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nóng)曆十二月二十七, 整個城市都沉浸在喜慶的氣氛中，家家戶戶都在忙著採購年貨。而對於思語來說，放假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睡覺睡到自然醒。
中午, 思語睡眼朦朧地從牀上爬起來, 拉開窗簾, 看到的是白茫茫的一片。外面充斥著孩子的打鬧聲, 家長的叮嚀聲, 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
走出房間，偌大的客廳由於還拉著窗簾，竟是黑乎乎一片。打開中央的水晶吊燈, 努力地想讓這個所謂的家看起來有點人氣。
打開冰箱，除了已經(jīng)過期三天的牛奶, 什麼都沒有。思語搖著頭笑了笑, 突然間想起那次何晨給她留下的便條紙——女人我見多了, 就沒見過這麼懶的。
思語尋思著，好歹也是過年, 是不是該去辦點年貨了。回到房間，穿了一件黑色的低領(lǐng)毛衣，披上羽絨衣，開著車直奔易初蓮花。
一開出小區(qū)，思語就後悔了, 早該料到這樣的日子怎麼可能不堵車呢, 可是現(xiàn)在是進(jìn)退兩難啊。
耳邊不斷地想起喇叭聲, 吵鬧聲, 抱怨聲。看樣子, 一時半會兒還真動不了了，思語索性從後座拿起平時備用的餅乾吃起來。
打開收音機(jī), 正在播放的是許慧欣的七月七日晴。
“說了再見是否就能不再想念
說了抱歉是否就能理解一切
眼淚代替你親吻我的臉
我的世界忽然漫天白雪
拇指之間還殘留你的昨天
一片一片怎麼聽見完全
七月七日晴
忽然下起了大雪
不敢睜開眼希望是我的幻覺
我站在地球邊眼睜睜看著雪
覆蓋你來的那條街
七月七日晴
黑夜忽然變白天
我失去知覺看著相愛的極限
我望著地平線天空無際無邊
聽不見你道別
拇指之間還殘留你的昨天
一片一片怎麼聽見完全……”
不知何時，車窗外已飄起了雪花，這樣的氣氛，這樣的歌聲，突然間有種悲傷的情緒涌上心頭，不因爲(wèi)別的，只因爲(wèi)這歌聲是如此地符合這樣的氣氛。
隨著後面喇叭聲的想起，思語發(fā)動了車子。
到了超市的地下車庫，好不容易，終於找到了一個車位。
超市裡，更加是人滿爲(wèi)患，思語推著購物車，隨著人羣到處轉(zhuǎn)著。
雖然，近一年來，物價飛漲，十二月的CPI同比增長了8.1%，創(chuàng)十一年來的新高，可是，這些似乎毫不影響大家的消費熱情。
思語從冷凍區(qū)轉(zhuǎn)到熟食區(qū)，又從熟食區(qū)走到飲料區(qū)，一圈下來，發(fā)現(xiàn)車裡只有幾灌牛奶。再看看旁邊的人，不是推著即將滿溢的車子，就是一家老小大包小包拎在手裡。
這時，一對年輕人從她旁邊經(jīng)過，女的一個人在前面走得很快，男的則推著購物車東撞西撞地在後面追著，大概是鬧彆扭了。思語看著他們，想著年輕真好，猛然間發(fā)現(xiàn)，不知從何時起，不算蒼老的心卻已是千瘡百孔。
又一對滿頭白髮的老人經(jīng)過，老公公推著車，經(jīng)過熟食區(qū)的時候，拿起一份熟食，似乎在詢問老伴的意見。人這一輩子，不過就是想找個能陪自己走到生命盡頭的人，思語不禁開始羨慕起他們這種相濡以沫的感情來。
掠過兩位老人，思語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旁邊，是一張陌生，略帶稚氣的面孔，推著車蹦蹦跳跳地正朝這邊走來。
“你說這個好不好，我想我爸一定會喜歡的，呵呵……”女孩拿著一瓶椰島鹿龜酒跟旁邊的人說著，臉上的笑容是那麼的純真。
旁邊的人雙手插袋，微笑著看著她，表示贊同。
將近一個月沒見到他了，似乎變瘦了，難道外面的女人沒好好照顧他嗎？
思語剛想掉頭，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看到她了，正徐徐走來，後面的女孩也緊緊地跟了上來。
如果是電視劇，這場面肯定很搞笑，一個丈夫大大方方地帶著他的情婦出現(xiàn)在老婆面前，而那個老婆倒像是做錯了事似的想要回避。
“一個人？”歐凡希淡淡地說了一句，就像是在路上遇到了一個老朋友。
“是啊，習(xí)慣了。”思語笑了笑，也向站在他身後的女孩點了點頭。
女孩似乎有點害羞，只是笑著點點頭，沒有說話。
“我還有東西要買，先走了。”思語推著購物車，轉(zhuǎn)身，離開，頭也沒回。忽然覺得這樣的動作，這樣的心情是那麼的似曾相識，只是，再也想不起，那意味著什麼。
又買了些吃的跟生活用品，結(jié)了帳，走出超市，才發(fā)現(xiàn)，外面已經(jīng)一片漆黑。雪已經(jīng)化得差不多了，怪不得再也不能照亮黑夜了。
晚上，雖然沒有堵車，但還是很擁擠。路過那個熟悉的街角，竟意外發(fā)現(xiàn)，傷心咖啡店仍舊靜靜地存在在那裡。
從裝修精美的玻璃窗望進(jìn)去，一個身著職業(yè)裝的女人坐在窗口的位置，慢慢地品味著香濃的咖啡。
那個不就是幾個月前的自己嗎？爲(wèi)什麼看起來是如此的寂寞，如此的可憐，當(dāng)初的自己在別人看來是否也是如此呢？想著想著，不禁啞然失笑。
沿著世紀(jì)大道，繞了一會兒，一看時間，已接近十點了，儘管不想一個人面對冷冷的四堵牆，但還是不得不回家。
停了車，走在小區(qū)的路上，習(xí)慣性地站在下面，望一眼整幢樓中唯一一個黯淡的窗口。可是今天，那個窗口又找不到了，思語拍了一下自己的頭，看來真的老了，記憶力都變差了，總是忘記關(guān)燈。
上了樓，在包裡翻騰了很久，才發(fā)現(xiàn)，鑰匙忘帶了。憤恨地踢了一腳門，準(zhǔn)備打電話給物業(yè)。
“進(jìn)來吧，”電話打到一半，門開了，歐凡希探出一個腦袋，“自己不帶鑰匙，還拿門出氣。”
“現(xiàn)在不用了，謝謝啊。”思語掛上電話，走進(jìn)了家門。
“今天怎麼有空回家了？”思語脫了外套，開始整理買來的東西。
“這是我家，我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難道還得向你報告不成？”歐凡希看著她忙東忙西的，連跟他說個話都那麼不耐煩的樣子，心裡就窩火，虧他還放不下她，三天兩頭回來幫她開著燈呢。
“我餓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天應(yīng)該是輪到你做飯吧？”歐凡希扶住冰箱門，擋在她面前。
“喏，只有意大利麪，自己想吃自己做去。”思語從大包東西堆裡陶出了那包面，扔給了他。
“那將就一下吃吃算了。”歐凡希拿起面，開始忙開了。
“有沒有洋蔥跟番茄？”
“沒有。”
“那火腿總有吧？”
“我不吃火腿。”
歐凡希對這個女人是徹底無語了，真懷疑她這二十幾年是怎麼活過來的。
“雞蛋行不行？”思語從冰箱拿出兩個雞蛋。
歐凡希接過雞蛋，想著就湊合著吃吃吧。
過了幾分鐘，香味四溢，兩盆熱騰騰的自創(chuàng)意大利麪新鮮出爐了。
“我一不小心煮多了，爲(wèi)了節(jié)約資源，一起吃吧。”歐凡希把面端到她面前。
思語這纔想起來，除了中午堵車時吃了點餅乾外，好像沒吃過東西，肚子還真有點餓了。
“好吧，爲(wèi)了不浪費資源，我就將就一下吃了吧。”思語接過面，不顧形象地大口大口吃起來。
歐凡希吃著面，不時擡起頭看看她，發(fā)現(xiàn)最近的她看起來更瘦了點，臉色也略顯蒼白。看樣子，這陣子肯定沒好好吃飯，就像剛剛進(jìn)門時，明明肚子已經(jīng)餓得咕咕叫了，還不知道吃東西，真是服了她了。
歐凡希看看她那即將見底的盤子，又看看自己那一大盤面，還真爲(wèi)自己叫屈，早知道今天的晚飯就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