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了。
“赫連姑娘,你沒事了吧!”
“月妹子,你臉上怎麼都是血啊,嚇死奴家了!”
“聖女,太好了,你總算是平安無事。”
“……”
朋友們七嘴八舌地圍過來,可見其中的深情厚誼。
“主子,你沒事太好了,老奴……”容九上上下下地給蘭卿檢查了一遍,發現了大大小小的諸多傷口,細緻程度堪比老媽子,說著說著,又忍不住老淚縱橫起來。
蘭卿虛拍著他的肩膀:“放心吧,難道你還不相信我麼。”
容九:“……”主子,你是不是跟世子妃呆久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連她自戀的毛病都傳染過來了。
說實話,他真的很擔心,主子和世子妃本就歷經考驗重重,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太冤枉了。
蘭卿:“……”
這邊興奮激動著呢,魔教衆人個個苦著臉,賣力地拽著白綾,畢竟他們的教主還在下面,生死未卜的。
“聖女,你可知雲柔的下落?”雲春的表情並沒有想象中的輕鬆。
“孃親她……”赫連月望著滾滾的巖漿,若有所思地道,“應該是很幸福,她找到了一個永遠的歸宿。”
她終於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躺在水晶棺裡。
也許在他人看來,雲柔的命運多舛,剛剛甦醒過後,活了不到一日的時間。
“唉……”雲春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後又問道:“聖女,秘洞已經毀了,若是讓那些心懷叵測的人得到雲族至寶軒轅劍,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長老,你放心,剛剛相公已經把你們雲族全體毀容
的事情告訴我了,你叫我一聲聖女,我肯定不會坐視不管的。”
赫連月拍著胸脯保證,衆人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又有何計謀。
“魔教野心勃勃,不如趁現在,把他們全都剷除了!”張起靈提議道,尤其是,萬一讓段離愁得到了軒轅劍,大家的安危會受到影響。
張起靈拿著劍靠近,一把劃開白綾,豈料,鋒利無比的劍竟是反彈了回去,無法斬斷。
魔教的左右護法以及顧妖妖等人鬆了一口氣。
顧妖妖諷刺道:“張大俠枉稱大俠,居然會幹這種偷雞摸狗暗算的事情?”
“只要能除掉一個禍患,在下揹負惡名,亦在所不辭!”
說罷,兩邊打了起來。
魔教總共只有三個人,還要顧著白綾不離手,正派這邊人多,本就是寡不敵衆。
赫連月內心也很糾結,萬一軒轅劍把赫連威認了,倒沒什麼關係,把段離愁給認了,關係可大發了。
段離愁此人陰陽莫測的,開始的時候說的好聽,什麼要重點培養她爲魔教的接班人,吸星大法的傳人。明知道吸星大法練到最後會走火入魔,偏偏逼著她學。
他來雲族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衝著軒轅劍,連鳥都不鳥她一眼。
所以在親情跟大義之間,要選擇一個真的很難。
容叔和蘭卿並沒有出手,是在尊重她的想法。
“顧堂主,我不行了!”
顧妖妖循眼望去,左右護法手裡的白綾剛剛脫了手,失去重力與壓力的白綾正在以一種飛快地速度飄落。
糟了!
“教主……”
顧妖妖大喊,整個人撲到了斷面的口子上,死死地拽住白綾。只可惜,白綾所要承載的力量太多了,一己之力根本無法拉住。
一聲空蕩蕩的驚呼響徹在整個山洞內,火山之癲。
顧妖妖隨著白綾掉下去了,段離愁與赫連威約莫是活不成了。
一切都已結束。
赫連月想哭,發現自己沒了眼淚,她是爲她爹哭的,她沒有出手,等於間接性地殺死了赫連威。
轉過頭,卻發現雲春滿眼淚光。
赫連月扯了扯嘴角:她爹跟段離愁死了,她很傷心嗎?
剛纔聽到她娘雲柔死的時候,也沒那麼明顯沉痛,痛哭流涕啊!
“長老,你哭什麼?”
雲春面露慚愧,痛心疾首的道:“我是在心疼我的白綾,那可是我們雲族世代相傳的寶貝,唉,想不到這次竟是毀在我的手裡。”
赫連月:“……”好吧,是我把你的情操想的太高尚了。
“我們快離開吧。”
有人提議道,衆人有條不紊地準備離開。
走到洞口的時候,轟隆隆地如地動山搖一般,衆人站立不穩,個個發出不安的聲音。
“怎麼回事?”
“大家馬上離開,這個地洞好像要塌了!”
話音剛落,一道刺目的紅光,破地而出,每個人忍不住閉上眼睛,那光線太強悍了,伴隨著地面的動盪,衆人搖搖晃晃昏昏欲倒。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響動幾乎要刺破衆人的耳膜,發出陣陣的哀嚎聲。
緊接著,那道紅光一瞬間便將上面的巖石層給刺破,石塊分崩離析,密密匝匝地砸了下來。
衆人心道:完了完了,看來這次真的是地震了!
“相公,你在哪裡?”
“我在。”
慌亂中,赫連月窩在了蘭卿的懷裡,她對未來很疑惑,歷經磨難生死之後,是否可以得到最後的安寧。
震動與石塊的滾落一直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直到周圍變得逐漸安靜了,塵埃漸漸四散。
赫連月等人才從灰跡碎石中一個個的鑽了出來。
大家檢查了一下,並且輕點了人數,奇蹟,居然都沒事,只是受了一些小傷。
“相公,我們都還活著。”赫連月捧住蘭卿的臉頰,顧不得滿是灰塵與狼狽,興奮地親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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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很髒。”蘭卿提醒道。
赫連月吐了吐舌頭,滿嘴的灰,後來自己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蘭卿則一臉深情地望著她。
小狐貍,太好了。
我們都活著。
“天哪,上面的頂居然塌了。”一人喊道。
赫連月與蘭卿以及衆人擡頭,原本封閉的空間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掀開了頂部,外面是浩瀚的天際以及晶瑩點點的繁星。
而原本滾燙滾燙的巖漿口子卻是被密密麻麻的碎石給完全堵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