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思語因爲房門外的吵鬧聲而驚醒。匆匆忙忙洗漱了一下,打開門,眼前的景象著實讓她吃了一驚。
“思語, 這是我親手爲你做的愛心早餐。”歐凡希端著一個荷包蛋跟一杯牛奶。
“思語, 還是嚐嚐我的手藝吧, 你看我烤的麪包, 香氣撲鼻, 營養豐富,包你滿意。”何晨自信滿滿的樣子。
“思語吃慣了我做的早餐,你做的吃不慣。”歐凡希自覺自己在這點上是有優勢的, 至少他們同居過兩個多月。
“誰說的,你不知道人會變, 感情會變, 口味也會變嗎?”何晨不甘示弱。
“你……”
“好了好了, 你們放著吧,我全都吃了還不行嗎?”思語看到他們兩個湊在一起就一個頭兩個大, 都三十歲的人了,怎麼還像二十來歲的小男生。
“家裡有的是傭人,用得著你們親自動手嗎?”思語一手拿著麪包,一手喝著牛奶,還不忘咬一口荷包蛋, 真希望他們快點離開, 再這樣鬧騰下去她的日子還怎麼過啊。
“唉……我們也是被逼無奈啊。”
“是啊。”何晨應和道。
思語奇怪地看著他們, 這兩人難得那麼有默契嘛。
“你自己看吧。”歐凡希遞過去一張字條。
“什麼?”思語看完跳了起來, “他們也太過分了吧。”也難怪思語反應那麼大, 一家人都躲到外面旅遊去了,甚至連傭人都放假了, 說讓她自己好好做決定,就這樣一個爛攤子丟給她一個人了,這算什麼事嘛。
“這樣也好,這幾天就由我來照顧你嘍。”歐凡希把牛奶塞回她手裡。
吃完早餐,三個人坐在客廳看著電視,無事可做。思語隨手翻著雜誌,這樣的氣氛似乎不太好調節啊。
“要不,我們出去玩吧?”思語提議道。
“我不喜歡三個人的旅行!”歐凡希瞥了一眼何晨,越來越覺得這個燈泡可真夠亮的。
“正好,這也是我想說的。”何晨也不讓步,這一次休想讓他放手,除非思語明確地告訴他,他沒機會了。
思語倒在沙發裡,決定不再開口了,他們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反正她也習慣了一個人待在家裡,現在就當家裡多了兩塊木頭唄。
過了好一會兒,擡起頭來,看到那兩人像鬥雞眼一樣相互瞪著,思語終於忍不住,還是開口了。
“給你們做個心理測試怎麼樣?”
“好啊,反正無聊。”歐凡希鑽到思語身邊。
“也好,做心理測試總比看著無聊的人有聊多了。”
“那就聽著啊,”思語拿著雜誌念起來,“如果你最心愛的人遇到了生命危險,你們會怎麼做?有兩個選項:A、用自己的命換她的命;B、跟她一起死。”
“沒有其他選項了嗎?”歐凡希聽著怎麼這麼像武俠小說裡纔會發生的事啊,一命換一命,或者殉情。
思語笑著搖搖頭,“就兩種選擇。”
“我選A,用自己的命換她的命,沒有什麼比讓她活著更重要的。如果她死了,我的生命還有什麼意義呢?”何晨不假思索地回答。
“你呢?”思語看著歐凡希。
“我選擇跟她一起死,因爲如果我死了,她也會活不下去,與其剩下一個痛苦地活著,還不如一起投胎,重新做人,說不定下輩子還能遇到呢?”歐凡希看著思語的反應,因爲這也是想對她說的。
何晨的愛無私而沒有壓迫性,就像一杯奶茶,讓人覺得溫暖;歐凡希的愛熱烈而具有毀滅性,就像一杯烈酒,但明明知道會醉,還是忍不住想要去品嚐。
“快公佈答案啊,這是測試性格還是什麼的?”歐凡希索性奪過雜誌自己找起來。
“找到了沒有啊?”何晨也期待著。
“答案在下期中找,唉,看來這個心理測試的答案是很難揭曉嘍。”
“何晨,我有個提議,”歐凡希不想再這樣耗下去了,“咱們輪流跟思語出去玩,一人一天,怎麼樣,這樣公平了吧?”
何晨想了一下,這樣也好,省得這樣坐著大家都難受。“好啊,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
“好,那就這樣定了,今天先輪到我。”
“好吧。”何晨也不想跟他爭,反正明天就輪到他了,正好,還能抽空去看看證監會的老同事。
思語聽著自己怎麼像是一樣東西啊,輪來輪去的,從頭到尾就沒問過她的意見,雖然心裡有萬般的不情願,但是能把他們兩個分開一下也是好事,省得一天到晚鬥來鬥去的。
“那你們早點回來哦。”何晨把他們送到門口。
“難得單獨約會,那麼早回來幹嘛,是吧,思語?”歐凡希笑呵呵地摟著思語的肩膀。
思語瞪了一下歐凡希,示意他把手拿開,“何晨,那我們走了。”
“好,路上小心。”
送走了思語跟凡希,何晨準備了一下,也出門了。
“思語,有沒有覺得擠公交車其實也挺好玩的?”在左搖右晃的公交車上,歐凡希顯得很興奮的樣子。
“有嗎?我可不覺得。”要不是現在大家都講究環保,提倡綠色北京,她纔不要擠死擠活地擠公交車呢。四月初的北京雖然還穿著毛衣,但是這樣的擠法真讓人受不了,簡直悶得透不過氣來。
“小心!”車子一個急剎車,整車的人都往前倒,思語差點就被後面一個胖乎乎的大嬸給撲倒,還好歐凡希反應快,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懷裡。
“剛剛嚇死我了,在車上摔了可就太丟臉了。”思語感激地向歐凡希笑笑。
“那就抱緊點嘍,免得等一下真的給摔了。”歐凡希覺得今天選擇擠公交車還真是沒選錯,只有這樣,他才覺得自己對思語來說是有價值的,就算把他當成柱子了,他也覺得幸福。
兩人面對面站著,思語緊緊地揪著他的的衣服,眼睛一直都不敢看他。想起以前一個人擠公交車的時候,看著旁邊的小女生都甜蜜地被人保護著,而自己,只能死死地拽著扶手,就算急剎車時被撞得東倒西歪,也只是咬呀繼續堅持著,因爲她知道,她只能依靠自己。
而如今,她的旁邊有個他,突然間似乎覺悟了,原來,女人再強,終究還是要找個男人來依靠的。
“在想什麼呢?”歐凡希一隻手拉著扶手,一隻手摟著她的腰,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思語半響才緩過神來,“沒什麼,對了,你幹嘛非得去長城啊?”
去長城是歐凡希選的,思語本來說要帶他去故宮看看的,可能這就是男人跟女人的區別吧。男人喜歡豪邁的,女人則喜歡婉約的。
“不是有句話叫‘不到長城非好漢’嗎?那我當然要去啦。以前只是在飛機上遠遠地望到過它,所以這一次我一定要親自踏上長城。”當然,有一點歐凡希還沒說,他是想讓古老的長城見證他們的愛情。
其實,在思語眼裡,長城也不是那麼的特別,也許是看得多了吧,不過,每次登長城的時候會有股作爲中華兒女的自豪感,而且,在那裡,自己的心胸就會豁然開朗,好多想不明白的事突然之間就想明白了,好多放不下的事也都能放下了。
隨著司機的又一個緊急剎車,車緩緩地停了下來,“長城到了,”司機一喊出口,車上的人爭先恐後地下了車。
思語緊緊地抓著歐凡希的手,順著人羣擠下了車。
“終於呼吸到新鮮的空氣了!”
思語誇張的表情引得歐凡希笑起來。
這時候思語才意識到,其實他長得是不錯,標準的美男形象,笑起來似乎也更迷人,怪不得剛剛在車上的時候不時的會有小姑娘投來嫉妒的眼神呢。
思語看了一下手錶,快十一點了,“要不我們先吃點東西吧,免得等一下走到一半又要下來。”
“好啊,都聽你的,”歐凡希一隻手插袋,一隻手拉起思語,“要不去那家吧,好像剛開張的樣子,說不定我們能成爲它的第一位客人哦,這多有紀念價值啊。”
“幼稚!”思語說歸說,但還是跟著他向那家新開的酒樓走去。
“歡迎光臨!”門口的迎賓小姐禮貌地招呼著。
走進店門,看到座無虛席的大堂,思語笑著跟歐凡希說,爭做第一的夢想破滅了。
兩人正欲退出來,一個身披天使翅膀的女服務員微笑著走過來,禮貌地說道:“兩位,上面還有空包廂,要不要替你們安排,今天酒樓新開張,一律八折。”
看到服務員那麼賣力地推銷著,又想想現在正值高峰期,到哪裡都一樣,於是兩人隨著服務員來到二樓包廂。
這是一間二人包廂,裝修雅緻,四周擺放著玉器、古董,牆上還掛著中國結,看來,這是一家頗具中國風味的酒樓。
點完菜,凳子還沒坐熱呢,歐凡希就站起來,探著腦袋在窗口東張西望的,“喂,你看,這裡可以看到長城,好壯觀啊。”
“大驚小怪!”思語自顧自喝著茶,任憑那人一個人瞎開心。
歐凡希回到座位上,氣呼呼地說:“你這人怎麼一點情趣都沒有啊。”
“我當然比不上慕容軒兒還有Vanessa她們有情趣啦,你到現在才發現啊?”思語的話語頗有酸意。
“廖思語,你能不能不要老提這種事,知不知道這樣會傷感情的?”歐凡希火氣冒上來。
“不提就不提,反正跟我無關。”
接下來就是長久的沉默。
歐凡希冷靜了一下,“你說吧,要怎麼樣才能原諒我?是跳長城呢,還是跳黃浦江,隨你選,我要眨一下眼我就不叫歐凡希!”
給我裝癡情是吧?我就偏不信了。
“那你還是跳長城吧,跳黃埔江還污染了水呢,不知道中國水資源緊張啊?”
歐凡希氣得說不出話來,這女人還真夠絕情的。
接下來,兩人賭氣不說話,又是長時間的沉默。
好在服務員來上菜了,打破了這種尷尬的局面。
爲什麼這裡的服務員背上都披著天使的翅膀啊?大概又是一種營銷策略吧。不對,爲什麼上菜還要跪著上啊,又不是吃日本料理,思語看看歐凡希。
歐凡希似乎讀懂了思語的意思,“小姐,這又不是吃日本料理,幹嘛跪著上菜?”
服務員小姐微笑著說道:“我們經理說,顧客就是上帝,把你們伺候好了是我們的職責,所以,我們上菜的時候必須跪著,以表示我們的敬意。”
“荒唐!”歐凡希一把扶起跪在地上的人,“把你們經理叫來。”
“算了吧。”思語拉拉他的衣角,想勸他不要惹事,可是歐凡希卻是不依不饒,一定要把經理叫來。
過了一會兒,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急匆匆地趕來,又是道歉又是鞠躬的,問是不是服務員怠慢了他們。
“你就是經理?”歐凡希犀利的眼神掃過,害得那人戰戰兢兢的。
“是,我就是這兒的經理,如果是我們這兒的服務員得罪了您,我們會馬上把她開除的。”那人狠狠地瞪著剛剛上菜的那位服務員,不言而喻,一定在想待會兒再收拾你。
思語看到那服務員低著頭,一副有苦難言的樣子,忍不住開口了。
“不是這位小姐的問題,是你們酒店的問題!”
歐凡希也上前來,“服務員怎麼了,服務員也是人,憑什麼他們要向客人下跪啊?還有這個,”歐凡希解下服務員背上的翅膀,“她們工作已經夠辛苦了,還要讓她們揹著這個重重的東西到處走動著,你有把她們當人看嗎,你這是把她們當小丑了!”
思語看著歐凡希,沒想到平時玩世不恭的他竟會如此的有人性,以前還真沒看出來。
“以你們這種行爲,大可以去告你們侵犯人權,如果嚴重的話,看來你這家酒樓保不住嘍。”歐凡希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威脅,不過很管用,那經理點頭哈腰地連連認錯,說自己只考慮到招來生意,一時失誤,馬上改正。
“二位,請坐,這頓飯算我的。”經理鞍前馬後地親自倒酒,端菜。
“你去忙吧,我們自己來。”看到經理這麼個招待法,思語倒覺得不好意思了。
等經理跟服務員都退出去,思語笑著問歐凡希:“你剛剛就不怕他叫保安把我們趕出去啊?”
“怕什麼,就當爲等一下跳長城熱熱身唄。”
說完,兩人都大笑起來。不過說真的,歐凡希剛剛還真有點擔心,是不是自己太多管閒事了點,不過也罷,反正管都管了。
吃完飯,當歐凡希終於登上長城的那一刻,激動地把思語抱起來。
“快放我下來!”感受到周圍異樣的目光,思語羞愧得真想挖個洞鑽下去。
歐凡希把她放下來,朝周圍的人笑笑。
“親眼見到了長城才覺得自己好渺小,”歐凡希趴在牆頭,看著遠處連綿不絕的城牆,感慨萬千,“以前,總覺得自己這一生已經夠充實了,要什麼有什麼,今天才意識到,我缺少的東西還很多,”笑著看了一下身邊的人,“當然,這中間也包括你。”
“那其他呢,還少什麼?”思語問道。
“比如,事業,我知道我的出生侷限了我的道路,可是,我也夢想著有一天,我能擺脫‘歐永泰的兒子’這個稱呼,能夠擁有自己的一番天地。”歐凡希的話語裡滿是無奈。
思語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如此嚴肅的歐凡希,她一直認爲他喜歡現在的生活,包括他的事業,沒想到那麼多年,他竟然在走命運給他安排的路,跟他相比,自己幸福多了。
“那你的夢想是什麼?”思語背靠著城牆,望著他。
“你猜!”歐凡希狡猾一笑。
“我怎麼猜得到啊,”思語託著下巴,“不會是當個警察或者老師那麼俗吧?”
“我的夢想是挺俗的,不過,你猜錯了。”歐凡希摸了摸口袋,拿出一個鑰匙扣。
思語一看,跟送給她的那個一模一樣,還說是獨一無二的呢,騙人。
“別這麼看我,我只是想保留一點跟你有關的東西而已,”歐凡希意識到思語的眼神,知道露餡了,本來想私藏一個的,“看到上面的圖了吧,這就是我的夢想。”
“哦,原來你想當個畫家!”
真看不出來,歐凡希會想當個畫家,不過,想像一下他拿著畫筆的樣子,應該也不賴吧。原來,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最初的夢想,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不知道這樣的夢想會不會被消磨掉,或者說,會不會有人還在不顧一切地堅持著。
“不過,算了,這個夢想大概這輩子是實現不了了,所以,現在就先實現今天的夢想吧,”拉起思語的手,“那就是,走完長城,哈哈……”
兩人不顧旁人的目光,邊笑邊跑著。
“歐凡希,你瘋了,你以爲長城是說走完就走得完的嗎?”思語踩著高跟鞋,吃力地跟著他跑著。
歐凡希這才意識到思語穿的是高跟鞋,所以放慢了腳步,兩個人慢慢地走著,感受著耳邊吹過的帶有一絲絲涼意的微風。
“思語,跟我回去好不好?”歐凡希突然在這時候提出來。
思語笑著掙開他的手,“你有你的夢想,我也有我的。我剛想到的,我要在北京開一家傷心咖啡二號店,然後把它開成連鎖店,最後開遍全球,再申請上市,呵呵……”
“你不會是說真的吧?”歐凡希擋在她面前,“你是不是不肯原諒我才這麼說啊?那好,我現在就從城牆上跳下去。”
歐凡希還真的說幹就幹了,捋起衣袖就準備爬牆。
“歐凡希,你給我停下!”思語急了,她可不想揹負絕情絕意的罵名。
“你答應跟我回去我就不跳。”
歐凡希還用上了威脅這一招,思語還真拿他沒辦法,原來男人也會用一哭二鬧三上吊這樣的把戲。本來真的不想理他,纔不相信他真的會跳呢,不過思語不想看著旁人指指點點的,最後拗不過他,只能應付說明天給他答覆,最後終於停止了這場鬧劇。
接下來的半天時間,兩個人還真的傻傻地沿著長城走著,可這是長城,可不是小弄堂,哪裡真的能走完啊。
眼看著太陽就快下山了,思語的腳也走不動了,兩人終於決定要回家了。
回去的時候,思語堅決不要乘公交車,歐凡希看她今天是累得夠嗆,所以由著她,最後選擇打的。
回到家,坐在沙發上的那一刻,思語才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真不該聽歐凡希的,走什麼長城啊,真是瘋了。
脫下鞋才發現,腳都磨破了。
“歐凡希,你怎麼照顧她的?”何晨看了心疼不已,趕忙去拿熱水。
“怎麼了?”歐凡希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放下水杯,走了過來,“廖思語,都傷成這樣了你怎麼不早說啊?”
“我……”
“你走開,”何晨拉開了歐凡希,把思語的腳放進水盆中,“來,用熱水泡泡,等一下再上點藥就沒事了。”
思語說自己洗好了,可何晨非得堅持說要幫她,弄得思語尷尬不已,特別是看到一旁的歐凡希,黑著臉不說話了。
看著何晨幫她泡腳,上藥,歐凡希本來就因爲思語傷成這樣不告訴他而在生氣,現在心裡就更不是滋味了,索性飯也不吃,跑上了樓。
“隨他去吧,每次都跟個孩子似的。”思語當然知道,他又在吃醋了,可也懶得管他,自己都累死了。
思語總算是明白了,愛情真是個麻煩的東西,沒了不行,多了也不行,今天是熬過去了,那明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