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 三天已過去了兩天。這兩天,歐凡希一直在恆泰的總部,代替住院的歐永泰跟那些董事開會, 商討計策。
董事們對於恆泰的這次危機都束手無策, 甚至開始互相埋怨當初不該開發南匯的那塊地, 弄得現在不但收不回成本, 還要賠償藝園集團三十幾億的資金。
歐凡希請總會計師覈算了一下, 目前恆泰所能動用的資金只有兩億三千萬。自從國家頒佈了《關於加大閒置土地處置力度的通知》後,進入開發流程卻遲遲不動工的土地將面臨徵收高額的土地閒置費,土地閒置費原則上按出讓或劃撥土地價款的20%徵收。前幾年房地產火的時候, 恆泰也加入了“圈地熱”,以至於現在每年都要交一大筆土地閒置費, 這對於恆泰來說本來就是一個極大的打擊, 現在再要拿出三十幾億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歐凡??粗赣H這幾天急得哮喘病發作了, 心裡就愈發地愧疚,不禁開始懷疑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這一次如果恆泰真的垮了, 那它旗下的房地產公司,證券公司,期貨公司,保險公司等都要面臨倒閉的風險,後果不堪設想。
現在, 房地產行業處於低靡狀態, 藝園集團撤資之後很難找到其他的企業願意來注資, 特別迪斯尼樂園地址改了之後, 南匯那塊度假村可以說是完全廢棄了。因爲, 從目前來看,南匯區已有多處度假村, 高爾夫球場跟俱樂部,現在對於恆泰來說,沒有一點競爭力。
看著辦公桌上打圈圈的日曆,還有一天的時間,如果想不出辦法,難道真的要眼睜睜地看著恆泰就這樣在一夕之間倒閉嗎?
這時,羅凌走進辦公室:“歐總,這是今天早上東華期貨公司派人送來的請柬,說今晚在東華有個講座,請老董事長參加。”
歐凡希接過請柬,“跟東華的何總說一聲,說我爸這兩天哮喘發作,所以不能出席了?!?
“是,我知道了。歐總,你這兩天都沒好好睡個覺,注意自己的身體啊。”羅凌看到歐凡希鬍子耷拉,憔悴不堪的樣子,實在是爲他擔心。
“怎麼,我看起來很累的樣子嗎?”歐凡希笑了笑,“你快去辦吧,我沒事?!?
羅凌按照歐凡希的吩咐,來到東華,在門口剛好遇到了思語。
“廖經理,你好!歐總他……”羅凌本來想讓她去看看歐凡希,但是話到嘴邊還是沒說出口,畢竟,是歐凡希辜負了她,現在怎麼好讓她去關心他呢?
“歐總?”思語反問道。
“哦,我是說,歐老董事長,呵呵……”羅凌矇混了過去,“既然在這兒遇到您,那就麻煩您轉告何總,歐老董事長因爲生病住院,沒法出席今晚的講座了,歐總讓我跟你們說聲抱歉?!?
“歐老董事長一向身體硬朗,怎麼會突然之間生病呢?”思語知道歐永泰平時除了輕微的哮喘外,身體向來健康得很。
“這個……這個…….”羅凌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她恆泰遇到了危機,在於公,這事不能外傳,搞不好會弄得人心惶惶,在於私,廖思語曾經是歐家的人,理應讓她知道歐家的困境。
“羅凌,你吞吞吐吐的,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思語是個明白人,一看羅凌欲言又止的樣子就隱隱覺得不對勁,難道是出什麼事了?
羅凌覺得這事早晚會曝光,就告訴她吧。
“因爲一個度假村的開發案失敗,恆泰要賠償藝園集團三十幾億,恆泰面臨倒閉的風險,老董事長一急,哮喘病發作了,現在總部全靠歐總撐著,大概也撐不了多久了?!?
思語看了一下手錶,離講座還有三個半小時,應該還有時間,於是問了羅凌在哪個醫院之後就匆匆忙忙出了門。
來到醫院,找到了病房,剛想推門進去,就聽到裡面傳來爭論的聲音。
“歐伯伯,這是你們唯一的出路了,你們別無選擇!”一個傲慢的女人的聲音。
“就算我賠上整個恆泰,我也不會拿凡希的幸福作交易,你別妄想了,咳咳咳……”病房內,歐永泰氣得連連咳嗽。
“好,那我們走著瞧!”
思語看到一個怒氣衝衝的女人從病房出來,走過她身邊的時候,輕蔑地看了她一眼。
“請等一下,”思語攔在她面前,“你就是藝園集團慕容嶽的千金慕容軒兒吧?”在商場混了那麼多年,思語對於上海的大企業還是有所瞭解的,特別是像慕容軒兒那樣緋聞纏身的富家女,就再熟悉不過了。
“如果我沒猜錯,你就是廖思語吧?”慕容軒兒反問道。
思語沒料到她會知道自己,笑了笑,“真沒想到,慕容小姐也會認識我這樣的無名小卒啊。”
慕容軒兒嫵媚一笑,話語曖昧:“以我跟凡希的關係,怎麼會不認識他曾經的老婆呢?”她故意加重了“曾經”兩個字。
“是嗎?凡希也真是的,在你面前提起我,怎麼就從來都不在我面前提起你呢?”思語的話語犀利,對待故意挑釁的人,她是從不退讓的。
慕容軒兒怔了一下,接著說道:“你也不能怪他啊,他向來只在我面前纔會毫無保留,敞開心扉的?!?
“原來是這樣啊,凡希就是這樣,他在我面前只會說一些令我開心的事,至於其他的,大概只能找別人傾訴了吧?!彼颊Z從來都沒想過,有一天她會爲了歐凡希而跟另一個女人大打口水戰。
“你有沒有發現,最近凡希的牀上功夫可是越來越厲害了,特別是昨晚。哦,我忘了,你們離婚了,呵呵……”慕容軒兒就是要破壞他們,就算歐凡希放不下她,也要她先放棄歐凡希。
思語沒有像慕容軒兒所料想的那樣氣急敗壞,而是格外的平靜,甚至連一點不快的表情都沒有。
“是嗎?我怎麼從來都不覺得。我還以爲慕容小姐的品味有多高,原來那麼容易就滿足啊?!?
看到慕容軒兒有氣沒處發的樣子,思語笑著走進了病房。原本叫住她是想談談恆泰跟藝園的事,現在看來,那慕容軒兒只是一個繡花枕頭,跟她談生意,大概談了也白談。
“爸,別動,我來?!彼颊Z一進門,就看到歐永泰自己掙扎著起來倒水,連忙跑過去幫他拿。
“思語,你怎麼來了?”歐永泰欣喜不已,但隨即嘆了口氣,“思語,是凡希對不起你啊,謝謝你還願意來看我?!?
“爸,雖然我跟凡希離婚了,但是您還是我的長輩啊,”思語拿起蘋果削起來,“對了,媽沒來照顧你嗎?”
“她剛走,說是放心不下凡希,所以回公司去看看他。這幾天,也辛苦凡希這孩子了。”歐凡希一直是歐永泰的心頭肉,他不願意進公司,他也從不勉強他,可是,這一次,卻把他牽連進來了。
“爸,恆泰的事我已經聽羅凌說了,真的沒辦法解決了嗎?”思語腦子裡閃過剛剛門外聽到的話,似乎恆泰還有出路。
“我也不瞞你了,辦法是有,就是聯姻?!?
“?。 彼颊Z的手指劃了一刀,血染紅了蘋果。
“思語,沒事吧。”歐永泰連忙按響了牀頭的鈴,“你不要動,小心感染細菌,護士馬上就到。”
“爸,沒事,只是劃破了一點點?!爆F在對於思語來說,一道小小的刀傷算得了什麼。
“思語,爸明白,你還愛著凡希對不對?你放心,就算賠上一切,我也不會讓凡希跟你受委屈的,只有你才配做我歐家的媳婦,咳咳咳……”歐永泰一想到慕容家的囂張樣,就來氣,導致又咳又喘。
“爸,你不要生氣,放鬆,放鬆……”
這時,護士剛好趕到,幫歐永泰檢查了一遍,說不要再讓他受刺激了,要不然病情會加重。
“護士,快,快幫我兒媳婦包紮一下?!睔W永泰喘著說道。
思語在歐永泰的再三堅持下,跟著護士去包紮。
看到歐家現在的情況,思語心裡萬分糾結,理智告訴她,她跟歐家已經沒關係了,所以不要再去管,可是,看到躺在病牀上的歐永泰,還口口聲聲叫她兒媳婦,她實在說服不了自己做個旁觀者。
該怎麼辦呢,那麼龐大的數額。突然,腦子裡閃過跟家裡求救吧,他們是她的父母,應該不會見死不救吧?可是,現在已經跟歐凡希離婚,拿什麼名義去幫歐家呢?家裡會同意嗎?
此時,電話響起,電話那頭傳來何晨責怪的聲音,“思語,還有一個小時演講就要開始了,怎麼還不見你人???打你電話也不接,搞什麼鬼?。俊?
思語看了一下來電顯示,已經有五個何晨的未接來電了,只能抱歉地說馬上就到。
掛了電話,來到病房跟歐永泰打了聲招呼,思語心急火燎地往公司趕。
趕到公司,何晨已經在門口等著了,剛想責問她去哪裡了,就看到了她包紮好的手指,也就不想責怪她了。
“對不起啊?!边€有十幾分鍾就開始了,思語原本打算去一下下就回來的,沒想到去了那麼久。
“算了,”何晨拿起她的手,“怎麼了?”
“削蘋果的時候不小心劃了一刀?!?
“怎麼這麼笨啊,”何晨寵溺地拍了一下她的後腦勺,“以後要吃蘋果我幫你削。”
“看來這次是因禍得福啊,以後有免費的蘋果機了,哈哈……”
“笑什麼笑,還不快點,人家都等著了。”何晨拉著她往會場趕去。
看著會場座無虛席,思語滿意地笑著,這次,來聽講座的不僅有專門請來的大企業,還有一些慕名前來的潛在大戶,聽說有一些還是老股民,現在錢賺得差不多了,打算轉戰期貨領域了。
“各位股民朋友,期民朋友,大家晚上好,歡迎來參加我們東華舉辦的期貨知識講座。今晚,我們不僅要教你們怎麼保值,更重要的是教你們怎麼增值?!焙纬康脑捯徽f出口,下面就一片叫好聲,大概是說到大家心坎裡了,大家的目的不就是爲了賺錢嗎?
這時,思語上臺補充道?:“今晚講座結束後,我們將提供免費的諮詢服務,還提供現場開戶,今晚開戶的朋友將享受五折的優惠!”話音剛落,臺下一片掌聲。
接下來,就是按照預先安排的,先由思語介紹怎麼樣套期保值,然後是何晨演講的怎樣止損,然後是幾個部門負責人介紹這些年來的成功案例。
“廖經理,按照你的說法,我確定8月份銅的價格將大幅度下降,這對我們公司非常不利,那我現在是不是應該賣出一份8月份交割的銅期貨?。俊碧釂栒呤巧虾D硞€銅生產廠商。
“這位朋友領悟能力很強,”思語開始耐心地講解著,“對,你現在在期貨市場上以相對高的價格賣出一份8月份交割的期貨合約,等到8月份的時候再把它以相對低的價格買進來,這樣就可以以對衝賺取價差來盈利。而現貨市場的損失就由這部分盈利來彌補,這樣就達到了保值的目的了?!?
接下來的整個講座過程,東華的高層都細心地講解著,並且告訴大家,做期貨切忌貪心,要做好預防風險的準備。
講座持續了兩個半小時,結束後,來聽講座的人中有不少都開了戶,初步統計了一下,散戶有兩百多戶,大戶有五十多,這次的講座可謂是滿載而歸啊。
“思語,咱今天是初戰告捷,去慶祝一下怎麼樣?”何晨今天開心得不得了,對於剛上任的他來說,今天這個成功的講座也算是功績一件啊。
思語因爲心裡還想著恆泰的事,哪有心情慶祝啊,所以推掉了何晨的建議,何晨看她很累的樣子,也沒再堅持。
坐在車上,思語掙扎了許久,還是按下了家裡的電話。
“喂?”電話那頭傳來的竟然是聊靖遠的聲音。
聽到電話這頭沒有迴音,聊靖遠緩緩地吐出一句,“思語,是不是你?”
那麼多年了,這次是第一次聽到他叫她的名字,思語答了一句:“是!”
本來想說恆泰的事,可是,現在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三十幾億不是小數目,就算廖家是亞太地區珠寶業的龍頭老大,但是一時之間大概也拿不出那麼多錢吧。
見思語默不作聲,聊靖遠再度開口了,“最近好嗎?”他知道她在這邊受委屈了,雖然從小對她嚴格要求,但是,畢竟是自己的女兒,怎麼會不愛呢?
“爸……”思語叫了這五年來的第一聲爸,“我很好?!?
聊靖遠激動得說不出話。
接著,思語把歐家的一切都告訴了他,也說明了這次打電話過去的目的。
“原來是爲了歐凡希那小子你才肯開口叫我一聲爸?!绷木高h感到一陣失落。
“這一次,除了你,沒人能幫他了?!彼颊Z第一次低聲下氣地跟爸爸說話。
“那小子對不起你,我怎麼還會幫他?除非……你願意回來。”聊靖遠提出了要求。
回去?那自己那麼多年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嗎?思語只說了一聲考慮一下,就掛斷了電話。
爲了歐凡希,放棄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回到那個牢籠,值得嗎?
商場就是商場,投入當然期待回報,用自己去換回整個恆泰,這一次生意,是自己賺了,聊靖遠在商場混了那麼多年,大概這是他退步最大的一次合約吧。
思語開著車,停在了恆泰總部的大廈下面,該是作決定的時候了,說聲再見,應該沒那麼困難吧。
走進恆泰的大樓,腳步卻沉重得邁不進電梯,看著電梯下來又上去,上去又下來,思語的心也是上上下下的。
她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了,自己放不下的就讓爸爸逼她放下,一切的一切,就這樣結束吧。
終於邁進了電梯,上了23樓,站在他的辦公室門口,敲了三下。
“請進!”
聽到歐凡希那憔悴的聲音,思語可以想象他這些天是怎麼過的。
“思語?”歐凡希激動得從座位上跳起來。
思語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歐凡希嗎?那晚帥氣的臉怎麼變成了滿臉鬍子,眼睛凹陷的樣子了。
“恆泰的事我都知道了,”思語儘量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怎麼不答應慕容軒兒的要求呢?”
“你,連這個都知道了?。俊睔W凡希摸了摸自己的頭。
“她長得挺漂亮的,娶了她你一點都不會吃虧。而且,只要你點頭,恆泰的危機不就可以解除了嗎?”思語不知道現在這個時候爲什麼還要說這些,但是,她怕以後沒機會氣他了,她懷念他生氣的樣子。
果然,歐凡希真的生氣了:“廖思語,你難道會不知道我這是爲了什麼嗎?”
看到他憔悴不堪的樣子,思語不忍心再去傷他了,“我知道,我都知道……”思語抱著他,“我今天來是跟你告別的,我要回北京了……”
“爲什麼?”歐凡希擡起她的臉。
思語淡然一笑:“沒什麼,只是在外面漂泊得太久,是時候該回去了,落葉總是要歸根的嘛?!?
“是啊,恆泰要倒了,東華倒閉也是遲早的事,走了好,走了好~~”歐凡希緊緊地抱著她,現在,他愛不起她,只能放她走。
“什麼時候走?我去送你?!?
“明天早上八點的飛機?!?
“我會想你的……”
思語努力地忍住不哭,也許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她沒法接受他的過去,那就離開吧,況且,這次的離開是那麼的有價值。
第二天早上,歐凡希特意趕回家,處理了一下幾天沒處理了的鬍鬚,洗了個澡,噴了點迪奧沙丘,換了一身休閒裝。
到達機場的時候,遠遠地就看見緊緊擁抱的兩人,思語跟何晨。
現在已經不是吃醋的時候了,歐凡希微笑著慢慢走近他們。
思語看到歐凡希朝這邊走來,放開了何晨:“放心,以後在家有傭人幫我削蘋果,不會再弄傷了,呵呵……”
“恩,我一定會來看你的。”何晨揉了揉她的頭髮。雖然不知道她爲什麼走得那麼匆忙,但是這次她是回家,他沒有理由阻止她,只是這樣一來,他們之間的距離就更遠了,以後,連見她一眼都成了奢望。
“思語,送你的。”歐凡希來到他們面前,遞過一束香水百合。
“謝謝!”思語接過花,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聞著他身上淡淡的植物的清香,跟第一次聞到的時候一樣的清新。
“各位乘客請注意,八點整飛往北京的XX航班馬上就要起飛了……”
“我要走了~~”思語離開了她的懷抱,“再見!”
“保重!”
思語向並肩站著的歐凡希跟何晨微笑著揮了揮手,踏上了飛往北京的飛機。
歐凡希,再見了,我們的故事,就讓它永遠留在古鎮吧~~
何晨,如果有來生,我希望我會愛上你~~
晴雨,對不起,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
別了,上海,別了,我的環球金融大廈~~